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9章:為何要躲
蘇越聞言蹙眉:“這又是何意?”
“連淮翊並非老皇帝的兒子,與杜志康也沒有任何關係,當他知道自己被杜志康利用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任何機會了,人若想逆天改命,也要看時機,與其最後落得一無所有的凄慘下場,倒不如把這一切都毀了。”
裴寂曾經也生過這樣的念頭,那是他六年前還未進京時,身上背負着血海深仇,卻又年輕氣盛,不明白自己為何要為老皇帝賣命。
心裏的執念快要將他整個人吞噬掉,那時候已經沒有別的念頭了,只想毀天滅地,將這世間萬事萬物通通都毀了。
直到後來進了京,意識到自己要報仇的艱辛,有了更多更多的經歷,明白了世間諸多道理后,他才知曉有些事情不能用太極端的方式解決。
他那時候明白的不算晚,所以如今還能看到轉機,只是連淮翊就沒那麼幸運了。
明明也是經歷了千辛萬苦才走到現在,到頭來卻是白白給別人做嫁衣,試問誰不瘋魔?
這一刻,裴寂甚至有些同情連淮翊了。
只是同情歸同情,真到了正面交鋒的那一刻,他也絕不會對連淮翊心軟。
…………
第二天,京中百姓明顯察覺到城裏的風氣不太一樣了,有人說戍京大將軍杜志康被連夜的大火燒成了一具焦屍,誰都不知道那火究竟是怎麼起來的,等下人發現的時候,杜志康早已被燒得面目全非了。
聽聞消息的百姓只當是李二夫婦冤魂不散找他報仇去了,震驚之餘又覺得痛快。
只是還沒驚訝多久,又有消息傳出來說皇上病重,立詔書傳位皇七子南宮翊。
世人皆知當今聖上只有六個兒子,除去已死的大皇子和三皇子,剩下那四個兒子皆不成氣候,根本不是當皇上的料。
如今突然冒出一個皇七子,豈能不讓人震驚。
最驚奇的是這位新皇居然明天就要舉行登基大典,據聞還要在殿上封后。
京中百姓被這接二連三的消息驚得回不過神,只覺一覺睡醒後天都變了。
是變了,卻又好像沒變。
畢竟這些事頂多只是他們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細論起來,同他們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們根本就不在乎繼任新皇是誰,素來只有愛民如子的皇上才是仁君,且看這位又能做出什麼樣的政績來。
只是令他們始料未及的是,新帝登基的消息沸沸揚揚地傳了一天後,到了第二日竟然又變了,隨之而變的是定安王率軍攻城的消息。
定安王大軍說皇七子身份有假,皇上並無私生子淪落在外,只是那人妄圖篡位,才編排出這個理由出來,如今定安王率軍攻城,就是要清君側,以正朝堂清風!
裴寂這些年在民間的聲望早就超過了皇室,故而京中百姓對這番話深信不疑,甚至滿城歡呼着恭迎裴寂進城。
連淮翊那邊卻早有準備,戍京大將軍的令牌已經落進他手裏,十萬大軍抵抗裴寂,勉強也能撐一會兒了,足夠撐到他和沈念安完成大典了。
是的,他從未想過逃跑,他已經累了,不想像個懦夫一樣逃跑,再者就算跑了又有什麼用呢,天下之大,已經沒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燕北那邊,獨孤家敗落,宇文皇室已徹底掌權,他的垂死掙扎早就沒用了。
至於西涼那邊,他更是輸得一敗塗地,如今掌權的人是雲安親王,而雲安親王卻是站在裴寂這邊,根本不會插手這場亂事。
所以他早就沒有回頭路了,如今唯一念想的,就是能順順利利的和沈念安拜完天地。
他不想可憐可悲地活了一輩子后,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走。
宮外刀光劍影,喊聲陣陣,宮內卻沉浸在一片詭異的祥和之中。
連淮翊抬眸看了眼頭頂灼熱的日頭,回過神,打眼見沈念安穿着一襲血紅的嫁衣面無表情地朝自己走來,心思一時間百轉千回。
沈念安卻是漠然地看着這一切,她以為連淮翊一定會用藥控制她,然而並沒有,他什麼都沒做,她完全行動自由。
只是現在跑了沒意思,裴寂已經率軍攻城了,她得在這兒幫他困住連淮翊。
誰知道連淮翊會不會在宮裏設下天羅地網,所以但凡會讓裴寂遇到危險的種種可能,她都不會讓其發生。
站在大殿外觀禮的那些大臣還是朝中的大臣,只是每個人臉上都掛着緊張和恐慌。
連淮翊就像看不見一般,待沈念安行至跟前,主動伸手去牽她,沈念安卻不着痕迹地避開了。
連淮翊見狀,也沒過多的在意,轉眸沖唱禮官使了個眼色。
禮官即刻會意,揚聲唱道:“吉時已到,新人行禮!一拜天地!”
沈念安從來都沒想過和連淮翊拜堂成親,宮外的聲音漸漸逼近,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等到裴寂,但她絕不能對不起自己的忠貞。
“連淮翊。”
她在他轉身的一瞬間突然出聲叫他,端正的雙手隨之放下來。
她抬眸凝望着他,嘴角驀地露出一抹笑來。
“我不愛你,更不會成為你的妻子。”
連淮翊也笑,“我知道,但是我不在意。”
“可是我在意,裴寂就在宮外,他若是看到我這一身紅衣,一定會很生氣,對不起他的事,我絕不會做,所以……”
她低聲說著,語調頓了頓,見連淮翊的視線始終定格在自己臉上,她薄唇一抿,猝不及防地拔下發上的珠釵用力刺向他。
她的武功雖然比不上連淮翊,到對峙一會兒還是沒問題的,只是她萬萬沒想到,連淮翊居然躲都沒躲,竟由着那細長的釵子徑直刺入自己的胸口。
沈念安面上一驚,下意識將手鬆開。
“你、你怎麼不躲?”
“我為何要躲?終究你今天是不打算放過我,所以若能死在你手裏,對我來說未嘗不是最好的結果。
念安,你想不到是不是,想不到其實我早就不想活了,我做這一切,不過是給裴寂一個光明正大的機會率軍攻城了,我就是要他知道,我沒有輸,真正有所虧欠的人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