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擇偶標準
邵氏雖曾貴為太子妃,但她從無一絲貴人的架子,尚在閣中時便喜歡下廚烹飪,研習美食。
後來一朝風雲突變,繁華錦繡轉眼之間飛灰湮滅,她被迫離開了生活二十餘年的長安城,帶着幼子踏上了前往岐州之路。
路上艱險自不必說,待入岐州,母子兩人站在荒蕪許久,雜草重生的王府門前,其悲涼無助又豈是他人可想。
那時容陌尚且年幼,不過六歲之齡,他抬頭問向母親,語氣中帶着一絲不敢確定,“阿娘,我們是要住在這裏嗎?”
做母親的人都不怕自己吃苦,卻皆忍不得孩子受一絲委屈。
可那日,一向柔弱的邵氏卻沒有哭,而是俯下身子抱住小容陌,用宛若朝陽一般的笑容與他道:“東宮雖繁華,但院子都是工部那些老大人設計的,阿娘一直都不喜歡。
這裏雖破舊了一些,但阿娘和陌兒可以依照自己喜歡的樣子來修繕,好不好?”
在那段本應困苦難熬的歲月里,容陌所見卻皆是如這般溫暖絢爛的笑顏。
樹倒猢猻散,昔日鼎盛一時的東宮人物樓空,唯有寥寥數人願意追隨。
邵氏從不將這份情誼視作理所當然,在最窮困的那段時間裏,幾乎所有事都親力親為。
銀錢不充足,她便賣掉了所有的珠寶首飾,與尋常婦人一般只穿麻衣布裙,頭戴木簪。
她還學會了侍弄菜園,又養了一群小雞小鴨,甚至開闢了一個小小的池塘養起了鯉魚。
“魚一定要新鮮才好吃,出去買的縱使還活蹦亂跳的,也不如咱們現釣的鮮。”
可結果卻是他們兩個坐在池邊枯等了一個時辰,硬是沒有一條魚兒肯咬鉤。
他看着母妃撫裙站起,撐着椅背掩飾雙腿的酸麻,一本正經的道:“這些魚養了甚久,我不大捨得吃了,我們還是出去買吧。”
他從善如流的點頭,但自那時起他便明白了一件事。
再良善溫柔的女子,也喜歡口是心非。
晚膳時分,房內燭火曳曳,暖光融融,邵氏夾了一塊魚腹,沾滿了湯汁放入容陌的瓷碟中,“多吃些,我瞧你近日都清瘦了,要胖些才好看。
莫看小娘子們都喜歡自己弱柳扶風,但她們還是喜歡挺拔健壯的男子。
我兒如此姿容,若再胖上一些,真是不知要迷倒多少女兒家。”
邵氏越說眼睛越亮,已然幻想到兒子迎娶美嬌娘,自己子孫環繞膝下的美滿生活。
不知不覺又想到,也不知未來兒媳喜歡何種口味,若是不能與陌兒吃到一處,定要給兒媳婦另開一個小廚房,可不能餓到人家。
邵氏的表情漸漸飄遠,容陌一眼看透,為邵氏剔了一塊魚肉,開口道:“母妃,您又想遠了。”
邵氏不好意思的彎了彎唇角,她用了兩口飯,心思又再度活泛起來。
“陌兒,昨日護國公府上給你送了請帖來,邀你去參加三日後的晚宴。
長安城誰人不給護國公的面子,那日定然有許多小娘子赴宴,陌兒,你……”
“母妃,菜涼了。”
邵氏不高興的癟起了嘴,兇巴巴的瞪了容陌一眼。
陌兒雖孝順,但性子也彆扭的很,最會轉彎抹角的拒絕人。
邵氏扒了一口飯,心中不免憂愁。
陌兒的模樣絕對是萬中無一的,但這般冷清彆扭的性子真會有姑娘家喜歡嗎?
唉……真是兒大不由娘呀,還是小時候的軟萌糰子好。
母子兩人就着微搖的燭火用着晚膳,雖多數時都是邵氏在講話,容陌只偶爾應上兩聲,但依舊不減溫馨。
用過晚膳,容陌又盯着邵氏將一碗苦藥服下,才在邵氏幽怨的目光下淡然離去。
月上柳梢,夜色已深。
樹葉花草皆蒙上了一層暗翳,容陌身上的暗青色錦衣也與夜色融為一體,透着不屬於夏夜的入骨冷徹。
庭廊盡頭,一道墨影垂首而立。
容陌自黑暗中走出,清冷月輝落在他半邊側顏上,半面如仙,半邊似魔,幽幽寒眸唯剩冷戾。
“岐州的那些東西可都收拾妥當了?”聲音如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王爺放心,屬下們已經處理妥當,絕對不會被他人知曉。”男子垂首而答。
男子抬起頭,臉上掛着藏不住的憂慮,“王爺,陛下此番急召您進京,可是發現了什麼?”
“無事。”
若容和知曉岐州之事,便不會如今日這般氣定神閑的試探他了。
只這十餘年來岐州從不毛之地一躍變成邊境最為繁華的城池,有些人自是如坐針氈。
容陌負手而立,微仰起頭望向了天邊的彎月。
冷唇牽起,明明在笑,面上卻覆了一層來自天上的清冷涼薄。
世人總覺得看不見的威脅和危險最為可怕,卻不知,橫在喉上的劍才更為致命。
“王爺,我們來得匆忙,長安城尚未佈置妥當,您和太王妃務必要小心才是。”
容陌斂下目光,輕點了下頭,“你派兩人暗中保護母妃,我另有事交代你去做……”
……
嬌玥閣中。
岑嬌穿着一身月色中衣立在窗前仰頭望月,頭上珠釵落盡,如瀑黑髮似一匹上好的綢緞披在了她的香肩之上。
褪下了張揚如火的紅衣,岑嬌清瘦的臉龐竟在月輝下顯露出幾分讓人憐惜的哀婉來。
懷畫進屋熄燈時正看見這一幕,她皺了皺眉,輕聲走了過去,也站在岑嬌身邊仰頭看了一會兒月亮。
“小姐,今晚的月亮有什麼不一樣的嗎?”懷畫什麼都沒看出來,還覺得脖子酸疼。
岑嬌側眸,笑着掃她一眼,“傻瓜,月亮自然每夜都不同。”
“有嗎?奴婢怎麼看不出來?”懷畫又仰頭望了一番,依舊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岑嬌抬手敲了一下懷畫的額頭,搖頭抿唇,“還是小了點啊,未有覺悟。”
“小姐這話說的真有意思,奴婢明明和您一般大呢!”如懷畫這般的女孩最是急於長大,聽岑嬌說她年歲小頓時便不樂意了。
罪魁禍首未有察覺,岑嬌合上窗子便懶洋洋的躺在了床榻上。
懷畫正欲熄燈,手上動作一頓,歪着頭望着岑嬌問道:“小姐,您喜歡什麼樣的公子呢?”
她得心裏有數,到時候也好幫着小姐挑選。
岑嬌翻了一個身,將錦被騎在身子底下,慵懶的抬抬手,“隨緣便好,萬事莫要強求,只要……”
只要別像容陌那廝的惡人,什麼樣的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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