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打的就是臉
吳中四姓，顧陸朱張，對於張家來說，是榮耀，也是恥辱。
江東大家族數不勝數，其中最璀璨的卻在這吳郡之中，而吳中四姓，更是其中佼佼者。能位列吳中四姓，對於吳郡的大家族來說，自然是一件榮耀。
但是，作為四姓之一，張家所要比較的自然不是那些來襯托四姓的家族，而是其它三家。
雖說江東豪族向來同氣連枝，但是那是對外來人而言的，內裏面的爭鬥比較也不會少，只是大家都比較克制的。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張家卻成了四姓當中當之無愧的老么。顧家陸家是老牌豪門了，都是在西漢時期便已經在江東紮下根了，而他們張家，是在西漢末東漢初遷過來的，底蘊上差了一籌不說，也不如顧家陸家那樣人才輩出，被他們壓一頭，張家無話可說，也沒人會笑話他們。
但是，朱家的存在，卻是扇了他們一個大大的耳光。
一個近些年來才搬到江東的世家，卻能迅速地成為吳中四姓之一，並且死死地壓了他們張家一頭，這就讓張家頗為鬱悶了。
更鬱悶的是，不時會有這樣的聲音，說張家位列吳中四姓，不過是湊數的，論實力，張家比其它三家低了不止一籌。
其實張家的人也承認，他們和朱家是比顧家陸家實力低了不少，而且朱家因為以武立身的緣故，即便是顧家陸家也對他們頗為忌憚，剩下的就只有他們張家，根本就和顧家陸家不在一個等級上，那些流言蜚語也絕非空穴來風胡說八道。
原本在陸家人被餓死了大半，家族實力受損頗重的情況下，張家是可以撿個便宜，位列陸家之上的，但是陸家卻和顧家是姻親關係，還有吳郡另一大比之張家也遜色不了多少的豪門，烏程沈氏，也和陸家有親。在這種情況下，這兩家人伸出手扶了陸家一把，雖然現在張家實力還在陸家之上，但是又有哪個人有那個膽子，敢說出“顧朱張陸”這樣的話來？所以，張家現在依然不得不背負着那個老么的名聲。
自己私下裏承認是一回事，被人當眾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劉基的言語之中，聽上去滿是對吳中四姓的敬佩之情，但是為何他在和朱桓交談的時候不說，而偏偏要找上張允來拍這樣一個“馬屁”？
他的用意，就連在場的最笨的一個人都能看得出來，這是給了張家一個狠狠的耳光！
你張家不是很牛嗎？吳中四姓之一，讓人好害怕呀。可是，你為什麼是四姓當中最末一個？為什麼會被朱家牢牢地壓在下面？為什麼在陸家損失大半之後，你還不敢說你是吳中第三大姓？
呵呵，張家，也不過如此嘛。
雖然劉基並沒有把這些話說出來，但是他的意思，已經是表露無遺了。
這話放在別處是一點效果都不會有的，在層次稍低的地方，四大姓已經是了不得的存在了，誰排第一誰排最後對他們來說並不重要，但是這裏不一樣。
這裏除了劉基項虞之外，不是朱家的人便是張家的人，通通都屬於四大姓，層次更高，看的東西自然是不一樣。
所以，在劉基話一出口之後，除了項虞之外，所有人的神色都變了。
張允一張臉自然是漲成了豬肝色，不是他沒有靜心養氣的能力，只是任誰像是他這樣被當眾打臉，也會和他一樣的反應；張家的那些人更是神色不善，而且隱隱的，他們看向朱家的人的目光之中，也不是那麼友善了；為此，朱桓也是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雖然他對於劉基還是蠻有好感的，但是劉基這話，卻是有挑撥朱家和張家關係的嫌疑，看着張家其餘人的目光，他心中更是有些惱怒了，看向劉基的目光已經包含了幾分不善。
臉色已經變成了豬肝色的張允更是毫不客氣地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劉基笑了笑道：“不就是表達對張家的敬仰之情嗎？吳中四姓，可是讓人仰視的存在。”
看了看朱桓那難看的臉色，劉基不由得苦笑了一聲，知道這話引起人家不快了，但是對方都欺上門來了，總不可能不還手吧？再說了，其實劉基真的是故意的……
有的事，不一定要大刀闊斧的講明，給他們種下一顆離心的種子即可了，這一顆種子倒是早就種下去了，劉基此舉頂多算得上是催一次肥而已。
這種時候，劉基也不會去傻到解釋什麼，解釋也沒什麼用。
張允的胸膛一陣的起伏，那目光彷彿是想要把劉基一口吞了似的，卻是沒有再度開口。
開口也不過是自取其辱而已。劉基心中一陣冷笑。
被迎進朱家，幾人心不在焉地寒暄了幾句，劉基看到朱桓欲言又止的樣子，又不時地和張允兩個使眼色，他便知道，正戲就要上了。
果然，沒過多久，朱桓在輕抿了一口香茗之後，便是咬咬牙，抬起頭目光灼灼地說道：“我朱家雖是以武立身，奈何朱某這些年來，卻無上陣搏殺的經歷，實在是慚愧。而劉公子弱冠之年，卻能帶領一幫子精兵強將，千里奔襲，大破孫策，實在是讓人佩服不已。不知劉公子是否願意，和朱某在馬上一較高下？”
“雖然以大欺小未免顯得不公，但是劉公子能做出那等壯舉，應該是不會在乎這點年齡差距的吧？”
看着朱桓那躍躍欲試的樣子，劉基不由得一陣苦笑，雖然他早在收到請帖之時便已經猜到了這個情景的出現，而且也已經想好了應對措施，但是聽到朱桓提出來，他還是一陣蛋疼。
十九歲打十三歲，你妹的還真好意思提出來……
當然，這也只是笑話罷了，在戰場上，誰會在乎你有沒有成年？而且看朱桓之前那欲言又止的樣子，也能知道他這也是鼓起極大的勇氣方才提出來的，若不是劉基之前有過上戰場並且贏得勝利的經歷，恐怕朱桓還真不會好意思提出來。
稍稍一猶豫，劉基便是點了點頭，他早已把自己看作一名武者，而作為武者，是不應該拒絕這樣的挑戰的，儘管怎麼看這挑戰都有些不公。
“雖然沒什麼信心，但是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也不可能拒絕，便如你所願吧。”
聽到劉基這麼乾脆地答應了，朱桓先是愣了愣神，隨後眼中閃過一陣喜色，看向劉基的目光之中，先前的那些不善也消失了很多，這種習武的漢子，大多數都是喜歡這種直爽的人了，很明顯，劉基這一下正好撓中了他的癢處。
一旁的張允，眼中則是閃過了幾分莫名的意味，一直在關注着他的動靜的劉基見狀，不由得挑了挑嘴角。
如果認為這樣便能算計到小爺的話，那你註定要失望了……
朱桓敢說他家是以武立身，這絕不是自誇，而是很實事求是的。
朱家習武的風氣，極濃。
隨處可見的家丁，看上去都要比其它三家的家丁壯實不少，顯然平時的鍛煉絕對不少，甚至是經常習武都有可能。更讓劉基吃驚的是，一般家族的後院，通常都是樓台水榭，假山林立，極盡奢華之能事，不同家族的區別，僅僅在於景色的優美程度而已。但是朱家不一樣，一般家族拿來放鬆，拿來欣賞景緻的後花園，在朱家是不存在的，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碩大無比的校場。
沒錯，就是一個大校場。一大片平坦的土地，上面鋪就黃土，構成了一個迷你的戰場，在這上面訓練，無疑會讓人更加熱血沸騰，哪一天真正上了戰場之後，也不會對戰場過於陌生。
校場之上，不時一陣陣狂風捲來，捲起一大片塵土，劉基用力地揮了揮衣袖，咳嗽了兩聲之後，發自真心地讚歎道：“沒想到朱家之中，竟有如此景緻，難怪朱家世世代代名將如過江之鯽，但是這個校場，便是天下間大半人家所不及的。能在這風景秀麗的江東做這等大煞風景的事，設下這校場之人，真乃好魄力，好眼力！哈哈，等小弟回豫章后，定要依樣畫葫蘆創建這麼一個校場，想必朱兄不會介意吧？”
劉基這些話絕對是真心實意的，這種校場在北方很常見，但是在南方卻是沒有那種條件創建，在江山如畫的江東創建這麼一個校場，更是難上加難。外面是風景如畫，裏面是黃沙漫天，這花費絕對不菲。
但是朱家也絕不是冤大頭，雖說泱泱華夏，地形複雜之極，有水道縱橫的江東，也有山川林立的益州，更有牧草肥美的平原，真正要征戰天下，絕不可能僅僅會在一種地形下作戰便夠了的。但是，在這冷兵器的時代，真正的王者，絕對是那縱橫無敵的騎兵，真正能決定天下歸屬的，也是那適合騎兵作戰的北方。
肯花費巨資，建立這麼一個看上去基本上沒有用處的校場，那人絕非碌碌之輩。
當然，劉基也不得不承認，這話還是有一點刻意吹捧的意味的，朱桓那副滿意的表情，更是說明了，他這馬屁，拍得正是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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