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五十、恨的終結
米妮心想這下死定了。突然,腳下一松,她停下了,被一棵樹擋住了身體,而喬子胤還在向下滾,在一個懸崖后,看不見了。
米妮倒吸了口涼氣,她知道這個地方,那個懸崖下面很高,底下有一大片亂石堆,跌下去必死無疑。
喬子胤就這麼死了嗎?自己不是和他用鐵鏈拴在一起的嗎?那根鐵鏈並不細,為什麼自己能掙脫呢?米妮伸手到腳踝處,那裏連疼痛感都沒有。之前的一幕是幻像嗎?
米妮看看四周,確定不是,不然自己不可能來到這裏。
這是第一個懸崖的下面,要不是有這棵粗壯的大樹,自己也會掉下去的,可是,要靠自己爬到上面是不可能的。
求救,必須求救。
米妮緊緊的抱住大樹,抬頭向上方大聲的呼喊,但這是個少有人跡的地方,她的呼喊怕是難有人聽到。
果然,米妮的聲音持續了很久,都沒有人應一聲。她已經喊得沒有力氣了,聲音也越來越小。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去,山間的風很涼,呼呼的迴響中有些變音,像動物的嘯叫,再有月色下的陰影像一個個怪物張牙舞爪,夜色讓四周變得可怕。
冰冷的樹榦帶走了米妮身體的溫度,本就衣着單薄的她瑟瑟發抖,手腳也有些麻木了,為了不讓自己掉下去,她脫下了衣服,把自己與樹榦緊緊的綁在一起。
夜,更冷,風,更涼,周圍的黑影讓人不敢去看,米妮把眼睛閉了起來,但一閉上又容易睡了過去。米妮一次次的跟自己說不要合眼,跟自己說要堅持,堅持到天亮,也許有會晨練的爬山人來到山上,那時再呼救,一定會脫險。
不知堅持了多久,米妮漸漸的沒有了意識。
夢中,有很多人在忙碌,他們是誰,他們是來帶自己走的嗎?
米妮想問,聲音卻只能在喉嚨間打轉。
走吧,走吧,自己已經死過一次,這幾年,已經賺了,應該把命還給老天。可是她又不甘心,她很想知道湛律師為什麼要害自己。如果他真的死了,自己死了倒是正好可以去問他,關鍵是從喬子胤的話里聽來,湛律師是健在的。所以,自己還不能死,要去找湛煬問個清楚明白。
米妮掙扎着推開眼前那些忙碌的手,卻見其中一雙手小小的,給她親切的感覺,還有那雙小手的旁邊,也有一雙溫暖的手。米妮笑了,一雙手分別伸了過去。握住,心頓時踏實了。
“妮妮。”
“媽咪。”
米妮在親切的呼喚聲中睜開了眼睛,看到的是奇奇和安亦揚。
“兒子。”米妮把奇奇抱住,她感覺得到兒子的溫度,她知道兒子無恙,卻不知用什麼話來表達自己此時的心情,眼淚簌簌的流下。
奇奇一邊用手去抹掉米妮的淚水,一邊像訓小孩子一樣的說:“媽咪,你不應該抱着我感動到哭,是安爸爸再一次救了你,你不是更應該抱他的嗎?”
米妮根本不知道自己失去意識后發生了什麼,問奇奇:“你說是安爸爸救了我?”
奇奇說:“是啊!不然你那麼大個,我拖也拖不動啊!”
安亦揚說:“是奇奇發現了你,他給我打的電話。”
奇奇又說:“那麼高的懸崖,我看一眼都暈,是你吊下去把媽咪抱上來的啊!”
兩人都不邀功,跟米妮都說是對方的功勞。
“謝謝你們。”米妮擁住兩人,淚水又流了一臉。
感動完了,米妮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喬子胤呢?”
“他死了。”這是奇奇回答的,語氣非常的平靜,就像在說一個不相識的人。
“死了?”雖然米妮已知結果,聽到時還是有些驚訝。
奇奇對米妮的反應不是很滿意,不悅的說:“媽咪,他都要殺死你了,你好像還不想他死。”
米妮沒想告訴奇奇真實的原因,只說:“奇奇,他始終是你的爸爸。”
“我的爸爸不是他,安爸爸才是我的爸爸。”
奇奇的脾氣是很犟的,米妮很多時候也不和他爭辯,但現在喬子胤已經死了,他不想兒子還活在恨意中。非常認真嚴肅的說:“奇奇,不管他以前對你做過什麼,但他是給你生命的人,人,要懂得感恩。現在,他死了,你身為人子,就要有為人子嗣的樣子。媽咪也不想你總是活在恨意中,到現在為止,一切恩怨仇恨都結束了,你不能再對他只有恨。”
對奇奇來說,米妮此時的神情是少有的,他很認真的聽着,也聽進去了,再有安亦揚在一旁的勸說,他說,他會出現在喬子胤葬禮的全程,會去捧他的骨灰。
“還有奶奶,她病後,你也沒有去看過她。現在,她失去了她再愛的兒子,你該怎麼對她,不用我說了吧?”
奇奇像大人一樣成熟的說:“媽咪,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會擔當起爹哋未盡到的責任,我會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去撐起那個家,去孝敬爺爺奶奶。”
“我知道你一定做得到的。”
“媽咪,你先好好養身體,其他事,交給我。”奇奇跟米妮說完,給司機打了電話,他要去處理他爹哋的後事。
看着奇奇像大人一樣堅定的走出房門,安亦揚問:“妮妮,讓奇奇現在去獨擋一面,好嗎?”
“是早了些,但他確實會太多的事情。這幾年,我對他一直壓抑着,對他並不是好事。在我和喬子胤一起掉下懸崖的時候,我對兒子生出過很深的愧疚,那時,我以為兒子遭到了不測,我覺得是我過分的保護讓他的生命沒有輝煌過,我那時好想時間可以重來,我一定會由著兒子去做他喜歡做的事情。現在,老天又給了我機會,我不會再扼制兒子了。不過,他不是萬能的,有些事情上,還得請你看着點兒,點撥一下。”
“我會的,他是我兒子嘛!”
米妮聽到安亦揚這話,突然想起了喬子胤死前跟她說過的。“亦揚,湛叔沒死。”
安亦揚一點兒不意外的點點頭,“很可能,只是我還沒有找到他。”
“你早就懷疑他了。”
“是的。”
“你為什麼不跟我說?”
“以湛叔在你心中的地位,我在之前說是他,你相信嗎?”
米妮老實的回答:“確實,我一直都是不願相信的。但現在事實擺在我面前,我不得不相信了。”
“你恨他嗎?”
“不恨,就像對喬子胤一樣,我已經沒有了恨意。每個人做每件事,在他自己看來都是正確的,應該去做的。那只是和我們所看的角度不一樣。也可以說是老天給我們的磨練,沒有他們,也會有別的人、別的事,恨是不能解決事情的,反會讓很多人都過得沉重。杜蕾蕾、喬子胤,他們都已經死了,湛叔的歲數也大了,能活多少年呢?幾十年後,我們也會死,總不能抱着恨死了也帶去那邊吧?”
米妮的豁然,安亦揚悄悄的吁了很大的一口氣,那口氣,自他在米家二老車禍現場救下米妮時就壓在了心底,此時,他感到真正的輕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