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商賈之辯
“呵呵,劉伯父是吧。不過是小孩子玩鬧,隨便說兩句,何必當真?小子還想聽聽劉兄高見,請伯父成全。”笑呵呵的,曹植沖劉繇鞠了一躬,絲毫沒有放過劉基的意思。
曹家的小子,未免太狠了一點吧……這是在場的除了劉基以及曹家兄弟之外所有人地共同想法。
原本,曹植這樣的不依不饒,是很容易遭人反感的。
可是,他只是小孩子。小孩子年輕氣盛,不很正常嗎?
因此,大多數人也僅僅是覺得這孩子實在是太狠了,卻沒有多反感。
至於遭受劉家父子的敵視?他曹家不能與所有人作對,但是區區一個刺史級別的人物,他們還是不會放在眼裏的。
事實上,這一次曹操讓這兄弟倆來,就是為了示威來的!如今,劉基自動跳出來讓他們打臉,他們又怎麼可能放過?
劉基卻是暗暗感激曹植,若不是對方的“解圍”,他還真不知道怎麼才能違背父親的命令。既然你這麼上道,為了顯示感激,小爺就全力以赴了!
“嗯,混在一起座是不太方便。”劉基很正經地點點頭。
這就投降了?所有人都在雲裏霧裏,這傢伙是出來賣萌的還是搞笑的?隨便說兩句就投降,搞毛呀!
曹植隱隱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他有心不放過對方,但是對方既然都投降了,自己再不依不饒,哪怕自己年幼,也會被人當成瘋狗吧……有些事,絕對不能太過的。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曹植說道:“既然這樣,那劉兄也是贊成這位先生給在下讓個座的吧。”
都這樣了,還想要下個套呀。劉基都忍不住冒了冒冷汗,如果自己給個肯定的回答的話,豈不是會上天下間所有商人的黑名單?曹植你妹的!
不過好在哥也不是好像與的,嘿嘿一笑,劉基說道:“曹兄這是說的哪裏話,坐在一起是不方便,但是讓座的話,豈不是更不方便?難不成曹兄實在是腹中飢餓,等不及了,急着吃這位先生的殘羹冷炙?就算是曹兄你想,這位先生也不願意嘛!”說著說著,劉基已經走出了自己的座位,站在了曹植的對面。
輕哼了一聲,對對方的胡攪蠻纏很是不爽,曹植冷冷地道:“劉兄說笑了,孔世叔不是吝嗇之人,自然不會少小弟和這位先生的。既然坐在一起不方便,劉兄又不同意這位先生讓座,莫非是劉兄已經吃飽了,想要讓小弟就坐?若是如此,小弟先謝過了!”
“非也非也!”劉基嘿嘿一笑,學包不同包三哥說話還真是爽:“既然曹兄不願意和眾位經商之人一起坐,那孔世叔給你加一個座位,就坐在他們後面不也一樣了。曹兄你這麼看我作甚?莫非是曹兄你怕寂寞了,那你不如讓這位曹兄也到後面一起坐。還看着我,莫非是想讓小弟來陪你一起坐?這可不成,小弟不習慣和不熟的人一起吃的。”
劉基一驚一乍的樣子,着實把在座的人都給逗樂了,雖說他是在胡攪蠻纏,但是能看見曹家兄弟稍稍吃點憋,他們也是不會反對的。
曹植的臉已經變得漆黑如墨,看得劉基是佩服不已,把好端端的一張小白臉變成小黑臉,這本事可夠強的!而躺着也中槍的曹彰,則是輕哼了一聲,沒有理會劉基。
曹植的臉重重地抽了兩下:“劉兄說笑了,小弟說得很清楚。重農抑商這是古訓,我朝亦是如此,小弟若是坐在後面,豈不是讓在座的諸位也丟了臉面?”
不管劉基如何胡攪蠻纏,曹植都死死地咬住“重農抑商”,這是大家都不能否認的,也就是說,曹植一開始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
沒有人看好劉基。不論是他的父親劉繇,事情的導火索之一的糜竺,此地的主人孔融。士農工商,這個排名早已經定好了的,乃是顛撲不破的真理,怎麼可能讓一個黃口孺子三言兩語否定了?
劉基忽然感到一陣的悲哀。他很有自信將曹植給辯倒,雖然有胡攪蠻纏的嫌疑,但是他相信自己能贏。
可是所有的人都對商人的地位低下沒有任何異議,包括商人本身。被人看不起沒什麼丟臉的,丟臉的是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在後世,商人是何等威風的存在?雖然有些病態的笑貧不笑娼,但是絕對沒有誰會瞧不起商人。米國足夠強吧,當之無愧的第一,可是決定米國發展方向的,不是政客,不是“士人”,是商人。
也許,這是時代的局限性,註定了這個時代,商人就抬不起頭!
但是,劉基不禁想到,後世的祖國,在現代化中比西方起步晚了幾百年,然後就是一段飽受欺凌的歷史,這,是不是也與商人的逆來順受有關?要知道,商人的地位越低,將來想要翻身就越困難。
自己也許永遠都不能將這個時代商人的地位提高,不能讓士農工商變得平等,畢竟,重農抑商在這個時代是符合潮流的。但是,讓他們擁有自信,不甘於低人一等,自己也做不到嗎?
劉基感到自己的胸口有一團火在燃燒。“不錯,重農抑商古來有之,也很正確,小弟承認這一點。但是重農抑商似乎並不是說商人就低人一等吧?如果小弟沒搞錯的話,只是朝廷鼓勵百姓務農,不鼓勵百姓經商而已。不知道商人應該給士人讓位,是哪一位聖人提出來的?”
這傢伙肚子裏面還有點料!曹植心中稍微有點吃驚,雖然劉基是避重就輕,但是真的要咬字眼的話,重農抑商並不是說商人就應該地位低下。可是,這還難不倒曹植,微微一沉吟,便飛快地說道:“劉兄說的有點道理,只是我朝孝武帝,明令商人不得穿絲綢,這是何解?”
劉基面露不屑:“這也很容易解釋,商賈之人生財有道,聚集了不少財富。孝武帝英明,怕他們興起奢靡之風,故而禁止商人穿絲綢。”
胡扯!曹植心中狠狠地罵道。鬼才相信漢武帝是為了節約,但是劉基雖然是胡扯,卻給漢武帝戴了一頂高帽,曹植可不敢否定劉基的話。
劉繇和糜竺的眼睛亮了起來,劉基雖然是一通胡攪蠻纏,但是看得出來,他真的是有備而來,也許,他真的能辯贏?這個瘋狂地想法一出,將他們自己都嚇了一跳。
不知不覺之中,曹植似乎已經被逼到了死角了,他無往不利的利器失去了效用,相當於被劉基硬生生地砍掉一隻臂膀,不被動才怪。
這一次,曹植沉思了半晌,方才說道:“有一句市井俚語,叫做‘無商不奸’,商人奸詐狡猾,有緊急情況的時候喜歡囤積居奇,破壞百姓生計,自然不能與在朝為官的同列。”這話不僅說得很勉強,更是將在場的商人得罪了個遍,不過被逼到這份上,曹植也不能管那麼多了。
如果說之前曹家兄弟的行為讓在座的商人心頭略微有點怒氣的話,方才他說的話就是完全將商人推往對立面的。畢竟,之前的那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這些商人都已經習慣了這種不公正待遇了;但是這一次,曹植可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說他們商人的品德敗壞了,這樣都不憤怒的話,那他們都是泥做的了,不過是礙於對方身份,他們早就開罵了。
上鉤了!劉基的嘴角微微翹起,他早就料到對方會拿出這個理由的。畢竟商人的社會地位低下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但是說得出口的理由也就那麼幾條。
就在曹植暗道不好的時候,劉基開口了:“曹兄此言差矣。那句市井俚語實屬以訛傳訛,‘無商不尖’的‘尖’可不是‘奸人’的‘奸’,如果曹兄多讀兩本書,就能知道這是說商人的聰明的。至於曹兄你說的商人奸詐狡猾,小弟卻是有話要說了。”
劉基卻是暗暗慶幸,他在後世的時候有注意過“無商不奸”這個詞,還專門查過,這才知道其中的誤會,沒想到今天居然能用這個去反駁曹植,實在是有些僥倖。
頓了頓,劉基對着孔融說道:“孔世叔,您老博學,不知歷朝歷代的為官之人,可出過奸佞小人?”
孔融笑了笑,毫不遲疑地答道:“僅僅就說我大漢,歷代以來飽學之士層出不窮,忠貞愛國之人自是不少。至於奸佞小人,自然也是不少。前幾年,老夫不還有幸跟隨各位諸侯,去討伐過一位奸佞嗎?”說到最後,孔融竟是哈哈大笑起來,很顯然,對於能夠參加討董之戰,他很是自得。
劉基沖孔融鞠了一躬,說出了一句滿堂皆驚的話:“孔世叔,這樣說來,您應該是一位奸佞了?”
話音一落,真的是滿堂皆驚。
“臭小子,胡說什麼!還不向孔世叔道歉!孔北海,某教子無方,還請恕罪!”這是憤怒的劉繇。
“哈哈哈,劉兄你這話可就不對了,孔世叔坐鎮北海,百姓安居樂業,如何成了奸佞了?”這是幸災樂禍的曹植。
“住嘴!孔北海也是你這黃口孺子可以污衊的?能成為孔北海的客人,已經是你三生有幸了,你怎的還不知足?”這是憤怒的看客,有討好主人的機會,他們可謂是不遺餘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