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雖然看見他就意謂着又要作惡夢,但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很喜歡他平和寧靜的音調。
不聽白不聽,她是這麼想着,然後提筆寫下今晚的恐怖故事:
丹鄰丹她的名字叫柯嬌嬌,今年十九歲,由於對大學興趣缺缺,因此目前學歷只停在高畢,沒有一路往上延伸。
她想暫時打打零工,在家噹噹米蟲,等有興趣了再去念。很多人不可思議,現在大學好考哪,不先混個文憑,反而跑去打零工,父親是老師,競然還允許她這樣的作法,這不是疼得過頭是什麼?
嘿嘿,她也覺得爸爸很疼她,簡直有求必應,她自認很幸福……所以,誰來告訴她,她內心到底嘟里被扭曲了?三不五時以醜化阿姨的親人為樂。
她敢發誓,絕對沒有戀父情節啊!
她赤腳下樓。阿姨在廚房裏弄早餐,那個男人則坐在飯廳里,她掩嘴咳一下,遮掩住自己有些發熱的臉頰,才走進飯廳。「丫頭早啊!」他輕輕揚着嘴角。
「早,薛大哥。」她是個有禮貌的孩子。
這二年,薛重陶時常不請自來,要說不熟就太假了,尤其這男人嘴挺壞的,有時令她忍不住杠上二句。
當她低頭一看桌上的小菜,渾身一抖,咕噥着:
「您老也用不着這麼多禮,有空沒空就送菜來啊。」
「沒有農藥的蔬果對身體很好啊。」他爽快答着。
她很快地瞥他一眼。「我怎麼覺得你懷有不安分的目的?」
細長的眼眸抹過興味。「哪兒不安分了?」
「好比說……」每天拿新鮮的蔬果餵食一對笨父女,到最後把他們的體內環保乾淨了,就準備下手食用了。
她真的覺得內有玄機啊,就算他本業是做有機的,但也不用三不五時一箱箱的食品送來吧,阿姨有跟他這麼親近嗎?
還是他暗戀爸爸.竟做到這種地步?
「嬌嬌有沒有睡得很好啊。感冒好點沒?」她轉身,看見剛慢跑回來的爸爸滿頭大汗。
「爸爸,離我遠點,快去沖澡啦。」她皺眉。
柯爸爸對女兒永遠都是笑咪咪地‘他偷看廚房一眼,然後塞給她一盒十元巧克力。
她迅速放進口袋裏,隨便揮別老爸。
真悲哀,自從阿姨來后,爸爸的春天來了是沒錯,但飲食上步入冬天,阿姨嚴格控管他的飲食,現在她再也不能跟爸爸貪歡作樂了。
「吃巧克力好嗎?」薛重陶不以為然。
「總比,在頭頂開一家化學工廠好。」她撇嘴杠他。
「……化學工廠?」他摸了摸及肩的頭髮。
「是啊,你沒看見報導說嗎?染髮等同在頭頂開一間化學工廠,隨時會有危險。真正有自信的人呢,是不會靠染髮增加美色的。」
他微地傾向她。「丫頭,你很喜歡我的頭髮?」
「……不喜歡。」她撇開眼。完全不喜歡,真的。
「有男朋友了嗎?」
她嚇了一跳,直覺回答:
「沒有,你幹嘛……」「我猜也是。」那語氣很理所當然。
她聞言,氣不過,懲着氣說:
「現在沒有,但也許明天就會有。」
「等你有了男朋友,我一定親自北上恭喜你,到時看你要什麼我都可以送你。」
她迅速看他一眼。這壞嘴人說得真誠懇,誠懇到她有點心酸。
「你是挑染髮吧?」她故作不在意地問。
「是啊,有些人就算頭頂開五間化學工廠也沒辦法挽救天生的長相。」
他還是很誠懇地說著。
「……」雖然她很幸福,但她也是會受傷害的。
去年她就是去小試染髮,想增加點美感,結果不巧遇見他北上,他那一眼,充滿目不忍睹,索性撇開臉、
那時,她還看見他的喉口滾動着,似乎覺得某樣東西很噁心想吐,但礙於風度,只得拚命忍着。
就是這樣!她內心的陰影,就是這種人引起的吧!明明就是長得雅緻,連聲音都秀氣到現在很少有人有這樣悅耳到不含雜質的清音,為什麼每次跟她聊天都要這麼壞?
「你們在聊什麼啊?」朱菊擺上清香小菜。「嬌嬌,待會叫你爸爸多吃點.這些都是重陶送來的,很新鮮呢。」
「好,沒問題,包在我身上。」爸爸您保重了。
「說起來,嬌嬌也不小了,到底什麼時候才要結婚生子呢?」朱菊嘆氣走回廚房:「在我那時候,你這年紀早就不知蹦出幾個孩子了。」
「哎啊,時代不同了,阿姨,現在流行單身貴族,一個人生活多好啊。」她隨口道。
「咦,這怎麼可以,你一定要結婚的,不然先生……」
柯嬌嬌目光微垂,挾了點青菜嘗.當作沒有聽見阿姨的出糙,也沒有看見對面這個化學工廠投過去冰冷的目光。
她什麼都沒有看見什麼都沒有聽見,真的。
她垂下的目光瞟到自幼戴着的小玉佛,啊了一聲,把它拿出來,鼓起勇氣移到薛重陶的身邊。
「薛大哥,這是我家傳下來的玉佛,你看,很漂亮吧。」
他微地俯下臉,執起那玉佛,指腹不小心碰到她冷冰的指頭。他眼眸微抬,看着她不算漂亮的臉蛋。
「這玉佛,是很漂亮。」他慢吞吞地說著。
「它可以保佑我們,聽說很靈呢。我爸年輕的時候曾跌下山谷,那地方不好找,還是有當地人說夢見爸爸在那裏。」
「哦,確實挺靈的。」
她親眼目睹他碰到玉佛而沒有任何事。那就是說,其實真的是她在醜化他了吧。也對,這世上只有正常人類,怎麼可能會有那些稀奇古怪的人事?
雖然如此,她還是從青蛙背包里翻出某樣東西來。
朱菊端來稀飯鍋時,正好看見她攤開的掌心裏,是疑似符令的東西。
她停在當場。「這是什麼?」
「阿姨沒去過行天宮、龍山寺嗎?」
「……行夭宮?龍山寺?我不信那些的。」朱菊笑道。
「我前幾天在附近打工,過去求了平安符,爸爸也有。晤,多了一個,薛大哥你要不要?」
朱菊本來要放下鍋子,後來看見柯嬌嬌把平安符遞到她面前,她的鍋子就停在半空中動也不動。
「阿姨?」求你接下來讓我安心了,好不好?
「丫頭要給,那我就收了,謝謝。」薛重陶從她手裏一併取走,挑了一個放進胸前的口袋,再把剩下那個還給朱菊。
朱菊感激地看他一眼,放下鍋子接過。她笑道:
「嬌嬌你真有心。」
「什麼有心?」胖胖的柯爸爸走進飯廳。
「嬌嬌替我們求平安符呢。」
「咦,連重陶這小子都有嗎?那爸爸有沒有呢?」
神經,都老頭子一把了還撒嬌,柯嬌嬌瞪他一眼,隨便丟給他一個。
柯爸爸樂得笑眯眼。
「就知道嬌嬌最愛爸爸了!先說好啊,重陶你可別看我家女兒可愛,就想追求啊!我的寶貝嬌嬌不到三十是絕不出嫁的。」
柯嬌嬌聞言,滿面通紅,用力在桌下端爸爸一腳、真是太丟臉了!先估估女兒的底好不好?
女兒跟您長得一個樣兒,這麼早能嫁得出去嗎?如果在平常,早就對爸爸拳打腳踢勒索他了,現在有她在乎的外人在,所以她只能笑容百分百地接收對面投來的目光。
那目光,迅速撇開,甚至俊臉也一塊轉了過去,她只能看見他的喉口滾動着,很像在說:老天助我,千萬不要陷入這個柯嬌嬌的魔掌。
她撇撇嘴有什麼了不起的,仗着人好看就瞧不起她啊!明天就交個男朋友給他看。
「女孩子還是早點結婚好,現在可以挑挑人,年紀大了就輪到人家來挑她了。」
薛重陶微微笑着說,終於轉回頭,非常含蓄地瞟她一眼。
柯爸爸在女兒噴火之前,笑呵呵道:
「無所謂無所謂。嬌嬌要是嫁不出去,爸爸養你一輩子。」
「廢話,不是你養還誰養?吃飯啦!」她胡亂塞幾口,拿起背包,準備出門去。
「這麼早就有打工嗎?」朱菊訝問。
「是啊,阿姨,上午我去圖書館打工,下午有朋友介紹我去當臨時演員,傍晚我有點事,大概九點后才到家。」她笑咪咪報告一天行程。多方接觸,才能選擇最好的未來路,這也是她的座右銘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