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匪夷所思
客?
不請自入算哪門子客?
還哥哥?
她哥哥……怎麼會是這幅油嘴滑舌混不正經的人?
米棠深吸一口氣,但剛才封遇西幾句話令她大失方寸,眼下,人已經進了門,除了忍和順着依着弄清他的目的來儘可能自保,她似乎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她轉身去了廚房,轉眼就端着一個玻璃杯出來,往封遇西手邊一放,繃著臉道:“白開水,沒有茶葉。”
“白開水也行,健康。”
封遇西點點頭,從善如流,端着玻璃杯就往嘴邊送。
八月底的天,空氣悶熱潮濕,客廳里開着窗戶,卻沒多少風進來,封遇西感覺像是進了一個蒸籠,側眸看一眼客廳一角的立式空調,他抬抬下巴指示道:“把空調開開,男人火旺,熱。”
米棠:“……”
她咬咬牙,去開空調。
伴着機器運轉的低低轟鳴聲,涼絲絲的風被送進來,米棠聽一步做兩步,連帶着把窗戶也關了,而後,轉身在封遇西對面坐下,一個字蹦出來:“說。”
封遇西抬眼。
對面,細細弱弱的小姑娘沉着臉,眉目低垂,眼眸平靜,雙手交叉放在膝上,手指絞在一起,指節青白色,跟剛才在門口一樣,乍一看沉穩冷靜的模樣很唬人,實際上,呵,紙老虎,還沒修鍊到家呢。
不過,他來確實是有正事,剛才那一番折騰不過是為了試探米棠的性子罷了。
清清嗓子,他正了神色,開口說道:“二十八日夜裏十一點二十三分,你在華安醫院外科三十八床時突發心率異常,值班醫生在緊急處理時檢測到你的腦電波異常紊亂,甚至下了緊急病危通知書,四十三分的時候,腦電波紊亂奇異消失,你蘇醒了過來,事情的經過是不是這樣?”
米棠睫毛動了動,剛要開口,封遇西又道:“這很重要,要說實話。”
米棠心頭一怒,掀起眼帘睨了封遇西一眼,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讓自己冷靜下來,一板一眼地回道:“醫生這麼說的,但我沒印象。”
那二十分鐘,在她自己感覺就是打了個盹兒,還是事後醫生告訴她,她才知道有這麼一茬,但實際上,她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
封遇西眉頭一鎖,半眯着眼睛確認道:“什麼印象都沒有?”
米棠又睨他一眼,忍着煩躁說:“就是打個盹兒,能有什麼印象?!”
封遇西手指在膝蓋上敲着,好一會兒,又問:“那最近這一個月呢?有沒有什麼異常?比如嗜睡、多夢。”
米棠下意識想搖頭,然而,頭剛搖一半便頓住,猛地抬起臉去看封遇西。
封遇西手指一頓,神色一整,往前傾身,嗓音稍顯急切,問:“有?”
“睡覺比以前沉,算不算?”
米棠抿着唇,聲音弱了兩分,問。
封遇西點頭。
米棠的眸光頓時亂了。
“你仔細說說。”
封遇西見她又垂下眼發愣,敲了敲玻璃幾,清脆的響聲在靜謐的室內尤為清晰。
米棠這一個月確實睡覺比以前要沉。
最為明顯的是上周中午,她在睡午覺的時候,她一個室友給她連打了兩個電話她都沒聽見,還有一次早上一下子睡到九點多,比平時的生物鐘晚了三個多小時。
但這些異常都被她以天氣原因給忽略了,剛才封遇西一提,她才猛然想起這些細節。
米棠梳理了一下前後思緒,盡量條理分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封遇西。
封遇西聽着,還傾身趴在玻璃几上拿筆在筆記本上記下。
清涼靜謐的室內,筆尖劃在紙張上的沙沙聲混在女孩冷清平穩的聲線里,顯得寂寥縹緲。
前後說了五分鐘,米棠停下,封遇西又在紙上寫寫畫畫了一分鐘,手撐着下巴,若有所思了一會兒,抬頭問她:“其他方面呢?”
米棠還從沒有一次說這麼長時間的話不停歇,嗓子有點干,但封遇西這個人讓她感覺到危險,以免節外生枝,她只想着配合他然後問清楚他的目的再把他送走,聞言,清清嗓子,反問:“哪方面?”
封遇西將筆帽闔上,往玻璃几上一擱,抬頭道:“身體、精神,或者安全,都可以。”
“不是,”米棠一愣,眉頭緊鎖起來,“你、什麼意思?”
“事關你生命安全的意思。”
封遇西坐直身子,一字一頓說。
米棠嘴角動了動,臉色發白。
封遇西此刻眉眼間的笑意早已褪去的乾乾淨淨,眉目鋒利,線條剛毅,薄唇抿着很是嚴肅,就連嗓音,也沒了那三分輕浮,不得不說,他這樣的神態說出的話很令人信服。
然而,米棠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念頭——
匪夷所思。
打個盹兒、睡得沉,就關係到生命安全了?
難道,她有一天會睡死過去?
怎麼可能?!
聞所未聞。
她半垂着頭胡思亂想了好一會兒,腦子裏陡然間亂成了一團麻,一方面是封遇西提到的情況都是切切實實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方面,封遇西最後的那個結論在她眼裏無異於聳人聽聞。
一時間,她腦子裏天人交戰,亂鬨哄的,思緒翻來滾去糾成一團,喧囂至極。
封遇西沉眸打量着她的動靜,一時也沒有說話。
這件事任誰陡然聽聞都需要時間消化,就連他自己,當初接到這麼個任務時都好半天才捋清思路說服自己去相信,何況是這麼個看起來色厲內荏細弱戒備的小姑娘?
半晌,米棠努力摒棄腦子裏亂鬨哄的喧囂,動了動手指,剋制着翻湧的思緒,問:“你找我是想做什麼?”
封遇西答的乾脆:“配合我,調查。”
米棠一頓,問:“對我有什麼好處?畢竟你說的,有危險。”
封遇西挑眉:“你有拒絕的餘地?”
米棠:“……我要是不信的話,你打算怎麼辦?”
“讓你相信。”
“那,”米棠倏地抬眼盯向封遇西,桃花眼裏是一片濃郁純粹的黑色,只深處有一點稀疏的光,如同一汪死寂的深潭,輕易不起波瀾,“我憑什麼相信你?”
封遇西一怔,忽地又笑開,笑容甫一綻開便極盛,眼睛烏黑明亮,眼角上揚,唇角輕勾,露出潔白的牙齒,一副陽光無害的帥氣模樣,可接下來說出的話卻令米棠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