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奈何橋遇親
冥府準備三日,十殿閻君,四閣閣主,黑白兩使,十萬冥兵自冥府大門浩浩蕩蕩而出,遠遠看去更像是百鬼出籠,晝夜不分。天地此時混沌,日月此時遁形,風雨欲來而迎。
這萬鬼同行的隊伍前頭,一褐衣麻衣的老嫗手扶一根南海椿木的二丈三尺拐杖,杖柄栩栩如生的雕刻着忘川河水的波紋。老嫗頭戴一黑色抹額,中間鑲嵌一拇指大小,方方正正的墨綠翡翠。她正是三天前回到冥府的孟婆。
孟婆三步之後便有一男子臉戴黑玉質地的面0具,身着黑色金紋修羅的罩衫,腰束一條雲火圖紋的腰帶,長發以一累金絲鑲晴綠珠石的束髮冠半束在腰間,目光冷漠,月白金履之下似有陣陣陰風刮割而出。此人便是要繼任冥王的江無情。
江無情身後乃是四名貌美嬌艷,神態或凄冷或溫婉的四閣閣主:涼城,若城,離城,兮城。這四女來歷神秘,明艷嬌麗之餘仍不敢有人動獵艷的心思。
四閣閣主之後便是十殿閻君:離晴,明鄉,錦回,時鳴,江月,澤蒼,清嶺,未央,淮歸,風燈。這十君相傳為忘川河兩岸的痴靈所化,六界無處容身,方為冥王所用,不知男女,容貌妖艷,時時便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
除卻這些人,便是黑白二使,黑使手中是一條成年男人手腕粗細的黑色鐵鏈,白使手中是一半人高的鐵鞭。
其後的萬隻鬼差皆是一手持鐵鞭,一手拿鐵鏈,但相比黑白二使手中的,要顯得精小許多。
這一眾人漫無目的似的一路向前,躲在江無情身後的孔雀也覺得無聊透頂。突然間,忘川河對岸的白色濃霧之中想起絲絲喜樂。
這聲音起初很小,可是對於冥府眾人來說,是極易察覺的,連孟婆都遲疑了,她頓住腳,抬起手杖敲了三下地面,身後眾人隨即也停下腳步,目光凝聚在孟婆的背影上。
那孔雀不知所以,悄悄的從江無情身後探出腦袋,只見那孟婆雖老,腳步卻很是利索。她走到忘川河岸邊,於濃霧中一看,似有一隊紅衣人,奏着喜樂,抬着喜匾緩緩的就要上奈何橋了。
“這是哪路人?”孟婆心有疑惑,也忙轉過身朝江無情走來,說道:“那是一隊迎親隊伍。快和咱們撞上了。”
迎親隊伍?
“自古冥府於江城相鄰,若是獄道有什麼喜事,那必然就是江城了。”孟婆說道。
江城的喜事?
江無情蹙了蹙眉頭,心中發慌,有些底氣不足的對身後的涼城說道:“你且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涼城嗯了一聲,提衣扭身離開了隊伍,徑直往奈何橋上走。見她身影一點點挪移,漸漸沒入濃霧之中,那原本的樂聲也同時悄然消失。
原來那迎親隊伍便是江慈悲同江愁予成婚的巡禮隊伍。按照江城的規矩,新人成婚,須得渡忘川,跨奈何,過鬼門關,若神鬼無怒,平安回城,便可繼續成婚,若有波折,喜匾破裂,新人便無法成婚。
今日江城巡禮,冥府獲封,不想冥府的濃霧誤了巡禮的吉時,兩支隊伍生生撞上。
涼城穿過奈何橋,遠遠見到一片紅衣,心裏就有了幾分猜測,便緩緩上前。只見巡禮隊伍前站着的二人,一男一女,喜服加身,一臉喜氣。因那霧氣的緣故,更多的巡禮隊伍一時看不清楚,不知到底有多少人。
二人見了涼城,有些不解,那江慈悲想起在冥府吃的癟,便開始先入為主的以為,是冥王小心眼,故意挑到這個時候,要為難他們。
“涼城閣主前來攔路,是為何?”江慈悲笑問道。
涼城幽幽一笑,道:“少城主多想了。吾君今日獲封,正要前往冥井封井。不想聽到有樂聲傳來,吾君有疑,故遣我來看。”
江慈悲淡淡一笑,心中卻為難,冥王獲封與江城巡禮相比,這二者沒有比較的可能。
冥府掌管萬物生靈,連天界眾神,魔宮龍皇都逃脫不了的隕落輪迴,冥王卻可以跳脫輪迴,永生不滅。這樣相較之下,冥王已經高出自己許多輩了。
看着江慈悲許久不言,涼城目光冷漠,江愁予這才蹙着眉頭,上前謙和說道:“既是如此,我等自當為冥王讓路,恭賀冥府獲封,六界再次安寧。”
涼城是性情淡漠的人,對江愁予這番話也是滿不在乎。可礙於江無情同樣也是江城之人,先王可厭也是頗謙和和藹之人,便也有幾分熏染,當即也是微微一笑,道:“少殿主此言,我做不得主,還請我回去見過冥王,再做定奪。”
說罷,涼城轉過身去,也不多說,比來時腳步更快了許多,迅速的再穿奈何橋。
此時江無情等人見涼城疾步趕來,神色冰冷,不知是什麼麻煩,皆有些不悅。這不悅來自對面的,不知來歷的無禮的人。
“怎麼說?”
涼城上前,先是對江無情微微欠身,才由江無情問道。
“是江城少城主和廣寒宮少主的巡禮隊伍。”涼城這般答道。
巡禮隊伍!?
江愁予和江慈悲的巡禮隊伍!
江無情驟感眼前一黑,腳如踩泥,身子不由自己的向後傾倒,一個趔趄撞到身後的孔雀。孔雀正要發脾氣,可江無情突然直直倒下也着實嚇她一跳,不知怎的,她慌的一把攬住,口中大喊一聲:爹爹!
這一聲驚呼頓時把江無情又嚇了回來。
“小二。”江無情一聲哽咽,翻身將孔雀死死抱在懷裏。
眾人不解,不知冥王為何神傷至此。
江慈悲上次來冥府便是為了請冥王參加江城的婚禮,可當時冥府一片混亂,新主對江慈悲的態度並不友好,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給江慈悲,故冥府也不知江城巡禮和冥王獲封是一日。
“爹爹,爹爹。”孔雀被江無情按在懷裏,假裝要透不過氣的使勁抓着江無情的衣服。
江無情雙臂僵硬,緊握的雙拳橫在孔雀的後背。
“不可以,不可以。。。”
他心中無望的吶喊,好像有千百隻長戈齊齊刺進他的血肉里,好像又回到他離開江城那一天,當初的毀容之痛都比不得此時的誅心之痛!
“殿下。”
江無情聽得身旁一聲呼喚。
“沒事。。。”
江無情僵硬遲緩的鬆開孔雀,身體如木板一般直直的插在地面,雙肩彷彿被不知名的力量拉扯着,一直保持耷拉的狀態。
他強忍着說沒事,淚水已經無法從他眼裏流出,他想着可厭從前對他的考驗,等到無淚可落時,便是可以回江城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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