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白衣儒將

第四百三十五章:白衣儒將

箕城,曾經位於陽邑縣南,商太師胥余的封國。

當初,在胥余的治理下,箕國從眾多的小方國中脫穎而出,成為了當時人們所嚮往的理想之地。

而今,箕城已然消失不見,其原址則完全被陽邑城所覆蓋,找不到一點商周舊城的痕迹。

此刻,謝艾所領的一萬涼州鐵騎和一萬五千大武步戰軍進入了陽邑城,他要在此處擋下麻秋的三萬兵馬,同時也要抵住後續而來的兩萬羯騎軍。

麻秋是石虎的心腹之人,當年在汜水村一戰,若不是麻秋的拚死相護,被劉離偷襲的石虎根本逃不到溫縣,極有可能會死在汜水村。

也正如此,麻秋始終對曾經的西府軍痛恨不已,也一直想要尋找機會替石虎報當年之仇。

行軍的途中,麻秋已經通過斥候了解到有大武軍攔在陽邑城,當他領兵臨近陽邑城時,首先看到的並非是大武軍固守城池的狀態,而是近萬餘名步卒以軍陣的形式立在城外,軍陣之前則有一架馬拉木輪車。

馬車上,一名手拿白羽扇的年輕人正站在戰鼓旁,白衣白袍,甚至頭頂上還戴着一頂白色的便帽。

遠遠的,麻秋都能感覺到那人的神情中滿是輕蔑之色,似乎根本不把殺來的石趙大軍放在眼裏。

“那是何人?竟敢如此狂妄?”

麻秋雖是惱怒,可心裏卻有了警惕。

對方能有如此的狂妄之態,其後必然會有狂妄的資本,他擔心周圍會有伏兵。

“將軍,聽說那人名喚謝艾,在涼州任別駕一職,統領涼州大武軍,頗有謀略。”

這時,在麻秋的身側,一名從涼州逃走的巴氐人回答了他的問話。

說話間,一陣鼓聲從對面傳來,站在木輪馬車上的謝艾敲響了戰鼓。“咚咚”的聲響下,近萬名大武步戰軍手持斬風刀,一步一步地向前逼近。

“哼...以為如此便能嚇住我嗎?”

麻秋冷笑了一聲,口中惱怒地自語道:“謝艾不過是個年輕的書生,如此穿着,如此地行事,便是輕視我。”

說著,他高聲命道:“杜勛,你領三千龍驤兵衝破他的軍陣,把那個狂妄之徒的腦袋砍下來。”

當下,麻秋沒有讓自己所帶的兩萬前軍盡數前沖,他還是心有忌憚,擔心會中了對方的埋伏,所以才會派出三千黑矛龍驤軍沖陣,想要試探一下對方的底細。

木輪車上,謝艾看到對面有軍騎衝來,即刻將手中的鼓錘用力地敲擊在戰鼓上。

與此同時,他大聲地吼道:“步戰軍的弟兄們,這是咱們西府軍更名為大武的第一戰,今日就用羯胡人的血來祭咱們大武的軍旗。”

此刻,在木輪車的兩側,有兩名騎兵各持一面綉有金龍的大旗,猩紅的旗面迎風招展,兩條金龍如同翻騰在血海之中。

龍旗是大武的軍旗。

金龍為大將軍的御行天下,而那猩紅則代表了大武萬千將士所流過的鮮血,是那些鮮血鑄就了大武的王霸之風。

片刻后,斬風刀迎向了刺來的黑矛,同時也斬向了疾沖而來的戰馬。

以步兵迎戰騎兵,這是步戰軍日常的操練。

這種強烈的對抗,不僅要求每一名步戰軍卒都要擁有強健的體魄,更要有緊密嫻熟的小軍陣配合,最重要的還需要具備敢於前沖的膽氣。

雙方交手后,一直有近千名步戰軍護在謝艾的周圍,無論石趙的龍驤軍騎如何衝擊,這千餘名軍卒始終都將謝艾圍在中央,不讓任何一名羯騎衝進護陣。

“咚咚咚...”

戰鼓擂鳴,拼殺有序。

大武步戰軍擋下了石趙龍驤軍騎的衝擊,並且通過小軍陣的快速穿插,迅速將三千龍驤軍分隔開,化解了他們想要依靠軍騎的衝擊進行破陣的企圖。

龍驤軍是石趙羯騎軍中的精銳,素有着不可擋的戰力,可是在大武步戰軍的面前,他們沒有討到半點便宜,完全失去了重騎軍的優勢。在近萬柄寒光凜冽的刀鋒下,三千龍驤軍更是陷入了困境。

看到杜勛及其三千龍驤軍騎陷入困境,麻秋正欲增兵向前,忽聽對面戰鼓的聲音改變了節奏。

繼而,從遠處的陽邑城中有數百騎大武的重騎兵殺出,每名騎兵的手中皆持有長柄馬槊,在陽光的映射下,長長的槊鋒發出了幽藍的寒光。

殺出的大武重甲軍騎並不多,這點兵力與麻秋所領的軍騎相比較,尚不足以讓他心生畏懼。

然而,在大武軍騎衝出陽邑城時,麻秋看到城牆上站有大量的軍卒,同時也看到了距離陽邑城不遠的藍谷處有煙塵升起。

沒錯,此處的確有伏兵,麻秋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不過,他並非會因此而退走,只是不想冒進。

他想要等后軍的跟進,然後再一舉殺光守在此處的大武軍,同時也包括砍掉那個狂妄之徒的腦袋。

“汲魚,你領五千兵馬上前,策應杜勛退回來,前軍暫向後退,等待后軍的到來。”

麻秋大聲地吩咐,輕蔑地望了望依舊在擂鼓的謝艾,冷笑道:“我再給你一日的活命,等后軍跟上來,即便你藏了千軍萬馬,老子也要砍了你。”

眼下,麻秋不僅是在等一萬后軍的跟進,而且還在等中書監石寧的兩萬鐵騎。

他想將西線的兵力凝聚在一起,先憑藉五萬大軍滅掉晉陽城外的來敵,然後再與姚弋仲合兵一處突進西境,直搗李峻的老巢,使大武軍應顧不暇。

如此一來,正面對敵的皇帝便能長驅直入,直接攻破洛陽城,一舉覆滅大武。

麻秋知曉大武的根基在西境,若能攪亂西境,大武的李峻必然要分兵救援,如此不僅能起到攻其不備的效果,而且還能切斷大武後續力量的輸送,如同對大武釜底抽薪。

這個謀略可謂是狠毒,麻秋也因此不在乎一時的勝負,命人策應受困的杜勛后,他便打算領兵暫時向後退,穩固住營盤。

然而,麻秋的兵馬尚未后移,一名騎兵飛馳而至,大聲地稟報:“將軍,后軍被襲,思骨將軍戰亡,餘下的兵馬正逃向安平郡的沾縣。”

“什麼?你...說什麼?”麻秋對於這個消息感到震驚,大聲地問道:“他們有多少兵馬?咱們的軍需糧草如何了?”

后軍負責押送糧草,行軍無糧則為大忌,麻秋聽到后軍潰敗,首先就想到軍糧應該盡失了。

騎兵快速地回道:“大約有一萬多騎兵,好像是來自涼州的軍騎,他們擊敗了思骨將軍后,放火燒了咱們的軍需大營,此刻正向南殺去。”

“媽的,中計了,原來他們的伏兵在咱們的身後,他們想切斷咱們的退路呀!”

此刻,麻秋完全推翻了之前的判斷與謀划。

他覺得對方當下的意圖並非是要攻打晉陽城,而是將晉陽城當做了一個誘餌,誘使前來增援的兵馬進入包圍圈,從而不斷地消耗石趙的兵力,用以策應大河南岸的大武軍。

如果自己執意向晉陽城進發,很有可能完全陷入包圍中。那些涼州鐵騎向南殺去,應該是想去奇襲石寧的兩萬軍騎,如果石寧落敗,自己這兩萬人很可能要走不出并州。

故此,麻秋決定也領兵向南,與石寧的兩萬兵馬形成一個反包圍,滅掉那些涼州鐵騎,再返身殺回來。

“后隊為前鋒,向南行軍。”

如此思慮下,麻秋髮出了行軍的命令,同時也讓人鳴金收兵,希望在前方混戰的汲魚和杜勛儘快退回來。

然而,麻秋的一系列舉動過於倉促,不僅沒能撤回前方的龍驤騎軍,就連自己所領的兵馬在軍陣轉換時也有了幾分混亂。

此刻,謝艾一直站在木輪車上擂鼓,當他察覺出對面的軍陣出現變化時,冷笑一聲,命左右的執旗手揮動了金龍大旗。

隨着大旗的舞動,近兩千大武輕騎軍從藍谷處殺出,陽邑城中的三千步卒也持刀衝出了城門,與輕騎軍一起沖向了正欲後退的石趙軍。

“弟兄們,那些羯胡想要逃走,殺光他們。”

木輪車上,謝艾大吼了一聲,同時又將手中的鼓錘狠狠地敲在了戰鼓上。

之前,混戰中的所有人都聽到了石趙軍退兵的金鳴聲,龍驤騎兵們在不知狀況下急於退走,而大武步戰軍則死咬住不放,雙方完全膠着在一起。

此刻,再聽到謝艾的大吼聲,大多數的龍驤騎兵慌了心神,不顧一切地向後退,大武步戰軍則快速地向前追擊,近萬人的軍陣很快衝到了麻秋的大軍前。

一瞬間,由於不知所謂的驚慌導致了混亂,而混亂又加劇了最初的驚慌,在大武軍的衝擊下,兩萬石趙軍原本有序的撤兵變成了敗逃,最後則演變成了潰逃,被大武兵馬一路追殺。

★★★

晉陽城,西門。

此刻,石趙的冠軍將軍姚弋仲站在城牆上,心有疑惑地望向城外,不明白大武軍到底要採用何種方式來攻城。

眼界內,大武軍卒並沒有準備雲梯車和拋石機,僅是擺了十幾輛結實的木車在城外,木車上則安放着粗大的青銅管子。

除了每輛木車的周圍有大武軍卒外,其餘的人都退到了木車的後方,而那些軍騎則離得更遠,甚至超出了弓弩的射程範圍。

“那是些什麼東西?他們是打算用十幾根粗管子來攻打晉陽城嗎?”姚弋仲轉頭問向身側的兒子姚襄。

其實,他知道兒子也和自已一樣不解,根本無法作答,自己也只是說出心中的困惑而已。

“爹,兒子也不清楚那是個什麼東西。”姚襄望着城外,搖頭回了一句。

不過,他的兩道濃眉卻緊皺在了一起,神情也沒有了之前的輕鬆之態:“爹,兒子聽到過一些傳聞,說大武的李峻通妖法,善用天雷攻取城池,也不知道真假?”

“天雷攻取城池?”姚弋仲疑惑地重複了一句,不自覺地抬頭望了一眼天空。

此刻,暮色將起,凜冽的寒風吹散了天際的流雲,獨留下那輪夕陽在慢慢消褪耀眼的光芒,卻也是殘陽如血。

“妖法?”

姚弋仲搖了搖頭,繼續道:“那個李峻有些來頭,卻並非是什麼妖人,他年少時就在軍中,是一員悍將,曾在亂軍之中斬殺齊萬年的首級,要說他會妖法,我不相信,這世間除了妖言惑眾外,又何曾有過什麼妖...”

當年,姚弋仲參與過齊萬年的氐羌叛亂,也曾在混戰中見到過李峻年少時的悍勇。

故此,他知曉李峻的本事,卻不相信兒子口中的傳聞。

然而,不等他口中的話說完,就見到對面守在那十幾架銅管處的軍卒忙碌了起來,最後將點燃的火把伸向青銅管子。

下一瞬,遠勝於滾滾天雷的巨響震動了整座晉陽城,就連整個并州的大地似乎都顫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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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駝煙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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