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思考哲學問題的李浩

第1章 思考哲學問題的李浩

第一章思考哲學問題的李浩

我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我是誰?

整整一晚上的時間,李浩都在思考這三個哲學問題。

嘹亮的軍號聲透過玻璃傳進來,陽光如同利劍一樣刺破蒼穹投射進宿舍。

李浩躺在部隊的架子床上呈老僧入定狀,經過一夜加上一個上午的時間,他終於從最初的迷茫和不安中清醒過來。無奈的看一眼床頭柜上的八一軍徽,被迫接受了穿越這一事實。

在此之前,李浩從未想過,只出現在網文小說裏面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老兵班,部隊的老傳統。

當你還有一個星期離隊的時候,部隊會把即將複員的老兵組織到一起,編成一個老兵班。這一個星期,你不用出操,不用站崗,更加不用執行各種勤務。就連吃飯的時候,桌上的菜也比別的桌多兩道肉菜。

這是部隊對即將退伍老兵的一種優待!

李浩看了看床頭牆壁上,雪白一片。沒有當初那道血拳印,心裏鬆了一口氣。

按照腦袋裏的記憶,自己的初戀徐丹就是在離開部隊的前幾天與自己提出分手。本來,李浩是想着帶她一起回家。服了三年兵役,帶回家一個漂亮兒媳婦,老媽的嘴會笑歪。

九八年,這是一個洪水肆虐的年份。李浩的部隊沒有奮戰在抗洪第一線,而是搞了個叫以劣勝優三兩招兒鬼東西。其實說穿了,就是想靠着當兵的土辦法,對抗老美的高科技裝備。

可想而知,一群文化程度並不高的小年青能搞出個什麼。結果是浪費大量人力物力財力,最後不了了之。

對於李浩來說,這是結結實實的一件好事。因為部隊抽調了許多女兵充當解說員,李浩就是在這個時候認識的徐丹,一個集美貌與才華於一身的女兵。

徐丹很漂亮,瓜子臉,大大的眼睛,挺翹的鼻子,笑的時候會露出兩顆小虎牙,李浩看到徐丹第一眼,一種心臟中箭的感覺油然而生。

後來知道徐丹跟自己是老鄉,家又在一個城市。話題一下子就多了起來,部隊禁止談戀愛。嚴格的條令,並不能鎖住兩顆火熱的心。

其實倆人搞對象的事情,好多人都知道。集體生活裏面有一種奇怪的現象,後來被稱為公開的秘密。誰都知道,可就是誰也不說。甚至,好多人還會刻意幫着隱藏。李浩把這統統理解為,自己三年來辛苦打造的好人緣。

倆人都是第三年兵,再有幾天也會一起退伍。徐丹回了自己的原部隊等待退伍,距離並不遠,直線距離不足三公里。這段時間,李浩是老兵班裏面唯一堅持每天五公里越野跑的人。

就在退伍的前一天,異變陡生。徐丹的父母不知道找了什麼關係,硬是要徐丹留隊。明年,將會給她一個軍校的保送名額。

保送軍校,意味着從此她就是幹部。屬於吃皇糧那波人,與李浩這種大頭兵有着天塹一樣的鴻溝。

士兵不準談戀愛,這是條令也是紀律。倆人的關係,也就成了重大隱患。唯一值得二老欣慰的就是……,李浩即將複員回家。

徐丹提出分手的那天,李浩非常震驚。年少稚嫩的他曾經堅信,偷偷摸摸的這一場初戀,就是今生唯一的愛情。

至今李浩還記得,那個溫暖的陽光午後,一下子恢復了冬日裏原本的溫度。

牆上那道血拳印,就是那個下午回來之後的產物。帶着少年郎的衝動暴虐,也帶着痛徹心扉的悲傷,從肉體到靈魂!

多年以後同樣是一個陽光午後,李浩想起當時的衝動,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為自己的無知和幼稚而笑!

都以為火熱的愛情比鑽石更加堅硬,卻不知道那玩意其實比玻璃還脆。有時候,擊垮它只需要一張紙,或者某位手握權柄大人物的一句話。

人生是一場負重的狂奔,需要不停在每個岔口做出選擇。而每個選擇,都將通往一條截然不同的路。

既然還沒有那道血手印,證明這一切還沒有發生。李浩在想是不是可以搶救一下,自己水晶一般純粹的初戀!

“你昨天喝傻了?怎麼一上午還糊裏糊塗的,快去吃午飯。你以為那幫牲口會給你剩一口?他們能把盤子吃了。”方強從下鋪玩拖拉機的人群中鑽出來,給了李浩一巴掌。

李浩這才注意到,哨子吹響了。到了午飯時間!

看到方強的臉,李浩又笑了。多麼年青的一張臉,沒有褶皺沒有發福,誰能想到這張臉也會變得油膩中年,四周的頭髮以地方支援中央的形式,勉強維持着堅強不屈的偏分髮型。

一切都變得真實起來,包括這傢伙滿嘴的粗話。響亮!順耳!

“傻笑個毛兒,睡毛楞了。快着點兒,傻了吧唧的。”方強又給了李浩一巴掌,戴上軍帽往外走。

“我又回來了!你真帥!”李浩戴上軍帽,看了一眼鏡子裏面那張年青的臉,很想跪下給自己磕一個。

一群老兵走到飯堂的時候,部隊已經唱完了歌,正在魚貫往飯堂裏面走。

“李班長,有人找。”連值日大聲吼了一嗓子,然後李浩就看到了徐丹那漂亮的臉。然後身後就有一群牲口“嗷”“嗷”的叫喚,包括連長指導員。炊事班的兵臉貼着玻璃往外看,臉擠成大餅子模樣,看上去非常辛苦。

“行了!不用說,給你帶飯。”方強拍了一下李浩的肩膀,一臉猥瑣到了極致的笑容。

李浩傻傻的走着,彷彿是伴隨着婚禮進行曲行走的新郎。陽光照在徐丹的臉上,兩條發亮的麻花辮子垂落在肩上。一身戎裝中士軍銜,秀麗中有一股英武的美。

“我爸媽來了,想見你一面。”徐丹臉紅紅的,被那幫牲口給哄的。

“噢!”李浩緊緊盯着那張洋溢着青春的臉,這張臉之後二十年再未見過。

莫名其妙的想起了一首鄭智化的歌:

是誰解開了麻花辮,是誰違背了諾言。

叫我日夜的想念,那段天真的歲月。

是誰解開了麻花辮,是誰常住我心田。

你散落的長發在夢裏出現,回過頭含淚的眼!

任憑風雨吹斷了姻緣的線,天變地變情不變……!

是啊!二十一歲的李浩,還是有些孩子一樣的天真。

一前一後隔着些距離,來到營區大門口,轉了個彎就是河邊。木質觀光椅上,坐着兩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正縮着脖子在河邊喝風。

“你就是李浩?”徐丹爸爸穿着一身這個年代還顯得很潮的風衣,金邊茶色眼鏡,頭上打着髮膠。腰間露出一條閃閃發光的鏈子,鏈子的一頭掛在褲鼻兒上,另外一頭連着漢顯BB機。

“嗯!叔叔好!阿姨好!”一張嘴就是家鄉的習慣,明明是生活在一起的兩口子。愣是給叫成了兩家人的感覺!

李浩有些懵逼,上一次可是徐丹自己一個人,這一次怎麼還組團來的?改劇本了?還是……加戲了?

“我們家丹丹決定留隊。”

“他的一個叔叔給辦了軍校名額。”

“所以你和丹丹的事情。”

“我們不同意。”

“你就要複員回家了。”

“這兩天不要瞎說話。”

“免得給我們丹丹帶來不良影響。”

“影響了我們丹丹前程。”

“對你沒好處!”

徐丹的爸媽說話,你一句說完,他一句跟上。完全的無縫對接,聽上去就像是一個人在說話。不是多年在一起生活的兩口子,配合絕對不會這樣完美嫻熟。

李浩確信,這二位已經修鍊到狼狽為奸的最高境界。

“你怎麼想的。”李浩轉過腦袋,看着徐丹那張洋溢着青春的臉。

“我……我聽我爸媽的。”徐丹的聲音小了一截,有些怯怯的。說出的話卻帶着暴擊傷害效果,直接轟碎了李浩的心。

這一刻痛徹心扉!

“我同意!”李浩淡淡的說了一句。

他注意到,徐丹猛的抬起了頭,詫異的看看着李浩。李浩確信,如果眼神可以殺人,自己現在一定滿身窟窿。

“好了,就說到這。”徐丹爸爸趕忙拉住徐丹,語氣裏面帶着興奮的調子。

“部隊有規定。”

“我們這就回了。”

又是無縫對接。

李浩轉過身的時候,就聽見倆人在勸。

“等你提了干,什麼好樣的找不着。”

“提幹了轉業也是國家幹部,公務員。當兵的那叫複員,一輩子當工人!”

“家裏搭了多大的人情。”

“你可得堅持住啊!”

“別讓媽操心。”

還是無縫對接!

“徐丹,有件事情我想問你。”李浩忽然轉過身,看着雙手搓弄衣角的徐丹。

“說!”

徐丹媽媽和徐丹爸爸一臉緊張的看着李浩。

“你會不會後悔?”

“我們家丹丹才不會後悔,她以後是要進機關做公務員的。”丹丹媽媽叫了起來,聲調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爪子胡亂揮舞,似乎要咬人。

雪白的貝齒咬着幾乎發紫的嘴唇,似乎要滴出血來。徐丹沒有說話,翻着眼睛看了李浩一眼,被她爸媽拉着走了。

那一眼像根刺,深深扎在李浩的心頭。

恍惚中有種畫面定格的感覺,長長睫毛下白白的眼白,黑黑的眼珠。

充滿愛,或者恨。

不真實,滿是幻覺。

李浩在十二月的寒風中標槍一樣的站着,他期待徐丹會回頭,發自內心的期待,畢竟這是自己的初戀……!

走遠了!直到三條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沒人回過頭。

寒風奪走了溫度,耳朵傳來刺痛,手指不會打彎,臉也沒了表情,人像一具殭屍。

放在嘴前哈氣搓了搓手,嘴裏噴出的熱氣帶來一絲溫度,捂了一下耳朵。

耳朵很涼,心比耳朵更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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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純真年代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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