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江遠之,回來了

第576章 江遠之,回來了

第576章你送我漫天煙火,我送你滿園春色

二月中旬,東陽派到大寧來的使臣入京了。

來的人是室軫。

他帶着東陽特地進貢給大寧朝廷的良駒寶馬以及各種名貴藥材入京。

湯宥為了顯示出尊敬來,特地派了內閣的大臣和禮部的人一起去接應他們。

傅遲也去了。

這個時候,祁楓已經有身孕六月余,大着個肚子,上哪都不太方便,林挽和魏昭迎得了空,經常會去看她。

祁楓腳腫得跟什麼似的,林挽她們來的時候,宋楚正在跟薛大夫學着怎麼給祁楓消腫。

“先去見她們吧。”

祁楓同宋楚說著,人已經過來扶她了,小心翼翼的,生怕有哪裏磕着碰着。

宋楚這般小心謹慎,祁楓已經習慣了,便由着他攙着自己走,一邊說:“想來東陽人進京,朝廷又要派人出去打仗了。”

“小小的西涼國而已,咱們如今也不缺將領。”

宋楚輕聲說,“你就不要操心了,好好養胎就是。”

祁楓笑了笑,應道:“好,聽你的。”

自從嫁人之後,祁楓便再也沒有接觸過和戰場有關的任何東西。

便是林挽她們來了,也多是聊一些家長里短。

恍然間,祁楓竟然驚覺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溫柔了起來,越發有人妻的模樣了,而作為景鳳將軍叱吒戰場時的日子,似乎已經離她越來越遠了。

一時間,她都不知自己究竟是該高興還是該苦澀。

嫁人、懷孕,似乎讓她慢慢試着打開了自己,卻同時讓她慢慢迷失了自己。

“阿挽,昭迎。”

祁楓在宋楚的攙扶下艱難落座,林挽和魏昭迎也趕緊起來一左一右顧着。

魏昭迎眼尖看到祁楓的小腿,驚訝道:“祁姐姐,你的腿怎麼腫成這個樣子了?大夫有沒有來看過啊?”

林挽聞聲望過去,臉色立刻垮下去,一記眼刀就扔給了宋楚。

宋楚假裝沒看見。

倒是祁楓笑着伸手把林挽的臉轉過來,道:“大夫已經來看過了。這兩天已經好了很多,前些天的時候,腫得跟大蘿蔔似的,動都動不了,更誇張。”

林挽和魏昭迎露出了心疼的眼神,異口同聲問:“疼嗎?”

祁楓搖搖頭,“不疼。”

“現在是還不疼,可等到生孩子的時候,”魏昭迎打了個冷顫,“可疼可疼了。”

“哎你別說了。”

林挽掐了魏昭迎一下,“說得這麼繪聲繪色,跟你生過了似的。”

“我是還沒生過,可我娘生過啊。”

魏昭迎不以為然地說起自己被催生的經歷來,“她跟我說,生孩子可疼可疼了,要趁着如今還年輕,身體好,耐疼,趕緊生。可她根本不知道,她說完這些我就更不想生了。”

林挽聽魏昭迎說著,無奈地扶着額頭。

依着林挽對祁楓這麼多年的了解,她能看出來,其實隨着現在肚子越來越大,祁楓也越來越緊張和焦慮。

畢竟她如今也算是大齡產婦了,況且薛大夫說過,以祁楓現在的身體狀態,如今這個孩子極有可能是她這輩子唯一一個孩子。

加上之前有過流產先兆,祁楓自然緊張。

於是,來之前林挽就提醒過魏昭迎了,不要把話題扯到會讓祁楓有壓力的地方來,結果魏昭迎這個沒心沒肺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說起來,我今兒去找你的時候都沒見着長卿哥哥,”林挽趕緊把話題岔開,“他不會也去接待室軫去了吧?”

“哪兒能啊?”

魏昭迎哼了聲,“他是去練兵了。”

“練兵?”

“對呀,先前傅大人不是答應過東陽,如果耶律艽登基就派軍隊和他們聯手打西涼嗎?”

魏昭迎有些悶悶不樂,“他去練兵,估摸着到時候,他肯定是要去的。”

祁楓聽了,也點點頭,“按着如今的情況,我爹和魏侯爺去的幾率比較小,若是奔着收復失地去的,應該就是長卿了。”

三個姑娘聊起天來,也沒宋楚什麼事兒。

他便默默地退下去,找到還沒走的薛大夫,問起了祁楓如今的身體狀況。

祁楓如今畢竟也有三十好幾了,生孩子本就是有風險的事情,她自己壓力已經很大了。

而宋楚也擔心真正生產的時候會有什麼危險狀況,這些天一直在不停地同薛大夫確認。

等該交代的都交代完了,薛大夫口乾舌燥,下人也跑過來說,林挽和魏昭迎她們回去了。

宋楚趕緊去接祁楓回卧室里躺着,給她揉腿消腫。

“其實這種事讓丫鬟來做就可以了。”

祁楓靠坐在床頭,頗有些無奈地說了句,“你一個大男人,天天呆在房裏給我揉腳按腿,說出去像什麼話?”

宋楚手法嫻熟地給祁楓按摩,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我給自己夫人揉腿,礙着別人什麼事兒了?”

祁楓笑起來,也就由着他了。

片刻后,宋楚突然喚了她一聲,溫聲說道:“你別有壓力。薛大夫說了,現在你和孩子都很好,不會有事的。”

“還有,”他遲疑了一陣,還是說:“等孩子生下來,你若……若是想回到軍中,我也是支持你的。”

祁楓本來有些睏倦了,聽了宋楚這話,她睜開眼,清醒過來,有些困惑地望着他。

“我知曉,你不屬於深宅後院。”

宋楚給祁楓揉起了另一隻腳,輕聲說:“而我,也不想用那些教條禮儀來束縛你。我最討厭這些條條框框了,我自己都不喜的東西,也不想要強加給你。”

祁楓聽得宋楚認真地說了這樣一番話,不禁笑出聲,嗔了句:“傻。”

宋楚一頭霧水。

這……他怎麼就傻了?

而祁楓顯然沒有打算解釋,自懷孕以來,她便嗜睡得很,如今困意又上來,她便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躺下來睡了。

宋楚輕嘆了一口氣,拉過旁邊的被子小心給她蓋上,輕輕把她臉上的髮絲撩到她耳朵後面。

而後,他俯身小心翼翼地親吻了她的唇,滿眼都是憐愛。

他從不敢在她醒着的時候做這樣的舉動,卻是在她睡着后,偷偷地吻過她無數次。

明明這人已經是自己的妻子,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宋楚偷吻她的時候,內心還是會有幾分怕被人抓包的忐忑。

而他卻也沒發現,這次他吻完祁楓之後,原本熟睡的人兒嘴角微微上揚了一個微不可見的弧度。

人生那樣漫長,不可能事事順遂。

但總會有那麼一個人,會往你的生命中注入無限的希望。

於祁楓而言,宋楚就是那個,帶給她希望的人,而她,也希望在餘生之中,慢慢撫平這個人心裏的傷痛。

林挽回到家的時候時間還早,卻不想傅遲竟已經回來了。

她驚喜了片刻,上前抱住他,嬌聲問:“不是去接待使臣了嗎?怎麼今天也回來這麼早呀?”

傅遲輕笑,道:“過幾日陛下要在廣樂樓設宴的,今日也就去安置了一下,說了些客套話而已。”

他用手指輕梳着林挽的長發,笑,“長途跋涉,他們也累了。”

林挽“哦”了一聲,傻笑起來,“那你等下還要出去嗎?”

“要的。”

傅遲捏了捏她的臉,寵溺道:“要帶你去一個地方。”

“又去哪裏呀?”

“到了你就知道了。”

於是,林挽滿懷着期待地跟着傅遲來到了京都近郊,離林家宗祠和陵墓不遠的一座宅子。

之前修繕宗祠的時候,林挽到過這個地方。

原來這座宅子是已經完全廢棄了的,連圍牆都殘破了,聽說這塊地也被朝廷征了去,不知道要用來做什麼。

而今日再到這裏,卻覺煥然一新,光是站在院子外邊,林挽都要懷疑自己看到的宅子是不是和之前那個破屋子是同一個。

“進屋裏去吧。”

傅遲看她一臉驚訝的神情,不禁笑起來,而後推開了大門。

看到門後邊的光景之後,林挽直接僵在了原地,“這、這是……”

傅遲笑着走回去她身旁,牽着她的手進到屋子裏,笑,“你送我漫天煙火,我送你滿園春色。”

林挽看着奼紫嫣紅的院子,很難想像這裏原先是一座廢墟。

再便是如今這院子裏百花齊放,色彩斑斕,讓林挽很難想像,這竟然是京都二月的光景。

要知道外邊路上的野花,都才剛剛冒出芽兒來。

“這、這……”

林挽“這”了半天,也沒有從驚訝中回過神來,不禁吞了吞口水,“這地方不是被官府徵用了嗎?”

“這本就是塊廢地,朝廷征了也不知道能用來做什麼,加上這兒離林家的陵墓近,”傅遲笑了笑,“我就找陛下要了過來,在這裏修個宅子,日後清明或是什麼時候你想來祭祖,也不至於趕時間。”

“那……”

林挽抓了抓腦袋,“你這算不算亂用職權啊?”

傅遲笑着幫她把頭髮撩到耳後,答非所問道:“你值得。”

林挽看着滿滿一院子的花和綠植,想到剛剛進院子時傅遲說的話,這才反應過來什麼,又驚又喜,“所以這些花兒,都是你特地種下來送給我的嗎?”

“沒錯。”

傅遲笑着攬過她,“本來打算再過幾日,等到你生辰的時候再帶你來。但我擔心真到了那天不會這麼有時間,就提前帶你過來了。”

“以後京都你若是住膩了,咱們就到這裏來度假。只要你想來,休沐日的時候,我都陪你來。”

林挽聽了,高興得跳了起來,“那我下個月想來這裏放風箏,下下月要出來登高,下下下月……”

她一股腦把今年的行程全部排滿了。

傅遲溫柔注視着她,等她把話全都說完之後,才輕聲說:“我今日隨身攜帶了竹笛,我給你吹曲子,你在花叢那裏,再給我跳一次舞好不好?”

林挽欣然應下。

他們到百花苑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等林挽跳完舞,太陽都快落山了,兩人就一起跑到院子裏的假山上坐着,一起看了夕陽。

用完晚膳之後,林挽和傅遲坐在屋裏,傅遲擦拭着他的竹笛,正打算再吹一首曲子。

林挽靠在他肩上,傻呵呵地笑着,說到今日去看祁楓的事情。

“再有三個月,師姐就該生了。”

她高興指着自己,“我就要當姨娘了呢。每次我去看師姐,看到她肚子又大了一點,我就會想,等孩子出生了我要送他什麼禮物才好。”

聽了這話,傅遲擦拭竹笛的手微微一滯。

他不着痕迹地掩了眼裏的情緒,笑起來,“還有三個月,你有的是時間想。”

林挽沒察覺傅遲的情緒,重重地“嗯”了一聲,繼續興奮地說著話。

說著說著,她突然想起什麼來,便抱着傅遲的胳膊,糯糯地說了句:“咱們也努努力,好不好?”

“竹姐姐和薛大夫都說了,我現在身子調理得越來越好,”她仰臉輕聲說,“我們也努力努力,好不好?”

“挽挽,”傅遲放下竹笛,“咱們不急這一時半會兒。”

“可我急呀。”

林挽直言道,“我都知道京都的那些長舌婦都怎麼說我和你了,我才不想讓她們有說閑話的機會呢。”

“挽挽……”

“我知道,你怕我生孩子有危險對不對?”

傅遲沉默。

林挽卻知道他就是這麼想的,便安慰他說:“可薛大夫說了,生孩子本來就是有風險的事情,再怎麼吃藥調理,都不可能把風險降為零。”

“而且,”她極其認真地望着傅遲,“薛大夫還說,越早生,風險越低,而且恢復得越快。若是年齡大些再懷孕,豈不是每天都要提心弔膽呀?”

傅遲沒吭聲。

就是因為知曉生孩子是一道鬼門關,所以,他才不願林挽去冒這個險。

若是不能將風險降低為零,他情願一輩子都不要孩子。

而林挽知曉自己說服不了他,乾脆直接上手了。

她仰頭啃着他下巴,含糊不清地說:“你想呀,咱們遲早要有孩子的,為什麼不趁早把風險降到最低呢?”

“挽挽,”傅遲由着她將自己推倒在榻上,按住她的手,“你知道我在怕什麼。”

“我知道。”

林挽輕輕抽出手,將別在發間的簪子拆下來,甩了甩青絲,笑着壓下臉,溫聲說:“你信我,好不好?我不會讓自己有任何危險的,再說了。”

她吻着他的嘴唇,“這不是還有你嗎?”

“挽挽……”

“大夫原來都說,師姐現在的這個孩子保不住呢,你看她在宋大人的照顧下,不也好好的嗎?”

林挽一邊用語言攻勢,一邊解着他的衣服,手不安分起來。

漸漸的,傅遲回應起她來,一邊伸手拉開她腰帶上的結,一邊反身壓過來,輕問:“你真的……想好了嗎?”

林挽勾住他脖子,輕點了下頭。

“那你要答應我,”傅遲手撐在她耳邊,低低說道:“你不許騙我。”

林挽又點頭。

跟着他的吻,便如同狂風驟雨般落在她身上。

她驚呼了一聲,下意識抓緊他,而到了嘴邊的話又被如數吞沒。

她像是深海海域裏,正在歷經風浪的一條魚。

在風浪來臨前,她感覺到了前兆,懷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露出了水面,卻驟然之間,被風浪卷到了最高的地方,又突然之間被拋了下來。

如此反覆。

風浪一次更比一次高,而喘息的時間一次比一次短,小魚被海浪托起又拋下,輾轉於其中,既驚險又刺激,還有着幾分難言的歡快。

那一場風浪持續了很久,久到每次小魚以為將要結束的時候,便又被毫無預兆地卷了起來。

最後一波風浪把魚兒卷到了新的至高點,而後猛地落下。

魚兒在半空中翻了幾個跟斗之後,才又被海浪接住,而後輕柔地、溫和地將它送回到它原本的海域。

而後,風浪便漸漸平息下來。

林挽趴在傅遲身上喘息着,啞着嗓子控訴:“我是說……咱們努力努力,又不是……叫你今天努力努力。”

傅遲笑着把她抱起來,去了浴房給她擦了擦身子,又抱着她回來。

衣服扣好之後,傅遲重新躺下,把人抱進懷裏,在她耳邊說了句:“你若想要孩子,咱們就要一個,一個就夠了。”

“你是不是不喜歡孩子呀?”

林挽突然有些擔心地問,畢竟這段時間她也不止一次地在傅遲面前提起孩子的事,但傅遲的態度好像一直都比較消極。

擔心她是一回事,可林挽總是覺得,若真只是因為擔心她而迴避,是不是緊張得過頭了些?

畢竟那麼多人生孩子,不都活得好好的嗎?

而傅遲卻在沉默了半晌后,沙啞着聲音在她耳邊說:“我喜歡孩子的。”

“真的嗎?”

傅遲“嗯”了一聲。

林挽驚訝地望着他,“所以,你真的只是因為擔心我,才不願意要孩子的嗎?”

傅遲沉默片刻,又“嗯”了一聲。

他攬着懷裏的人兒,手輕輕撫摸着她後背,輕聲說:“因為這件事情,明明是我們兩個人共同作出的決定,但卻要讓你一個人承擔風險。”

“我很害怕的,挽挽。”

傅遲說,“如果你因為這件事情有什麼閃失,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也不會原諒那個孩子。”

林挽怔愣了片刻,笑起來,抬手戳了戳他肩頭,嗔道:“你就不能想我點好?”

她靠在他胸口,靜靜地聽着他的心跳聲。

片刻后,她輕聲說:“每個孩子,都應該是帶着父母的愛和期待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你既然沒有不喜歡,那我們一起期待就好了,不要去想他的到來可能帶來的風險。”

她笑了笑,“你要對我,對你的孩子有信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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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輔家的黑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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