第一百七十四章放下
雖然距離自己設定的目標還有些遠,但至少已經成功邁出了一大步。這天晚上,睡在沙發上的喻鳴豐望着天花板,露出了自單翎出走以來最放鬆的一個笑容。夜晚,他難得的睡了一個好覺。因為躁鬱症爆發導致的失眠,到如今是徹底的治好了。
只是風平浪靜的背後,卻隱隱有風暴在逐漸醞釀成型。
喻開成聽完了葛大頭的報告,嘴角勾起一抹陰鷙的冷笑:“鳴豐這孩子真的是長大了呀,翅膀如此的硬,現在完全不將我放在眼裏了。哼,老嚴你說!我該怎麼處置這個不孝子?!”
嚴叔心道不好,原本喻開成的戾氣因為找到大孫子有所緩解,但可惜孫子不是喻鳴豐的種,而是他另一個私生子革非的種。他平生最憎恨的就是背叛自己的人,革冰當年做的事,足夠讓他骨子裏陰暗的血液再次沸騰起來,侵蝕理智,做出一些毀滅性的舉動。
“老爺,我覺着您把事情想的過於嚴重了……單小姐有了少爺的孩子,這是喜事啊。這才是真正的喻家嫡孫,地位尊貴,喻家後繼有人了,您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嚴叔最近身體又開始惡化,糖尿病發作的越發厲害,但他卻不敢單獨留着喻開成一個人在這裏,害怕他沒了自己的勸說,就會徹底失去控制。
喻開成臉色不悅,眼窩都是青黑的,已經好些時候都沒有睡一個安穩覺了。他總是忍不住想,自己自負了一輩子,自以為聰明過人,卻竟然被人騙了這麼多年?革冰的兒子革非已經經過親子鑒定證實是自己的兒子,他的兒子自然也是自己的孫子,但他卻沒有絲毫的開心和興奮,反而被濃濃的失望和憤怒所蒙蔽,心裏有恨也有怨。
他不是最重血緣和子嗣的么?為什麼突然多出來一個兒子和孫子,卻會感到異常的憤怒呢!?
喻開成自己想不通,就一個勁的折騰身邊的人。革冰一家人都被軟禁了起來,困在了喻家老宅範圍內的一棟二層小洋房裏。這棟房子是上個世界八十年代的建築,早就破舊不堪,前幾年經過一次整修,勉強可以住人,但屋子裏沒有暖氣,沒有空調,住起來別提多麼難受了。
但喻鳴豐能夠不對這家人下手,嚴叔覺得已經很不錯了,便不敢再勸,只是看在革非兒子的份上,在物資上多給了一些照顧。
在喻開成還沒想清楚要怎麼處理他們之前,這一家四口都得待在這棟房子裏,哪裏也不能去。
“我指的是鳴豐和單翎結婚的事!他們竟然早就登記結婚了,婚姻大事這樣的草率!連我這個親生父親都被一直瞞在鼓裏,他到底想幹什麼?!”喻開成近來極易動怒,也是因為心裏憋着那一口氣,出不來又化不掉,就這麼淤積了下來。
嚴叔哀嘆一聲,只好說:“我覺得少爺不是故意瞞着您的,他當初接近單小姐的動機不純,結婚只是權宜之計,為的是琳琅夫人的財產,這件事我們已經調查清楚了。可沒想到,這兩人日久生情,少爺對她有了真感情,就想好好把日子過下去。只是單翎不知道通過什麼人,知道了當初的事,對少爺產生了怨恨和不滿,就有了離開的心思。少爺那脾氣跟老爺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將單小姐軟禁在家裏,讓她起了逆反心理……後來逃走了,又發生了許多事。他們兩個好不容易和好,回到了謹城,應該是有心將日子過好的。”
喻開成聽完這席話,才覺得胸口不再那麼悶了,可還是不痛快,“既然是這樣,回來這麼多天了也不來看看我?當我是死的呢!也不知道單翎肚子裏揣着的是不是帶把的,如果能找關係讓人照一照就好了……老嚴啊,你說我去找第一醫院的盧醫生怎麼樣?”
老嚴冷汗津津,心說您要真這麼幹了那少爺肯定要發火的,忙道:“現在可不興去查嬰兒性別了,這是國家明令禁止的!我知道老爺您想要大孫子,可這種事急不來的,這才第一胎呢,再說單小姐還年輕,就算第一胎生的是女兒,再生兒子的可能性不也很大嗎?”
喻開成還是一臉的不樂意,“哼!沒有經過我的允許就跟鳴豐結婚了,我還沒讓她到這裏來立規矩呢!”
老嚴立刻接話道:“這立規矩也是老一輩人喜歡做的事,您是新時代的人,那老一輩的東西不要也罷。少爺那麼緊張單小姐,我看不管生的是什麼,他都會喜歡的!老爺可千萬別過問這件事,不然……”
“不然怎麼的?他又要跟我吵架?”喻開成氣鼓鼓地揮舞着拐杖,作為一個一隻腳已經入土,另一隻腳還站在棺材外的老人老說,這脾氣發的更像是小孩子的無理取鬧。
嚴叔知道他如今是色厲內荏,強弩之末了,也就不跟他較真,親自扶着他上樓,午後小睡了片刻,這精神氣才好多了。
想來想去,嚴叔也認為是該讓喻鳴豐和單翎過來一趟,就斟酌了一下措辭,給單翎去了個電話。至於他是怎麼知道單翎現在的號碼的,自然是用了非明面上的手段。
單翎聽到嚴叔的聲音,頓時從床上坐了起來,神色略顯緊張,“原來是嚴叔啊,很久不見,您身體還康健嗎?”
嚴叔笑了笑:“托你惦記,血糖控制的還算不錯,只是人年紀大了腿腳就不靈光了,就想和你們這些年輕人待在一起,也好感受一些生命的活力。我也不拐彎抹角了,不知道單小姐何時有空,如果方便的話,老朽想厚着臉皮請你和少爺回老宅一趟。”
單翎對於喻開成也是有幾分害怕的,尤其現在要做母親,這警惕性就更高了,忍不住問:“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嗎?是喻老先生想要見我們嗎?”
嚴叔一聽就知道她誤會了,忙說:“唉,想必您能理解一位垂暮老人對於孫子輩殷切渴望。他也不是想要做什麼,這是聽說你們回到了謹城,希望見你們一面,也順便問問你的身體情況。不然,他總是會不放心的。”
巧妙的避開了喻開成的怒意和怨懟不談,但就算不提,單翎也是能想像一二的。
她覺得有些為難,喻開成的面子不敢不給,畢竟是喻鳴豐的父親,但如果真的答應下來,她有害怕到時候這父子倆一言不合,鬧的不太愉快。
嚴叔聽着手機那頭的沉默聲,也並不着急,並沒有催促她回答。
“要不這樣吧,嚴叔您先不要告訴喻老先生,我和鳴豐商量一下再回復您,這樣如何?”單翎自然不敢擅自決定,喻家的事情當然還是要由喻鳴豐自己來解決比較好。而且她必須確定自己的安全,才能過去這麼一趟。
嚴叔表示了理解,說自己一定會等。
晚上回來,喻鳴豐知道後有些慍怒,幾乎是瞬間就冷下臉,渾身散發著冷氣。單翎有些看不下去地掐了下他的胳膊,凝眉道:“我懷孕的事他已經知道了,這我並不奇怪。但是他不是已經將你在新加坡的那個……孩子帶回去了嗎?為什麼還要……”
本以為,有那個孩子做擋箭牌,自己肯定不會引起喻開成注意的。但沒想到,這個想孫子想瘋了的老傢伙連自己這裏也不肯放過。
喻鳴豐臉上登時浮現出尷尬和窘迫,他無奈地握住她的手,低聲道:“跟你說過多少遍,那不是我的孩子。喻開成要不要承認是他的事,但這個孩子的事我可以對你解釋清楚的……他其實是我兄弟的兒子。”
單翎驚愕地瞪大眼睛,“……兄弟?你不是喻家的獨子嗎?”若不然,喻開成又為什麼對他那麼執着。
喻鳴豐自嘲地一笑:“我倒是非常慶幸能找到這麼個兄弟,他母親當年也是喻開成眾多情人之中的一個,和人私奔后逃到了新加坡,卻發現自己懷孕了。那個男人不願意幫人養孩子,就和她分了手。孩子生下后她一個人帶大,直到一次很偶然的機會被韓欣蕊發現了這隱藏的身份,才有了一個惡毒的計劃。”
因為事情比較複雜,喻鳴豐講了好幾個小時才算講完,為了讓單翎相信他沒有撒謊,還給艾力克打了視頻電話,讓他把事情轉述了一遍。
單翎心裏有些短暫的茫然,隨即心裏的一塊大石轟然掉了下去,碎成了齏粉。她一直以來不肯原諒喻鳴豐,有三個主要的原因,其一是因為曾經的欺騙,其二就是因為這個孩子,其三則是因為喻鳴豐過於霸道專制,讓她喘不過氣來。
在許鎮的那段時間,另兩個原因都慢慢得到了軟化,喻鳴豐通過自己的舉動證明了他確實已經改過。剩下的這一個,也在剛才土崩瓦解了。單翎清楚地聽見自己心口上春暖花開的簌簌聲,她是不是可以徹底放下過往的那些怨恨了呢?
“你說的這些,我暫且相信吧。既然如此,我不但要去喻家老宅見一見喻開成,還要和你那個兄弟見上一面,才能完全打消我的疑慮。”單翎決定道,“你和嚴叔安排好時間吧,不要耽誤我午睡就好。”
喻鳴豐見她眉宇之間的憂愁又少了許多,心裏也更加寬暢了,重重點頭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