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賠禮
梁嫤還沒走出破廟外頭的樹林子,便遇見一行人。為首的是個身形微胖的婆子,一面開道一面咕噥着:“大郎君真是心善,一個破要飯的,打傷了就傷了,這路這麼難走,大郎君您還要親自來一趟,真是……”
那婆子絮絮叨叨,瞧見迎面而來的梁嫤,就頓住了腳步,手指頭指着梁嫤的鼻子道:“你,小丫頭,過來!”
梁嫤眉頭微蹙,前世活了二十多年,還沒見過這麼無禮上來就拿指頭指人鼻子的人呢!
“喂!說你呢!”那婆子又呵斥了一句。
“方媽媽不得無禮!”一聲溫潤好聽的男聲從那嬤嬤身後傳來。
溫潤的嗓音如清泉,如玉擊,聽在耳中都叫人覺得心曠神怡。
梁嫤不禁被這嗓音吸引,想要一窺真容。
那方媽媽誒了一聲,陪着笑臉兒閃在一旁。
梁嫤這才瞧見,開路的婆子身後是一位坐着輪椅的年輕男子。
男子一身月白色廣袖深衣,氣質出眾,超凡脫俗,同他的聲音一樣,他的人也透着溫潤儒雅,直叫人一見之下,如沐春風。
梁嫤收起因那婆子無禮而生出的鄙夷之心,上下打量着男子一行人。
“姑娘安好,請問姑娘可知這山中早已荒廢的廟宇在何處?”男子溫聲問道。
“你找那破廟做什麼?”梁嫤警惕問道。
“家中庶弟,今日打傷一位婦人,聽聞那婦人借居在山中荒廟,特來向婦人賠罪。”年輕男子指了指身後小廝提着的籃子,“這是些傷葯和米糧,算是賠禮。都是家中管教不嚴,庶弟不懂事,才惹下禍事。”
梁嫤看了看那籃子,又打量了年輕男子的神色,才緩聲道:“東西給我吧,被打傷的是我娘,我娘如今昏迷不醒,想來也不願見你們。”
“你這丫頭,說話好生張狂,知道我們是誰么?”被稱作方媽媽的婆子掐着腰,在一旁揚着嗓門喊道。
梁嫤嗤笑一聲,看着那年輕的男子。
男子在她鄙夷的目光之下,竟顯得有些窘迫,“方媽媽,還不退下!叫姑娘見笑了。”
“你若有道歉的誠意,就把東西留下。若是沒什麼誠意,就帶着你的東西走!我還要照顧娘親,沒有時間在這裏和你們耽擱。”梁嫤板著臉說道。
男子看了看籃子,“東西重,姑娘怕是提不動,不如姑娘帶路,我們把東西送到你母親身邊,再探望一下你母親。”
梁嫤低頭看了看自己如今的小身板兒,那麼個大籃子,只怕還真提不動。林三娘是被這年輕男子口中的庶弟打傷的,那他來究竟是來賠罪?還是別有圖謀?
反覆思量,她還是轉過身道:“跟我來吧。”
她將人帶回破廟。
梁明淵正守着昏迷不醒的林三娘,忽見姐姐領回這麼一大堆人來,嚇了一跳。
順手抓起放在一旁防身的木棍,緊張的看着來人。
男子叫人放下裝着米糧的籃子,讓人推着輪椅,到廟門口,正要往裏進。
梁嫤道:“在門外看看就行了,廟裏破,容不下您這尊貴的人。”
“嘿,你這死丫頭說話還真讓人不愛聽!”方媽媽瞪了她一眼,又笑着勸道:“大郎君,咱就別進去了,這廟年久失修,看着就不妥帖。”
坐着輪椅的年輕男子倒也未在堅持,讓人推着輪椅來到梁嫤面前,溫聲對她道:“你母親來我顧家自請為仆,我也是今日才知此事。我知道時,你母親已經被我那庶弟打傷,唯有送來賠禮萬望海涵。顧家三五日後起程往京城而去,如果你母親醒來,還願意到顧家為仆,可以向門房報我的名字。我乃顧家大郎,顧衍。姑娘一家保重。”
顧衍說完,讓人推着輪椅要走。
“等等!”梁嫤卻忽而叫住他們。
“姑娘還有什麼吩咐?”顧衍輕笑着問道。
他面容本就溫潤,這一笑更平添幾分神采,不禁讓人生出“公子人如玉”的感慨來。
“我有幾句話,想單獨和郎君說。”梁嫤看着他隱在深衣底下的腿,若有所思道。
“那怎麼行!不看看你自己什麼身份,我家郎君人好,可不是讓你這般得寸進尺的!”方媽媽虎着臉,斥責道。
梁嫤不看她,只深深的望着顧衍。她在賭自己的運氣,也在賭顧衍的品性。
“你們都退遠些。”顧衍也看着梁嫤,朝身邊人吩咐道。
“大郎君,這怎麼行,您行動不便,萬一他們有壞心……”方媽媽在顧衍耳邊說道。
“我的話,你們沒聽懂嗎?”顧衍忽而冷了臉。
溫潤如玉的公子冷下一張臉來,倒也頗有些駭人的氣勢。
方媽媽立即閉了嘴,心不甘情不願的和旁的小廝家僕退開了一段距離。
“再遠點兒!”梁嫤喊了一聲,看着他們一直退到林子裏,才上前看着顧衍的腿道,“郎君如今是完全不能走,還是行動不太方便?”
許是提到自己的腿讓他略有不悅,顧衍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姑娘問這做什麼?”
“我娘善醫術,我跟着我娘也略通醫理,郎君的腿或還能治,只看郎君信不信的過我們。”梁嫤微笑着說。
顧衍明顯不信,上下打量着梁嫤,又回頭看了看破廟,“你娘若擅長醫術,你一家何至於如此落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郎君錦衣玉食生活優渥,風華絕代,什麼名醫請不到?何至於年紀輕輕便要依靠輪椅出行?收斂一身鋒芒,直叫人覺得您性子淡泊,與世無爭?”梁嫤越發笑的和煦。
顧衍聞言,眉頭的川字卻是蹙的很深,“你究竟是什麼人?”
“落魄之人,初次見面,郎君不信我也是理所應當。我這裏有個方子,郎君且照着方子服上三日,三日後郎君的腿疾若有所好轉,便請郎君帶我一家入京,一路之上,我娘親定會為郎君醫好腿疾,讓郎君能重新行走。”梁嫤說。
“如若三日後沒有好轉,又該當如何?”顧衍沉聲問道。
“我一家三人都住在這破廟裏,於郎君來說,君為刀俎,我為魚肉。若欺瞞郎君,我一家人還不是任由郎君處置?”梁嫤微笑,似是信心十足。
“你且將方子說來。”顧衍被梁嫤臉上的笑晃了眼,低聲問。
“綠豆24錢,生甘草6錢,丹參6錢,連翹6錢,草石斛6錢,白茅根6錢,鮮者為佳,大黃6錢。每三個時辰服上一劑,連服三日。”梁嫤說。
顧衍蹙眉,卻是已經將藥方記在心裏,“旁的大夫看病,皆要望聞問切,你不診脈,不問病,就開出藥方,豈不魯莽?”
梁嫤笑說:“我等郎君三日後遣人來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