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幽冥鬼火
阿棠返回妖界后,派黑白無常和牛頭馬面找尋閻羅王狄彬的下落,由左判官鍾馗天師和右判官魏徵天師坐鎮冥界。
阿棠無心細想魔神留淵帶來的羞辱。
青丘國務、妖界公務,大大小小堆積起來,一處理竟然是百餘年。
“阿棠,玄陵法師攻打冥界,寡人請纓,協助左右判官。”凌天作為閻羅王的好友,心急如焚。
“小天,孤決定,親自帶兵出征。”阿棠伸伸小懶腰,轉了轉圓溜溜的葡萄大眼,甜甜地笑道。
待到阿棠出征那日,凌天才知曉,阿棠所謂的帶兵,就是帶上蘇蘇這隻麒麟小獸,越發煩憂了。
“小天,你瞧不起老子!”蘇蘇啃着海棠酥,惱道。
蘇蘇琢磨着,倘若在凌天的表情上看到一絲瞧不起的跡象,果斷撲倒,抓花那張俊臉,讓他見識麒麟聖祖的本事。
奈何,阿棠遮擋住了蘇蘇的視線。
“小天,妖界就交給你了。倘若妖界有難,孤唯你是問。”阿棠翹起蘭花指,模仿女帝紅棠的姿態,嬌媚萬分。
“寡人領命。”凌天作揖道。
於是,阿棠騰起粉撲撲的海棠花狀雲朵,與蘇蘇一起前往冥界。
冥界,恰逢魏徵天師與玄陵法師的大戰,也正是來自方壺的文貞諫仙與來自蓬萊的蘭陵罪仙的決鬥的延續。
魏徵天師拈起青絲冰霜之冰系法術。
玄陵法師拈起鳳凰涅槃之火系法術。
魏徵天師的青絲冰霜,由那身孟婆曾經蓋過的綠袍,轉化為原始的蠶絲,飛向蘭陵罪仙時,又轉化為冰霜。
蠶絲與冰霜,來回之間轉化,每一次轉化,法力便提升一倍。
玄陵法師的鳳凰涅槃,召喚出一對神鳥,雄為鳳,雌為凰,投入四周建起的高達千丈的火牆之中。
須臾,火牆傾倒,鳳凰重生,開啟死神的葬禮。
“阿棠,你覺得他們能打多久?”蘇蘇調笑道。
阿棠吧唧吧唧着辣子雞、大盤雞、口水雞、叫化雞、花雕雞、三杯雞、白斬雞、鹽焗雞、脆皮雞、紅燒雞,伸出四根油膩膩的小胖指。
果然,四百年後,阿棠從天而降,不慎砸向玄陵法師,戰鬥結束。
原來,玄陵法師與魏徵天師,大戰四百年,早已兩敗俱傷。
阿棠的到來,令玄陵法師靈機一動。沒有比挾持妖王海棠更簡單粗暴的方法,逼迫魏徵天師交出幽冥鬼火。
“魏徵哥哥,快救救阿棠。”阿棠哭得梨花帶雨。
不過,梨花帶雨當真是阿棠偷偷拈起的六月相思淚之水系法術,微帶梨花香。因為紅顏無淚,阿棠把眼淚哭幹了。
魏徵天師聽后,撫了撫額頭,抽了抽嘴角。
浮誇,絕對浮誇的演技。魏徵天師與阿棠在私底下切磋過,阿棠的法力,早已超過了魏徵天師。
“阿棠,除了閻羅王,誰也沒有見過幽冥鬼火。”魏徵天師嘆道。
“魏徵哥哥,對不起。”阿棠繼續演戲,嗚嗚咽咽。
十八層地獄,有拔舌、剪刀、鐵樹、孽鏡、蒸籠、銅柱、刀山、冰山、油鍋、牛坑、石壓、舂臼、血池、枉死、磔刑、火山、石磨、刀鋸。
其實,地獄的第十九層,為幽冥鬼火。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地藏菩薩打開通往幽冥鬼火的大門,眸光悲憫。
“阿棠,別忘了,你還有搶親的任務。”蘇蘇掐了傳語訣,笑道。
語罷,阿棠回眸一笑,爾後蹦蹦跳跳,與玄陵法師,結伴而行。
砰地一聲,大門關閉。蘇蘇趴在大門的旁邊,靜待佳音。不是蘇蘇故意忽視幽冥鬼火背後的危險,而是他選擇相信阿棠。
大門的另一邊,阿棠與玄陵法師摸着冰冷的石壁,藉助南海夜明珠的光芒,走在狹窄的棧道上,緩慢前行。
“閻羅王的失蹤,與貧僧無關。”玄陵法師低聲道。
話音剛落,一團青色的火焰,奇襲玄陵法師。
阿棠見擅長火系法術的玄陵法師被火灼傷,不禁幸災樂禍,捂着櫻桃小嘴,偷偷地樂起來,卻不敢發出聲音。
蘇蘇告誡過阿棠,幽冥鬼火討厭任何聲音。
不過,阿棠認為,玄陵法師所說的,具有可信性。只是,阿棠無法信任玄陵法師。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阿棠的反間計不成,反而被反間計。
一路上,除了阿棠偶爾踢翻幾塊石頭,墜落入望不見底的深淵而沒有迴音之外,阿棠與玄陵法師皆沉默不語,直至青衣少女的出現。
青衣少女,石青色長裙,慘白色肌膚,眉間涼月印記,配上空洞的雙眸,像極了十八層地獄裏的孤魂野鬼。
“員嶠人。”玄陵法師輕聲道。
話音剛落,又是一團青色的火焰,燒傷了玄陵法師。
這回,阿棠沒有嘲笑玄陵法師,反而托起小下巴,將青衣少女打量,一副認真思考的小模樣。
不錯,涼月印記,確實屬於員嶠人。
但是,員嶠早在九千萬年前,已經滅亡。
“阿棠、蘭陵罪仙,阿哥給幽兒出了一個謎語,若是答對了,阿哥就帶幽兒回到員嶠,你們可以幫幫幽兒嗎?”青衣少女問道。
“你怎麼知道,阿棠叫阿棠。”阿棠軟軟糯糯地道。
結果,阿棠也被青色的火焰,追着上躥下跳,最後掏出八卦爐,一股腦兒地跳進去,迅速蓋上,還不忘衝著青衣少女,扮個鬼臉。
“阿哥問幽兒,冥海會幹枯嗎?”青衣少女輕聲道。
蘭陵罪仙雙手合十,邪魅一笑,爾後點點頭。
霎時,那青衣少女的空洞雙眸,流下青色的火焰,將蘭陵罪仙重重包圍,教蘭陵罪仙發出聲聲慘叫。
傳聞,幽冥鬼火,可燃燒魂魄。
阿棠只能伸出小胖手,將青衣少女拽入八卦爐里。
八卦爐里,青色的幽冥鬼火,與白色的混沌神火,交織在一起,卻不見那青衣少女。
“冥海不會幹枯。”阿棠嬌嬌軟軟地道。
阿棠不得不吐槽,這麼無聊的問題,蘭陵罪仙也會答錯。
冥海深處,埋葬員嶠。冥海若是乾枯,員嶠就會重現。那麼,青衣少女有機會,同她的哥哥一起,重回員嶠。
話音剛落,那幽冥鬼火居然氣勢暴漲,趁機掙脫混沌神火,將阿棠捲成青色的大粽子,立即逃出八卦爐。
所幸,玄陵法師沒有袖手旁觀,拈起鳳凰涅槃之火系法術,召喚出神鳥鳳凰,自焚再自焚,直至救出阿棠。
驚魂未定的阿棠,在玄陵法師的掌心,寫下謝謝兩字。
恍惚間,玄陵法師感覺到,一股酥麻,從掌心傳達到芳心。
阿棠也忒信不過契約了。根據契約精神,玄陵法師若是背叛了阿棠,只有魂飛魄散的下場。
可是,他不希望,阿棠對他的信任,建立在契約之上。
既然,留淵上神已經墮落成魔,他便可以賭一把。
“蘭陵罪仙,你可不可以做幽兒的阿哥,帶幽兒回到員嶠?”青衣少女抓着玄陵法師的衣襟,問道。
說是詢問,卻沒有詢問的意思。玄陵法師發現,魂魄在燃燒。
不知不覺,玄陵法師任由青衣少女牽起手,主動跳入深淵。
當阿棠伸出小腳,探一探深淵時,忍不住縮回去,恰巧瞧見深淵猶如銅鏡,照出阿棠淚流滿面的容顏。
可惜,阿棠已經沒有眼淚了。
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阿棠猛然想起西樓的教導,不得不跳入深淵。
深淵,浩瀚無邊。深淵,黑暗無邊。
阿棠認得,這不是深淵,而是冥海。
麗宇芳林對高閣,新妝艷質本傾城。映戶凝嬌乍不進,出帷含態笑相迎。妖姬臉似花含露,玉樹流光照後庭。花開花落不長久,落紅滿地歸寂中。
這是亡國之音《玉樹後庭花》。阿棠聽魔仙月神彈過一次。
亡國之音加上冥海,可溶解神力。
阿棠轉過身子,便見那青衣少女,將玄陵法師輕輕攬在懷裏,輕輕地吟唱着亡國之音。
沒有比青衣少女更適合唱亡國之音的。
當年,涼月彎彎,她是員嶠滅亡之後的唯一活口。
冥海,浩瀚無邊。冥海,黑暗無邊。她不懂害怕,一朵一朵浪花地遊走,漫無目的。
幽兒,冥海會幹枯嗎?
阿哥將她從雁丘撿回來時,問了她一個謎語。
冥海會不會幹枯,與她有何干係。就像生存還是毀滅,又與她有何干係。反正,她也無法理解生與死的區別。
“幽冥鬼火,玄陵法師的魂魄燒起來,氣味臭臭的,不如燒阿棠的龍魂吧,保證香噴噴的。”阿棠笑靨如花。
噗嗤一聲,處於昏迷狀態的玄陵法師,難得傻笑。
“魂魄燃燒起來,會有味道?”青衣少女疑惑不解。
趁着青衣少女的片刻失神,阿棠連忙拈起風捲殘雲之風系法術,召喚出小白狐,將玄陵法師搶回來。
“燙呀!”小白狐乾嚎道,扔掉了玄陵法師,然後逃之夭夭。
幸虧,阿棠及時接住了玄陵法師,也感受到那灼燒龍魂的幽冥鬼火,扁了扁櫻桃小嘴,強忍着直接拋棄的衝動。
隨着青衣少女再次唱起亡國之音之際,阿棠察覺出,她無法動用神力,掀開八卦爐蓋了,而且灼燒感越來越強烈。
“孤乃盤古的曾外孫女、羽嘉的外孫女、伏羲的侄外孫女、女媧的侄外孫女、建木的女兒。”阿棠想嘗試一下天淚之水系法術,對付幽冥鬼火。
然而,阿棠剛念完開場白,頓感東倒西歪,就連帶着玄陵法師,一起墜入冥海。
不過,阿棠賊機靈,暈倒之前,大喊狄哥哥。
果然,閻羅王狄彬不是失蹤,而是從第十九層地獄跳入深淵,繼而游進冥海,求證“冥海會幹枯嗎”的謎底。
幽冥鬼火,曾經被阿棠的七彩淚珠澆滅過。
當時,冥海退潮,竟然顯露出一雙大雁的屍骸。
狄彬自然認識,那雙大雁的屍骸,原本應該埋在東海邊的雁丘。雄性大雁,是他作為獵人的前世所捕殺。而那隻雌性大雁,守着丈夫,不肯離去,最後也殉情了。
“幽兒,冥海會幹枯。”狄彬輕聲道,紅了眼眶。
冥海乾枯之日,這世上只有幽冥鬼火,再無青衣少女幽兒。
因為,青衣少女幽兒,正是那隻雌性大雁的魂魄所化,不生不死,像是報復狄彬當年的殺夫之仇,造成員嶠的滅亡,又像是回報狄彬當年的合葬之恩,乾枯了埋葬員嶠的冥海。
“阿哥,幽兒知道了。”青衣少女莞爾一笑。
剎那間,冥海乾枯,員嶠升起,承載了青色的幽冥鬼火。
“狄哥哥,謝謝你救了阿棠。”阿棠一隻手拖着玄陵法師的屍體,一隻手抱着雛雁,巧笑嫣然。
阿棠不會告訴狄彬,為了拈起神農本草之木系法術,用於修復幽兒的殘魂,阿棠的神力被加上亡國之音的冥海,溶解得一滴不剩呀。
嗚嗚,阿棠現在是頭廢材龍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