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東風不遇（六）
連翹兩人詫異的看着玉小樓的臉霎時間變換成另一個人的，就連聲音也跟着改變，連亦谷對此卻並未有什麼驚訝。
“現在你們扮作他們的樣子離開。”玉小樓說道：“我會把你們的面貌易容成他們的樣子，聲音也可以改變。”
玉小樓將他們三人的面貌聲音易容成被殺的紫玉等人後，着裝並未改變，連亦谷便帶着兩人堂而皇之的推門準備離開，走至正院時，一紫衣女子見狀狐疑的走過來阻攔，卻抬頭見是紫玉的面容，立馬低下了頭去。
“還不讓開。”連亦谷冷聲道。
紫衣女子瞬間就讓出一條道路來，見三人終於有驚無險的離開了酒鋪，玉小樓才鬆了一口氣，轉過身回去把躺在地上的三個女子容貌變換成連亦谷三人的后，對外邊的人喊道：“來人。”
“大谷主。”守在門外的紫衣女子拱手上前。
“把這三人丟出去扔了。”玉小樓冷聲說完，便關上了門，紫衣女子按照玉小樓的吩咐將三人丟出去的間隙，玉小樓推開門換了面容離開，向和連亦谷約定好的地方趕過去。
揚州城一處小巷。
紫衣白衣在空氣中翻飛，發出一陣嘩啦啦的響動，一段細長的紅綢帶在一瞬間纏住對方的腰，卻又被對方輕而易舉的化解空氣中破空而來數只尖銳的鐵質扇骨，宛如利劍直衝那紅衣女子的面門而去，紅衣女子手中綢帶一舞之間，又將扇骨盡數打回。
最終兩人各自站在屋頂的兩角，紅衣女子一雙上挑的丹鳳眼極其的妖媚，微抿了深色的紅唇：“長公子，這件事你還是不要摻和為好。”
一陣風起，紅色的綢帶宛如蔓延到天際的血一般，在空中一片一片的延展開來，而紅衣女子手中的另一把軟劍亦是在即將暗沉下去的天幕中閃爍着最後的光輝。
玉淮洛臨風而立，手中摺扇扇骨尖銳宛如利劍，映襯着黑色的天，彷彿冗雜了一千片烏雲一般黑色看不見任何光輝，他只是在另一角的房頂站立着，微涼的秋風吹起衣袂的一角，似孤苦無依的風無論如何都停留不住，下一刻手中的摺扇一散而開，十二隻扇骨再次向紅衣女子銳利的刺過去。
扇骨宛如有生命一般鮮活，在玉淮洛驅動內力的操縱下和紅衣女子在另一邊以尖銳的扇骨對峙紅色的長綢帶，時不時聽聞兵戈之聲，十二隻扇骨時而分散時而聚集，宛如一群飛鳥一般擾的紅衣女子分身乏術，玉淮洛迅速衝過來一掌拍上紅衣女子胸口，將人從房頂上打下來。
女子一口鮮血噴出，十二隻扇骨利劍一般盡數向下墜去插入血肉將女子釘在地上。
“你...”女子雙目漸漸無光，最後憤恨的看了一眼玉淮洛，倒在地上停止了呼吸，玉淮洛手中微動，十二隻扇骨又紛紛從女子身體裏抽出來合在一處，形成了一把摺扇。
“結束了。”玉淮洛目光冷冽的看着倒在地上了無聲息的女人，面無表情的跳上房頂離開，剛剛走了兩步，突然之間他迅速的向身後扔出兩隻扇骨，嗖——的一聲破空而來，被身後一身黑衣的男人穩穩捏在食指和無名指之間。
男人嘴角輕輕勾了個笑意，將兩隻扇骨丟回去給玉淮洛：“長公子便是如此恩將仇報的嗎？”
玉淮洛眼底閃過一絲凜冽的殺意，轉瞬即逝，他背着風轉過身來，面色冷漠的看着面前的男人開口：“在揚州城欠長生樓的人情今日我記下了。”
“哪裏，只是取個東西而已。”男人笑笑，似乎對此事並不在意：“合歡谷的大谷主在下可打不過。”
玉淮洛冷笑一聲：“打不打得過，要試過才知道。”
“既然如此，長公子可想好要拿什麼和長生樓交換了。”男人的臉完全被面紗和黑布遮蓋，玉淮洛看不清他的表情，卻很明顯感覺到那人一直掛在嘴邊的笑意。
“我有什麼想必樓主很清楚。”玉淮洛冷聲道：“我很感激你們從淮河將我帶回解了我身上的毒，但這也並非——”
玉淮洛頓了一下，目光轉瞬變得銳利無比：“長生樓可以開出大價的理由。”
“那是自然，”男人道：“長生樓想要的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要求。”
“你說。”
“打聽一個人的下落。”男人聲音忽然低低的響起來：“不知長公子可知道當朝二皇子梁晗，現在何處？”
玉淮洛一愣，面色有些陰沉，還是開口說道：“二皇子現，在晉國。”說完，人便踩着輕功轉瞬消失在原地，速度的快的似乎風一般。
玉小樓在客棧如約見到了連亦谷三人，梁蕭和玉明卿也在此處，把三人的樣貌恢復過來之後，玉小樓有些擔憂的皺起了眉頭：“連公子，你可知道兄長現在何處？”
玉淮洛早在離開甘州城之時，便對連亦谷交代了一些事情，這些也是玉小樓後來在客棧才聽他們說起過的，但是現在玉淮洛卻遲遲不見蹤影。
連亦谷對此反倒是毫不擔心：“二小姐暫且安心，長公子不多時就會到。”
話剛說完，玉淮洛的聲音竟就在門外響了起來，帶着盈盈的三月笑意一般，纖細白皙的手指第一眼映在玉小樓的眼睛裏，來人便推開了門，三日不見玉淮洛倒是半點沒變，像是沒受過傷一樣。
一如既往的溫和淡雅，君子如風，他走過來伸手親昵的揉上玉小樓的軟發，眉眼溫柔帶笑：“連城的哥哥怎會有事。”玉小樓心底一暖，雖知道一路上不過是假扮的而已，臉頰還是微微起了一層紅暈，聲音低低的點了點頭：“恩。”
幾人在揚州城又停留了兩日，等到梁蕭身上的蠱毒徹底去除之後，才準備開始上路，玉小樓在這兩天裏也是在揚州城玩了個遍，當晚便說著要去看一看秋季的中秋節會。
古代的中秋節會，又被稱為月夕節，八月會，這一天街市上總是熱鬧非凡，梁國有開放晚間集市的明令，因此在八月會這一天，集市上的小攤小販更是雲集。
玉小樓拉着連翹要跑出去玩，被連懷塵阻止說兩個女孩子晚上出去不安全，一旁的玉淮洛瞬間就停下了毛筆：“那我陪妹妹去。”
連亦谷向來跟着玉淮洛，便開口說也要同往，玉小樓頓時尷尬的嘴角有些抽搐，四處看了看，不顧三七二十一的一把拉過梁蕭的胳膊，叫到：“那我和梁蕭一起出去，三公子你陪着連翹。”
“人多就沒什麼好玩的了。”說完不顧着玉淮洛伸出的手反對，便拉着梁蕭就出了門，梁蕭竟然也絲毫沒有拒絕的意思，直到把人給拉了出來，玉小樓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拉的是個誰。
是正正經經的皇子殿下啊！她怎麼就一時腦子熱不管不顧的隨便拉了一個人就出來了呢？
思及此處，頓時她就一把鬆開了梁蕭的胳膊，臉頰通紅：“咳，那，那個我是為了不讓他們跟出來才拉的你，對不起啊，你要是...你要是不想去就...”
“想去。”梁蕭卻淡笑着說道，玉小樓愣了一下，還沒從懵逼中反應過來：“啊?”
梁蕭極其耐心的又重複了一遍：“我說想去，姑娘可否願意與在下一同前往？”背後的煙火砰的一聲在空中爆炸，點亮了漆黑的夜空，梁蕭淡淡的笑意便映襯在那一瞬間的明亮中，他的膚色很白，許是之前終日不見陽光的緣故，甚至白到有些病態的蒼白那種。
淡色的薄唇是淺淺的肉色，比之白皙的皮膚更明顯些，許是因為皮膚太白才襯得出薄唇的顏色來，但看的話，那個顏色應該和口紅色號裏邊的裸色相似。
玉小樓立馬打斷了自己的想法，真是從前的職業病慣了，看個男人的臉都在想口紅色號...
回過神來時，她揚起一張明媚的笑顏來，對梁蕭伸出了手：“現在我不想管那麼多，就當做你單純想陪我玩一場。”
面前的女子倒是爽快又看的開，梁蕭伸出自己的手握上她的，點頭道：“好。”
兩人走在橋上，橋下是燈火通明，鼓鑼喧鬧，橋上是月色漆黑，玉小樓忽然轉身看着梁蕭問道：“你為什麼能看見了還要蒙住眼睛？”
梁蕭笑了下，玉小樓感覺脊背有點涼颼颼的，那男人問她：“玉姑娘‘還’想看在下的眼睛？”
他故意把還這個字咬的重了一些，玉小樓回想起來那次看見過的銀白色眼瞳不禁渾身打了個哆嗦，輕皺起眉頭問道:“你的眼睛怎麼會是銀白色的？”
難道是學過什麼瞳術？玉小樓不禁又想起來自己之前看過的武俠小說，抬眼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梁蕭被黑布蒙住的眼睛，那雙被黑布蒙住的眼睛似乎在無形之中也能看到什麼一般，玉小樓趕忙又別過了目光。
“是因為之前學武的時候弄的。”身側一向清冷的聲線陡然響起來，玉小樓有些詫異的轉過頭，卻見梁蕭伸手取下了蒙眼的黑布，一雙眼睛出現在她面前。
玉小樓還是頭一次這麼看清楚梁蕭的整個面容，令人詫異的是他竟然只有一隻眼睛是銀白色，另一隻則是正常的黑色，這麼看過去的時候也並無不同，只是那隻銀白色眼睛在人一眼看過去的時候便會被吸引住，不自覺的腦子一片空便被控制。
她趕忙搖了搖頭使自己的意識清醒過來：“你這隻眼睛是不是修習過什麼特殊的武功？”
梁蕭點點頭，從喉嚨間發出一個模糊的聲音，把那條黑布又重新覆在了眼睛上，淡淡的開口道：“加之我已經習慣了眼前一片漆黑，刺目的光線反而更加令人目眩。”
所以才會一直帶着蒙眼的布...玉小樓明白過來緣由，想着也沒什麼不對，這麼一雙銀白色的眼睛走在街上，只是一眼看過去定力不好的人便會被頃刻間控制住，可想可怕至極。
但現在是夜色里，玉小樓拉着梁蕭的手走下橋時，面前是在夜色里依舊明亮的鬧市，她轉過頭對梁蕭笑道：“現在是晚上，我正好可以陪你，走，去前邊看看。”
梁蕭無奈的笑了聲，沒有拆她的台，分明是面前的女子自己要跑出來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