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輪迴之瞳 1
之前魔威滔天，不可一世的千面，就這樣死了。
裴元甚至能看到那雙眼睛的瞳孔內，看到其正在凝聚成形的一塊宛若萬花筒的琉璃體，擁有數之不盡的細小平面，似乎可以反射世間一切。
“千面的核心……”
裴元瞳孔一縮。
因為距離尚遠，星圖之內，沒有直接出現這枚琉璃萬花筒的詳細信息，但僅僅是看它獨特的形態，都不難猜出，這玩意絕對擁有不俗的價值。
恐怕僅次於他身上那枚三階暗界使徒的核心！
雖然千面只是二階，但它的本源核心，明顯就要比鬼柳、貓臉人和白猿的的核心，高出一個檔次，也就是俗稱的半步三階，攜帶有其生前的一部分天賦能力。
但是這時候，裴元根本一點貪婪的念頭都沒有升起。
他看到千面的萬花筒核心的一瞬間，就毫不猶豫地一個扭身，腳步在石壁上用力一點，轟隆一聲，就在堅硬如鋼板的石壁上踹出了半米多深的坑。
砰！
藉助這一腳產生的巨大爆發力，裴元如同一顆開膛的炮彈一般倒飛出去，一瞬間就衝出了二三十米距離。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裴元原本位置的一隻由無數手臂結合而成的粗大手臂，直接破牆而出，一把跟了出來，遙遙抓向裴元。
刷！
這以四五條人類手臂捆在一起才相當於其一根手指的巨大手掌展現出來與體積完全不相匹配的超高速度，直接撕裂空氣，做懷中抱月狀，轉瞬拍至。
轟隆！
整面石壁，硬生被拍得沉進去一段！
煙塵瀰漫，碎石亂飛。
裴元頓時是瞳孔一縮，若非他提前感知到危險，率先逃離，沒被千面凝聚出的核心所誘惑，此刻恐怕已經死了。
被如此大面積的一掌拍中，哪怕是以臉接，也最多保證一個頭部的完整，頭部以下絕對是一巴掌就被拍成肉泥！
這些手臂……是墓鬼？它難不成變異了？
裴元心中驚色一閃而過，忽然就看到，在煙塵瀰漫的背後有，一雙明亮如探照燈似的巨大眼睛，浮現而出。
它長在這手臂巨人的頭部，懸空而立，瞳中到處遍佈紫色炫紋，看起來既詭異而神秘。
“不好……這輪迴階梯……居然趁機奪取了墓鬼的‘活人墳’！”
“它的眼睛有古怪……不能與它對視……不……能……”
裴元剛剛騰起這個念頭，就感到一陣劇烈的眩暈感覺，思緒彷彿被凝結，變得越來越緩慢。
嘩啦！嘩啦！
彷彿海浪翻湧，潮水衝擊。
一陣陣的黑暗侵襲過來。
腦袋裏一片空白。
裴元緩緩地睜開眼，發現自己坐在一處二樓的客棧上。
他眼神茫然，腦子裏無助地升起一個念頭。
我是誰？我在哪？？
這時，一道渾厚的中年男人聲音在身旁響起：
“潯陽江頭莫送客，夜半三更殺人船。公子，這句話，你總聽說過吧。”
“如今，江上已經出了十幾樁失蹤案，有人聲稱，曾在半夜裏見到十幾丈高的巨大樓船停靠，船上掛滿了白燈籠——只有祭奠死人才會用的白燈籠！”
“一時間人心惶惶，入夜之後再也沒人敢在江邊逗留。”
“嘿嘿，城北王家幾個世家弟子不信邪的，非要夜探潯陽江，結果你猜怎麼著？”
“死無全屍！”
一番話，端的是擲地有聲！
裴元愣了愣。
這誰？
這時，裴元腦海中，忽然有絲絲記憶，宛如深谷清泉般泛起波濤，它似乎遭受了一定的阻礙，但瞬間就成功進入，填補裴元大腦的空白。
他一個激靈，彷彿瞬間開悟，但始終覺得那裏有所凝滯，但這並不影響裴元做出反應。
他懶洋洋地抬起頭，卻露出一張清秀的稚嫩臉龐，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嘴角帶着與年齡不相稱的戲謔笑意：“所以呢？”
“所以？”
年過半百的中年護衛放下筷子，哭喪着臉道：“少爺您就別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了，日頭快落山咯，我們回去吧，您要是真有個萬一，我可怎麼和家主交代。”
裴元聞言笑道：“哈哈哈那嚴叔你就放心吧，以你和我爹的交情，就算我真的死在江上，他也不會真的怪罪於你，倒霉的應該是其他幾個長老才對。”
嚴叔……裴元一邊說，一邊心中更是疑惑。
我應該不認得此人才對，可為什麼叫的如此順口？不對，我認識……哪裏有問題……裴元心中有些警惕，但臉色卻十分正常。
並且，隨着腦海里記憶的逐漸凝實、清晰，他眼神變得清晰起來。
“少爺，使不得啊！你可是你爹唯一的血脈……”護衛說道。。
“唯一的血脈？呵呵，似這等不能修鍊還被人上門退婚的廢物兒子，怕只是讓他臉上蒙羞罷了。”
裴元聞言，作出自嘲的表情。
他嚴格來說真正年齡其實只有三天，因為原本的裴元三天前就掛了。
在裴元此刻回憶起的記憶中，上一世的裴元是個大學宅居青年，生活平凡，乏善可陳，生於安樂，死於胃病，一輩子對社會最大的貢獻是簽了遺體捐獻承諾書。
死後穿越到了一個武道橫行的異世大陸，恰巧這副身體的原主人也叫裴元，至於這位的人生就跌宕起伏多了，裴元接受了記憶之後，將其歸結如下：
裴元，大夏帝國潯陽城裴家家主獨子，三歲能言五歲能詩，少年天才震驚全城，然無鳥用不能修鍊，羞辱鄙夷絡繹不絕，幼小心靈飽受摧殘！
更有三天前，未婚妻上門退婚打臉之時，用的理由居然不是嫌棄裴元不能修鍊，而是嫌棄他矮？！
有沒有搞錯——講道理，裴元覺得不到十六歲的少年身高一米六，在前世而言雖然不高，但好像也算不得很矮，最多算是發育比較晚。
怪就怪這個世界的人類太奇葩，一個個的十三四歲就基本完成了身體發育過程，裴元在同齡人中頓時是鶴立雞群，不對是雞立鶴群。
這也造就了裴元這具身體的前任主人怯懦的性格，被未婚妻退婚打臉的時候話都不敢說一句，簡直活生生一部悲慘世界。
然而最窩囊的還不是這個。
裴元之所以能頑強地成長到十六歲一直沒有自殺，原因是儘管有那麼多人都在黑他，但有一個嬌俏少女卻始終對他不離不棄，那便是裴元的青梅竹馬：秦夢兒。
也正是如此，退婚當天，無意中撞破秦夢兒居然在和別的男人苟合時，裴元才會徹底精神崩潰。
當心中的理想大廈轟然倒塌，勇敢的人選擇反抗，而裴元則選擇了自殺，他獨自一人跑到後山，好一陣痛哭流涕對不起自己的爸爸和死去的媽媽之後，毅然跳崖！
萬幸，一根橫生的老樹將其半途接住，否則裴元恐怕一穿越過來就是個粉身碎骨的死人了，可惜身體前主人心力交瘁，經不起變故，就此撒手人寰，被來自地球的靈魂取而代之。
裴元只能為前身默默祈禱：“願天堂沒有綠茶！”
總而言之，這具身體的遭遇堪稱聞者傷心見者落淚，所以旁邊這位名叫嚴沖的管家，在看裴元的目光里總是帶着一種淡淡的憐憫，也是情有可原的。
對於現在的裴元來說，他面臨著巨大的考驗。
接受了前身的記憶之後，裴元便很清楚了，這是一個武道極其繁榮的世界，強大的修鍊者有挾山超海、翻天覆地的恐怖威能，在這裏，只有強大的實力才是成為人上人的唯一途徑。
因此，且不說他是否想要做一條安安穩穩繼承家產的鹹魚，關鍵在於，裴元發現自己現在的處境很尷尬。
他雖然是個不能修鍊的普通人，卻出身於潯陽城有數的武道世家，身為唯一的家主繼承人，裴元在別人眼裏是什麼？活生生的肥羊，危機巨大！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其他族人會甘心讓他這個不能修鍊的廢物，被未婚妻退婚讓家族蒙羞的傢伙，成為一家之主？
答案是否定的，只要裴元一死，裴元的父親，裴家家主裴子安後繼無人，下一任家主必定會從幾名長老的後輩子侄裏面選出。
也難怪那個便宜老爹會將家中實力排名前列的嚴沖派給裴元當貼身保鏢了。
“只不過，讓我一輩子活在他人羽翼之下？那樣的人生也無趣了些。。”
“嗯……這樣的反叛心理，也確實很符合我當前的心態……”
“奇怪，為什麼我感覺自己內心好像有兩種不同的想法？”
裴元眉頭微皺，暗自搖頭，目光一瞥坐於自己對面的中年大叔嚴沖，微笑道：“嚴叔，家裏那個客卿毒醫，你對他了解嗎？”
嚴沖正滿懷心事地喝了口酒，聞言一愣：“不是很了解，那老傢伙神秘得很。少爺，你找他？其實你最好少與此人打交道，此人性格孤僻，心術不正。”
“那就好，我隨口一問。對了今天的酒菜可還對胃口？”裴元呵呵笑道。
“少爺請屬下喝酒，我自然是非常滿意，不，是萬分榮幸的。”嚴沖說道。
“滿意就好。入夜了，我去江邊走走，嚴叔你就好好休息一陣吧。這些年……也是辛苦你了。”
“啥？”
嚴沖詫異無比，卻發現自己四肢乏力，眼皮越來越重，等到反應過來不對時，已經趴在桌子上昏睡過去。
“不愧是毒醫，隨便一瓶迷藥就能放倒鍊氣大成的高手。”裴元站起來，為其披上一件大衣，逕自從樓梯走了出去。
迷藥哪裏來？自然是嚴衝口中那個心術不正的毒醫給的。
裴元昨夜從藏書樓離開，那時他經過上百次試驗，已經完全確定，這具身體除了有個好爹外真的一無是處，於是便找到了那個喜歡窩在樓后看魚塘曬夕陽的老頭。
老人一見他便譏諷道：“哦，這不是廢柴大公子么，找老頭子我有什麼事？”
裴元心想這老傢伙還挺記仇，不就是小時候調皮拔過他的鬍子順便弄死了他養的那些毒蟲毒草，至於如此刻薄么？便幽幽道：“我來曬太陽，老頭你給我挪點位置。”
“……”毒醫看了看陰沉的天氣，無語。
“順便，想跟您老要些毒藥。不必去大藥店買，您自己配製的那些垃圾貨色就可以了。”
接二連三嘲諷，這下老頭是真的炸了，氣得吹鬍子瞪眼：“嘿，老子的葯比你的人還寶貴！別以為我猜不到你小子想幹啥，你拿什麼賠給我？”
裴元便道：“我的命。或者，今後裴家上下無條件全力支持您的毒藥研究。”
老人愣了許久，笑了：“嘿嘿，有意思，成交。”
……
月上柳梢頭，人行孤江右。
潯陽城很大，並且沿江而造，潯陽江有大約五里長的部分從城市的東南角穿過，自西向東蜿蜒而下。
鬧鬼的事情已經沸沸揚揚傳了有半個月，原本一到晚上便熱鬧非常的江邊，此時卻寂靜無聲，家家戶戶都防賊一般關好門窗。
裴元放眼望去，漫天星斗之下，萬家燈火一盞接着一盞，一路熄滅過去，甚是壯觀。
“鬼船么……”
口中沉吟着這段時間船夫們口耳相傳的鬼怪傳說，裴元臉上露出一絲希冀。
他會選擇獨自來鬧鬼的江邊晃悠，當然不是出於探險心理——而是出於賭博心理！！
這些天，他基本都在家族的藏書樓里度過，畢竟對於自己是個廢柴這件事還是不甘心，專挑那些武道秘籍觀看，最終還是一無所獲，確實無法修鍊。
可無意中，裴元卻發現一本秘聞記錄，裏面記載的兩件事引起了他的興趣。
第一件事，原來這鬼船並非最近才有的，著書者說，十幾年前潯陽城內就常有鬼船出沒，常常有人因此失蹤。
另一件事則是，潯陽城每隔幾年都會發生一些怪事，每每東洲學院開啟入學考核時，總有一些原本平平無奇之輩爆出黑馬，意外被選中，彷彿一夜間就改頭換面成了少年天才一般，而且更令人意外的是這些人除了突然爆出驚人的天賦，還經常有人會忽然間性情大變。
看似兩件好不相干的事情，裴元卻敏銳地感覺到一個共同處——往往出現鬼船之後，就會有一部分人忽然間被爆出超強武道天賦。
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情？答案只有一個，這鬼船就是傳說中的‘奇遇’啊！
當然，不管它究竟是奇遇還是在鬧鬼，對裴元而言，這已經是唯一的出路，他必須變強才能掌控命運，否則，若是成為被人圈養的‘家主’，身心不自由，還時常有被人暗殺的危險提心弔膽，還不如自我了斷得了。
裴元和小說里那種假裝廢柴實則天才的傢伙可完全不一樣，他是……真的廢柴，沒有天賦的普通人類！
正常的出路對於一個真正的“無天賦者”而言都是沒有意義的，所以，裴元只能劍走偏鋒，旁人不碰的，他偏要去試試。
沒有金手指怎麼了？我自己找一個！
俗話說搏一搏單車變摩托，就算當真見了鬼，那裴元也根本就無……無能為力，只能風緊扯呼了哈哈哈！
然而，裴元在江邊晃了一個多小時，依然什麼都沒發生，放眼望去，江面上空空蕩蕩，水波粼粼，哪有什麼鬼船。
正當裴元失望時，寂靜的夜空中忽然響起琴聲。
弦聲喑啞，似婦人的哀怨，又似少女的憧憬，連綿不絕，只是聽到這琴聲，就讓人迷失自我。
裴元猛地回過神來，就發現原本只有幾艘小漁船的碼頭外憑空出現一艘華美奢侈的畫船，窗戶、門帘全部是名貴字畫，甲板上隨地堆滿金銀珠寶，乍一出現，晃得人眼花繚亂的奢華富貴之氣撲面而來。
“鬼船來了！？……噗！這什麼東西，跟傳言裏好像不太一樣！”
裴元目瞪口呆，這哪是鬼船，活生生就是一個超級暴發戶顯擺財富的樣子。
奇遇！這絕對是奇遇！
然而，這看起來本應該是極其低俗的畫面，有了船舷上那名端坐撫琴的白衣公子后，便立刻變得高貴優雅起來。
高手！這絕對是超級高手！氣場比嚴沖那種三流貨色不知高明到哪裏去了！
妖異邪魅的氣場令皓月失色，這名琴師像是從畫中走出，絕美而神秘。他注意到江邊站了一名少年，抬頭看了過來，琴聲依舊，緩緩說道：
“少年，相逢便是有緣，你可願意……”
“願意願意！我超想明白生命的意義的！請大俠收下我！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琴師還沒問完話，裴元就舉起雙手大聲喊了起來，還作勢當真要行禮的模樣。
“你……你等等！你給我站住！不要動！”
琴聲驟然停止，無形的手掌拖住裴元不讓其跪下，空氣中死一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