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霍闌是在醒來后,忽然察覺到不對的。
窗帘掩着,他躺在床上,雖然還在他們的房間裏,眼前的一切又好像都在細微間變得和記憶里不很一樣。
霍闌撐着手臂坐起身,看着日光從窗外落進來,投在有些陳舊的地板紋路上。
霍闌有些怔忡,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不及回神,門已經被豁然推開,少年氣喘吁吁一頭撞進來:“快快快走走走——”
霍闌眸光簇然一凝,反手攥住他的手臂。
被拽住的少年熟門熟路反扯住他,跑了幾步沒能跑動,疑惑回頭:“怎麼了?”
霍闌喉嚨輕動了下,眉峰緊蹙着,抬眸定定看着他,沒出聲。
“又發燒了?”男孩子撐着床沿,單膝抵着湊過來,在他額頭上貼了帖,“沒有啊,比我還涼呢。”
察覺到他出了一頭的冷汗,少年扔下手裏的書包,攥着袖口替霍闌擦了擦,轉頭給他倒了杯水。
“不是我說你,你也不要老不耐煩聽。”
少年邊倒水邊絮絮叨叨:“你這個毛病要快去醫院看看,你爸媽不帶你去,你自己去還不行嗎?不想去你們家醫院,我陪你去別的。放心,有我罩着你……”
霍闌嗓音低啞:“梁宵。”
少年愣了愣,握着水杯抬頭看他。
霍闌用力闔了下眼,睜開,看着自己顯然小了一圈的手掌,慢慢攥實,抬眸看向他。
格外單薄的男孩子站在床邊,神色因為他這一句有些錯愕,胸口起伏几次,嘴角跟着扯了下。
房間一分一秒靜下來。
少年梁宵站了半晌,笑了笑,把那個水杯塞進霍闌手裏:“他們都跟你說了?”
霍闌微怔:“什麼?”
“還以為你是個挺好騙的肥羊呢。”
梁宵切了一聲,順手撕了額頭的創可貼,大喇喇扯了把椅子坐下:“對,我是騙子。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你看着辦吧。”
霍闌蹙了下眉,向前走了一步,察覺到梁宵眼裏分明的警惕提防。
霍闌胸口扯着狠狠一悸,忽然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他知道自己回到了什麼時候。
他被分家暗地裏針對,小梁宵護着他,處處跟分家作對,招惹得對方下手圍攻,依然死犟着不肯走。
分家為了逼走梁宵,把消息透露給了詐騙團伙,威脅過小梁宵,要對自己爆出他的真實身份。
他原本不該知道梁宵的真名,
霍闌起身:“不是,我——”
梁宵抱着胳膊看他。
少年時的梁宵演技已經有板有眼,把他歸類到對方陣營,男孩子身上就立刻熟練地帶了不知從哪裏目睹來的一層痞氣戾意。
瞬間將他隔開,牢牢擋在了防備之外。
霍闌視線落在他領口掩着的一片怵目青紫上,垂眸靜默一陣,握住梁宵的手腕。
梁宵很警惕,飛快抱住桌腿:“幹什麼?告訴你,我一隻手就能把你撂倒——”
霍闌握着梁宵的手,一點點讓他鬆開,把人慢慢抱進懷裏。
男孩子看着滿不在乎,格外單薄的肩背卻已經鋒利得傷人傷己,胸膛貼着他的,微微發著抖。
霍闌低頭,看着梁宵手裏死死攥着的兩張電影票。
“先不看電影了。”
霍闌摸摸他的頭髮:“你很累了,歇一歇。”
梁宵緊盯着他,皺了皺眉。
霍闌握着梁宵的手,把人引進浴室,又轉出來,拿了內外傷的藥膏和止疼葯。
梁宵視線始終緊跟着他,察覺到霍闌的手碰上自己衣領,條件反射就要大喊救命,被霍闌在背後輕輕撫了撫:“別動。”
梁宵不會動了,肩背繃著坐直。
霍闌把電影票接過來,好好放到一旁,等梁宵稍稍放鬆,幫他小心褪下了嚴嚴實實拉着拉鏈的上衣。
“是摔的。”梁宵擋不全,超級鎮定,“別看我這樣,我依然非常能打,非常厲害——”
霍闌靜靜聽着,點了下頭。
“……”梁宵自己都不太敢信,“你信哪句了?”
霍闌抬眸看他:“你非常厲害。”
梁宵一愣,不及反應,霍闌已經轉身去調了熱水。
察覺到霍闌甚至想幫自己洗,梁宵踩着浴缸沿,矯健蹦到了水池上,跟他客氣:“不不不用我自己來……”
霍闌並不和他爭,點了點頭:“好。”
梁宵隱約覺得他不對勁,雖然還對“好朋友居然真偷聽了自己的秘密”這種事置着氣,終歸放不下心,小心翼翼下來:“肥羊?”
霍闌輕聲:“霍闌。”
“什麼東西?”梁宵愣了下,沒細想,“你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霍闌看着他,輕輕搖了下頭。
梁宵半信半疑,牢牢盯着他退出浴室,仔細檢查了半天那些葯的用途,飛快揣懷裏端走關上了門。
浴室里的水聲嘩啦啦響起來,霍闌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慢慢摸索過沙發細縫,從裏面找出兩張折成方形的紙打開,看了看。
是梁宵約他去看電影的紙條。
他少年時不受父母喜歡,常會做噩夢,夢見當初母親因為生自己遇險的事,夢見母親的身體因為自己的接近出現意外。
小梁宵不明就裏,一察覺到他情緒不對,就會大大方方請他看電影。
霍闌不清楚看電影的錢又是梁宵怎麼打工掙來的,把電影票收好,在廳里靜靜等了一陣,聽見水停了一陣,門被一點點推開。
梁宵自己上好了葯,從浴室里出來,抱着那一堆葯,躡手躡腳往門口溜。
他走得小心翼翼,走到一半回頭,正正好好迎上霍闌的視線:“……”
梁宵泄了氣,梗着脖子任人宰割地站住。
霍闌看着他
梁宵挺胸昂頭,壯烈地閉着眼睛,頭髮剛吹乾,還顯得格外軟,皮膚泛着點被熱水泡出的健康淡紅。
沒有平時的遮掩,男孩子的五官已經有了格外精緻的輪廓,眉睫深秀,額頭還貼着個比原來那個貴的防水創可貼。
霍闌起身,朝他走過去。
梁宵已經隱約放下了戒備,被他靠近依然本能緊張,剛要靠牆站直,已經被霍闌握住手腕拉過來。
梁宵很不放心:“你要幹什麼?告訴你,我——”
霍闌摸摸他的頭髮,稍稍撥開,在貼着創可貼的地方輕輕吹了吹。
梁宵話頭一頓,整個人僵在原地。
“我不會相信他們的話。”霍闌說,“我知道你有事瞞我,我不叫飛揚,叫霍闌。”
“……”梁宵張了下嘴:“哦。”
“不用怕他們,他們不能給我惹來麻煩。”
霍闌看着梁宵:“我不怕那些詐騙團伙,不怕來照顧我的人,也不怕你騙我。”
梁宵張牙舞爪:“特別厲害那種呢?你跑他們就打你,往死里打。”
霍闌:“不怕。”
梁宵金剛怒目:“你跑到哪兒,他們抓你到哪兒。”
霍闌:“不怕。”
霍闌不能去想梁宵是怎麼過來的,靜了靜,低聲:“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梁宵愣愣看着他,小聲嘟囔了一句,抬手摸了摸霍闌的頭。
霍闌握住他的手腕:“怎麼了?”
“傻大膽。”梁宵敲了敲他的腦殼,“天不怕地不怕的……”
霍闌:“我怕你走。”
梁宵怔住。
“所有事。”霍闌將少年的細瘦手腕在掌心慢慢握實,靜了一陣,引着梁宵坐下,“你說我就會信。我會和你去醫院,會做檢查,會配合治療。”
梁宵不太放心,捏着他的臉拽了拽。
“要做什麼,我都能做。”霍闌說,“別走,別冒險。”
霍闌的語氣實在太異於往常,梁宵遲疑一陣,猶豫着點了點頭,把藏在懷裏的葯交出來了一管。
霍闌肩背無聲綳了下,俯身把梁宵抄起來,進了卧室。
梁宵一直以自己能打得過他為傲,措手不及雙腿離地,難以置信地掙扎着要跳下來蹦走,已經被霍闌小心放在了床上。
“我還沒分化!”梁宵抱緊自己的小被子,“不不不不行——”
霍闌按住他的手,低聲:“你要平平安安地分化。”
梁宵哭唧唧看着他:“QAQ。”
“不要不珍惜自己,不要隨隨便便豁出命。”
霍闌:“發現我生病了,就打120,讓醫生處理。”
梁宵皺緊眉盯他半天,隱約察覺到不對,握住霍闌的手腕:“你會出事嗎?”
梁宵反應極快,聯繫起霍闌最近動輒高燒,忽然正色,撐着胳膊就要往下蹦:“走走走去醫院,還在這兒跟我磨蹭什麼!”
霍闌拉住他:“梁宵。”
“知不知道輕重,你自己的事你自己什麼時候上心?”
梁宵攢着火氣訓他:“前幾次拽你去醫院你就不去,非說學習重要!學習重要命重要?命沒了什麼都沒了知不知道?你——”
霍闌胸口疼得幾乎窒悶,閉上眼睛,將他拉回身邊。
梁宵不知道他哪來的這麼大力氣,格外躥火,掙了幾次:“掙不開!”
霍闌沒鬆手配合他,肩背綳得死緊,牢牢攥着梁宵的手腕,將粗重喘息死死抑制回胸腔。
梁宵察覺到他不對勁,怔了半晌,低頭看了看,小心把人抱住:“到底怎麼了?”
梁宵抱着霍闌,輕輕晃了晃:“做噩夢了?夢見我跑了?”
梁宵看的電視劇多,邊想邊瞎猜:“夢見你被人揍,我捨生取義救你了?放心,我還沒活夠呢,哪有時間救你,你趕緊去醫院救救你自己……”
霍闌低聲問:“一言為定?”
小梁宵還很迷信發誓,張了下嘴,仔細想了想,沒能立即答得出口。
霍闌勾住他的手:“一言為定。”
梁宵愣了愣,回過神,一把拍掉他的手:“這種事發什麼誓!你要真出事了——呸呸呸不吉利……你要真用得着我怎麼辦?”
梁宵被他鬧得莫名,橫眉冷對訓霍闌:“以後不準說不吉利的事!”
霍闌垂眸:“好。”
梁宵自己琢磨一陣,往他身邊挪了挪,握住霍闌的手,拽了兩下。
梁宵碰碰他,小聲:“你做什麼夢了?”
霍闌聽着心跳聲,闔上眼。
梁宵曾經給他講過類似的故事,有人夢見了將來的事,提前就做了準備應對,彌補所有的遺憾。
只是做了個太長的噩夢,其實什麼都還沒發生,梁宵還好好的,還沒因為他險些丟了命。
他們還沒有分開,沒有錯過,沒有意難平。
沒有不甘心、求不得。
……
霍闌睜開眼睛:“不是夢。”
梁宵怔了怔。
“再過三天,我會分化受阻,高燒昏迷。”霍闌說,“你為了救我,自己會傷得險些沒了命。”
梁宵慢慢蹙起眉,抿了下嘴角,握着霍闌的手緊了緊。
“然後我會把你弄丟很久。”
霍闌把他小心放回床上,拉過被子:“我們各自會遇到很多事,我要很久才找到你。”
梁宵被裹成了個球,半張臉埋在被子裏,靜了一陣,皺着眉低聲嘟囔:“那就別找了……”
霍闌落下視線,沒說話。
“要真出什麼事,你千萬別胡思亂想。”
梁宵拽了拽霍闌:“什麼事都是我自己選的。我自己做選擇前向來都是深思熟慮過的,特別成熟,特別冷靜,選了我就認,不幹別人的事。”
梁宵難得正色,認真盯着他:“我要是真出什麼事,你不準怪自己,聽見沒有?”
霍闌搖了搖頭。
梁宵每天最頭疼這塊木頭死犟說不通,吸了口氣想坐起來和他理論,被霍闌輕按住肩膀。
“你很累了,先好好睡一覺。”
霍闌避開他的傷處:“等你睡醒了,就帶我去醫院。”
梁宵不太相信詐騙團伙連這個都會告訴他:“你怎麼知道我很累了……”
“以後電影票不要去影院買,會貴兩倍。”
霍闌摸摸他的頭髮:“多花很多錢。”
梁宵:“……”
梁宵:“?!?!”
霍闌及時拽住了拔地而起的梁宵,看着他火冒三丈的架勢,唇角輕輕抬了下,把人拉回來:“我陪你休息。”
“我不休息。”梁宵戰意熊熊,“我去拆了電影院。”
霍闌輕聲:“梁宵。”
梁宵還不習慣被他叫真名,猝不及防卸了勁,老老實實被拽回床上,憑空畫了個小人寫上辣雞電影院,用力打了個叉。
霍闌看着他,垂眸笑了笑。
梁宵看着霍闌,又有點警惕,捏着他的臉拽了拽:“你真的是肥羊?”
“是。”霍闌握住他的手,“我是——”
霍闌想了想,從頭說起:“平行作用力會產生純基本粒子的宇宙,和我們已知的宇宙形成多元宇宙理論。”
梁宵:“……”
霍闌畫了個問號。
梁宵:“你真的是肥羊。”
梁宵一個字都沒聽懂,也完全不想聽。他為了買這兩張百來塊錢的電影票不眠不休加了一宿的班,眼下已經困得神魂顛倒,哈欠連天一頭扎回被子裏:“我不背我不背我不背……”
霍闌啞然,在梁宵背上輕拍了兩下:“不背。”
梁宵露出一隻眼睛看着他。
“我是另一個……肥羊。”霍闌沒再糾正梁宵,在他背上慢慢拍撫,“我也有一個小騙子,我要找到他。”
梁宵愣了愣,從被子裏一點點冒出來。
“你的肥羊一定也會回來。”
霍闌看着他:“等他回來了,你要逼他去醫院,要逼他看病,不要豁出命救他。”
梁宵記到一半,皺緊眉,很不願意聽他說話:“我的人我怎麼能不救?”
霍闌怔了怔,定定看了他一陣,閉上眼睛抬了下嘴角。
梁宵惱羞成怒:“不行嗎!”
“你要早告訴他這句話。”霍闌輕聲跟梁宵保證,“他就不會再逼你學習了。”
梁宵:“!?!?”
“我不能留很久。”霍闌說,“等你睡下,我就去找我的人。”
梁宵不太放心:“宇宙多嗎?能不能找得到?”
霍闌:“能。”
“我不能留下。”霍闌輕聲,“我的小騙子經歷了很多事,他一個人走了很久,很辛苦。”
“我花了很久才找到他。”
霍闌抬眸:“我不能留他一個。”
他不清楚自己在什麼地方、遇到了什麼事,也不知道要怎麼回去,怎麼重新找到他的小騙子。
但必須去找。
撐過無數風波、一個人掙命熬過來的,已經經歷過所有真實的疼痛和失去的梁宵。
他的梁宵。
小梁宵腦洞很大,很不放心:“我彌補了遺憾,另一個我會消失嗎?”
霍闌只粗粗涉獵過平行宇宙理論,答不上這種更偏向科幻悖論的問題,靜了一陣,輕聲:“不會是他一個。”
梁宵皺了一陣眉,沒說話,輕輕點了下頭。
他實在太困了,即使儘力想要打起精神,眼皮也一點點無以為繼地墜下來,攥住觸手可及的衣角:“霍闌。”
霍闌低頭,目光落在蜷在被子裏的少年身上。
“我們到那時候,關係還很好嗎?”梁宵矇著被子,聲音比平時輕出不少,“我的事你都知道了,咱們還是不是超級螺旋爆炸好的——”
霍闌:“是。”
梁宵沒出聲,被子牢牢裹着的肩背無聲扳了扳,翻了個身。
梁宵:“還能更好嗎?”
霍闌微怔,呼吸不覺滯了下,定定看着他。
在霍闌的記憶里,這時候的小梁宵還沒生出朋友之上的念頭,甚至連眼下的關係都半懂不懂,一直堅信着不問他名字就能不當朋友。
他不知道,小梁宵竟然還想過更多的可能。
霍闌胸口無端翻湧,靜了一陣,低聲問:“怎麼更好?”
梁宵語塞。
小黃書又沒有前因後果,他哪知道怎麼更好,支吾半天沒答上來,惱羞成怒:“我又不負責想這個!”
霍闌微啞,摸了摸他的頭髮。
梁宵對他這種哄人的架勢格外不滿意,坐起來一把按住他的嘴,梗着脖子嘴硬:“不準說,我能想出來。”
霍闌凝注他半晌,垂眸輕輕笑了下,點點頭。
梁宵沒什麼底氣,儘力搜腸刮肚:“我——我一回家就能看見你,你一醒了就能看見我。”
梁宵:“我肯定比你能掙錢,將來我養你,你就管在家給我幫忙。”
梁宵忽然警惕:“不準罰我站。”
霍闌握住梁宵的手腕,將他的手拿下來:“好。”
“你不像現在這麼老不高興,我也不用有事瞞着你。”
梁宵耳朵燙了燙,有點不好意思:“一輩子……一輩子老在一塊兒,跟一家人一樣。”
梁宵不太滿意,改口:“就是一家人。”
梁宵仔細看了看他的臉色,試探:“會是這樣嗎?”
霍闌輕聲:“會。”
少年牢牢盯着他,眼睛壓不住地亮了亮:“真的?”
霍闌點頭:“真的。”
梁宵嘴角壓不住地往上抬,想起眼前的肥羊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又儘力往下壓,很成熟地點了點頭,臨危不亂地躺了回去。
梁宵越想越高興,拿被子把整個人蒙住了,在床上用力打了幾個滾。
霍闌靜靜看着,抬手幫他關了燈,仔細掩好窗帘,把最後一點影響補覺的光線也遮牢。
梁宵這些天被人圍堵,打了好幾場架,滾出了一身的傷,又通宵打了好幾份工。興奮了沒多久,筋疲力竭倦意就格外舒適的湧上來,把整個人嚴嚴實實裹住。
他太久沒睡過一個好覺了,打了兩個哈欠,又確認地看了一遍床邊的霍闌,心滿意足閉上眼睛。
霍闌陪着他,聽着男孩子的呼吸漸漸平緩,也闔上眼。
暖烘烘的熱意撲在他臉上,柔軟的力道在胸口抓蹬着,扯住他的衣領。
……
霍闌睜開眼睛,看着眼前高高興興朝他哈氣的小哈士奇:“……”
“怎麼睡了這麼長時間?”
梁宵舉着他們霍總心心念念十年要養的狗,從後面探出個腦袋:“江老師送的。他今早單方面和池老師公開了,現在正在他們家門外罰站,池澈剛把辭職信撕了,在帶着團隊緊急處理輿論,蔓姐在直播,尹導正在往牆上撞自己的頭……”
霍闌定定看着梁宵,握住他的手臂。
“沒睡好?”梁宵看看他臉色,把小奶狗放到霍闌頭頂,跟着坐過來,拿額頭試了試他的,“還行,沒發燒,比我還涼點。”
霍闌無聲闔了下眼,將他牢牢扣在懷裏,收緊手臂。
梁宵大大方方讓他抱着,敲敲他額頭:“醒了嗎?”
霍闌輕聲:“醒了。”
梁宵覺得他沒醒透,照着他們霍總唇邊叨了一口:“收收驚。”
梁宵原本也沒少做亂七八糟的夢,將心比心,在霍闌背上亂胡嚕了幾下,幫他理順現實:“咱們在家,事都處理完了,特別好,現在在休假,狗是江老師送的……”
沒等他再不厭其煩地從頭念叨一遍,霍闌已經將人整個嚴嚴實實圈住,俯身吻上樑宵。
……
梁宵愣了愣,跟着笑了,沒再問,撫了撫霍闌的背。
屋裏安靜,風都暖融。
梁宵順手關嚴了窗帘,把懵懵懂懂好奇着汪汪嗚嗚的小奶狗摘下來,遮着眼睛放回了床頭的軟墊上。
梁宵闔上眼,迎上了霍闌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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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