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示好，糾結

歷史上的東吳雖然偏安一隅，卻絕對不缺少將帥之才。

從周瑜開始，每一任大都督無一不是天縱英才之輩，周瑜赤壁一戰，鼎足之勢始成，魯肅是真正提出了三分天下的構想，呂蒙襲取荊州，陸遜猇亭之戰……每一個人，都是所有君主夢寐以求的賢臣良材。

在這之中，陸遜無疑正是最讓東吳驚喜的一個。

在奪取荊州之前，陸遜在眾人眼中，僅僅是一個普通的書生，雖然他也能帶兵，但是沒人認為他會打仗，能堪重任。但是到孫權和呂蒙下定決心，要進攻荊州之後，正是這一個書生，獻上驕兵之計，雖然在襲取荊州的過程中，主要是呂蒙的功勞，之後劉備討伐孫權之時，也從未把他當做報仇的對象，但是，很少有人知道，這對這個書生而言，僅僅是一個開始。

之後不久，劉備起傾國之兵，數萬大軍滾滾而來，呂蒙病逝，東吳上下束手無策。

就在這滿朝文武驚慌不已之時，又是這一個書生站了出來，“守江口書生拜大將”，雖然前世的劉基絕對是地地道道的蜀國擁護者，但是每每讀到這兒的時候，還是不由得為這個書生的氣質所折服。

也許，猇亭之戰比之赤壁大戰還是差了一籌，但是周瑜是誰，陸遜又是誰？

周瑜輔佐孫策之時，便已經是鋒芒畢露了，沒有周瑜，便不會有江東這一片基業，當曹操裹挾青徐精銳南下，大軍壓境，氣勢洶洶之時，他站出來實在是眾望所歸，力挽狂瀾也證明了他的能力。

而陸遜呢？除了孫策女婿的身份之外，猇亭之戰之前，他真的什麼都不是。就是這樣一個身份，他居然能一舉扭轉乾坤，大敗蜀軍，而後又總攬東吳軍事，曹魏數次南征皆以失敗告終，他居功至偉。雖然孫權晚年開始打壓江東豪族，陸遜自己也因為支持太子孫和而屢受孫權責罰，憂憤而死，陸遜的江東的貢獻卻並沒有到此為止。他還生了一個好兒子，陸抗，能力不遜色於他父親的能人。可以說，正是這出色的父子倆，力保東吳數十年的江山。

最最重要的是，陸家和孫家是仇敵，孫策圍攻皖城，陸家餓死了將近一半的人。就是這樣一個人，居然能為東吳立下那等汗馬功勞，這絕對是東吳幾世修來的福分。

而姓陸，又年紀輕輕便有這等本事，除了陸遜之外，劉基實在是想不到第二個人了。

雖然劉基並不清楚陸遜是不是改過名字，但是他卻有理由相信，這個少年有起碼一半的可能，就是那個神一樣的書生。

再說了，就算不是，這等本事，也足夠讓人瘋狂了。

是以，劉基看着陸議的眼神就不一樣了，熱切，非常的熱切，彷彿是色狼在看一個已經脫光了的美女一般，都恨不得把對方給活剝生吞了。

不過，注意到周圍人目光有些怪異，劉基還是很快地反應過來了，急忙把目光移開，很是尷尬地說道：“久仰元嘆先生和兩位陸少爺的大名了，還請各位隨劉某來。”

雖然劉基是叫的所有人，但是不管是顧家還是陸家的下人，都是很自覺地呆在客棧外面等着，哪怕是那幾個拿着禮品的下人，也只是將這些禮品交與店家那兒寄存而已。

在知道這兩隊人居然真的是顧家和陸家的人，領頭的更是顧家的領頭人和將來陸家的領頭人之後，那店小二變得殷勤不已。在帶着幾人上樓之後，手腳很是麻利地上了一壺好茶，幾碟糕點，在討好地斟好茶之後，他更是很自覺地告退了。

劉基很是眼尖的發現，在那小二退出去的時候，顧雍微不可覺地點了點頭，看樣子對這小廝的識相頗為滿意。

知道這些世家子弟裝腔作勢是最拿手的，毫無最大的門閥子弟自覺的劉基在店小二出去后不久便開門見山地問道：“不知三位光臨敝處，有何見教？”

見劉基這般直接，三人皆是愣了愣神，對望了一眼后，竟是三人都站起身來，長身一躬道：“冒昧上門，別無他意，唯有聊表感激之願。”

“感激？在下似乎未曾施恩於幾位吧？”劉基半是裝傻半是疑惑地道。

“孫策賊獠，為虎作倀，助袁術攻拔皖城，害死我陸家之人數不勝數。我陸家與孫策有不共戴天，而劉公子與令尊，前不久大敗賊獠，可謂是為我陸家報一大仇。如今劉公子到達敝處，我等自然該聊表寸心。”這一次，開口的是一臉淡然的陸議。

“家父忝為揚州刺史，孫策入寇江東，出兵抵禦乃分內之事，何敢居功？陸公子言重了。”眼神有些閃爍，劉基頗為含糊地說道。

要說這三人真是來為了那一點破事來表達謝意的，劉基是打死都不能相信。起碼他們的來意不會那麼單純。

雖然將孫策打了回去，是從側面上幫陸家出了一口氣，也是幫陸家暫時抵禦了一個潛在的威脅——孫策真是佔據江東，陸家不說會滅絕，但是也絕不會太好過。從這一點來講，陸家兩個少爺過來，向他表示一下謝意，那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顧雍過來幹嘛？雖然根據劉基的了解，這顧雍是已經病逝的陸康的女婿，但是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要說他這一家之主的身份，會為了老丈人的事，親自上門，向一個十三歲的小屁孩兒道謝，劉基是一百個不信。

擺明了這完全是借口，他們來肯定有別的事，而且，看樣子肯定是好事。

是好事還管個球？想到此節，劉基也是心頭大定，再也不主動開口，只是不斷地品着香茗，偶爾再吃一兩塊糕點，搞得顧雍陸議三人納悶之極：這糕點有這麼好吃？

雖然比裝傻充愣，劉基不是這幾個豪門出身的子弟的對手，但是在他一點都不着急的情況下，捱時間數綿羊看手指這些把戲他可還是玩得轉的。

在劉基已經快要將每根手指上有多少根毛數清楚的時候，終於有人忍不住開口了。

“是這樣的，劉公子，我們過來還有一點事情想要和你商量一下。”說這話的是顧雍，劉基估摸着，今天這事，也是顧雍挑起的，至於後面還有沒有其它幾個家族的身影，他就不太確定了。

“願聞其詳。”不慌不忙的，劉基吐出了這麼四個字。

稍稍沉吟了一下，估計是在組織語言，顧雍接著說道：“聽聞令尊為了鍛煉劉公子，讓劉公子前往豫章。而後豫章太守朱皓更是上表請求將豫章郡一分為二，一為鄱陽郡，一仍為豫章郡。新分的豫章郡百廢待興，正是缺人之時，不知劉公子對此有何看法？”說完，顧雍便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劉基，似是要看穿他這個人一般。雖然年齡差了一倍，但是顧雍卻絲毫沒有小瞧劉基，這也是劉基在擊敗孫策一戰所出的風頭太大了的緣故。

劉基這一下完全瞭然了，這三人來的目的他應該算得上是一清二楚了。

聽顧雍的話，是他或者他們顧家還有陸家的人，有人想要去豫章仕官。如果他們的目的真的是這麼單純的話，劉基一定會很高興地答應這個請求，正如顧雍所說，豫章那邊很缺人，現在羊毅是分身乏術，整個人都忙於政務。本身就是一個大郡，又是百廢待興之時，有這些家族的精英人士加入，自然是好事一樁。更何況，豫章並非這些家族的地盤，他們的觸手很難伸過去，劉基也不會擔心客大欺主的情況發生。

但是，他們真的就這麼好心？劉基可不相信。

恐怕，這只是第一步的試探性接觸。

在擊退孫策之前，這些世家豪門都是沒有半點動作，因為他們很清楚，這個年代，割據一方大小諸侯，猶如過江之鯽一般，豪強數不勝數，這些門閥都在觀望，觀望這位劉刺史值不值得他們投資。現在看來，能將孫策擊退，這已經足以使他們滿意了。

本來事情還沒那麼簡單，據劉基所知，這些門閥是非常注重門第的，門第不過關估計他們還會觀望，起碼不會這麼急地貼過來，但是劉家本身就是世上最大的門閥，這一個坎自然不會有任何問題。

這一些原本羊毅也和劉基分析過，但是他們倆都沒有想到，這些豪門，居然會拿劉基來當敲門磚。

不過稍稍想一想，劉基便明白了他們的想法。

劉基是家中獨子，基本上沒有繼承人的競爭壓力，他和劉繇也沒有任何矛盾，也就是說，和他打好了關係，就是直接投資到幾十年後去，這種情況下，這些人藉著這個機會，來劉基這兒探探口風，初步接觸一下，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對於怎麼處理和世家門閥的關係，劉基現在都還沒有想好，他到這邊來，是想探探這邊的口風的。

如果真的和世家門閥展開全面合作的話，在最開始的幾年甚至是十幾年裏面，對劉基他們肯定是好處多多的。海量的人才，就代表着無窮無盡的財富。不論是在盛世還是在亂世，人才都是最重要的，有這些人才的幫忙，在江東站穩腳跟，是不會有任何問題的。因為家族因素和恩仇來講，劉基他們可以比昔日的孫策孫權走得更加順利。

但是，這也會埋下巨大的隱患。

世家門閥的利益，和一個勢力的利益，畢竟是不能等同的。一開始的蜜月期還好，矛盾沒那麼尖銳，很多東西都會被掩埋下去。但是劉基可不是一個願意偏安一隅的主，無論是為了北方的那人，還是為了和天下英雄交手的願望，他都肯定是要打出去的，到時候，就是矛盾爆發的開始。

這些家族，要的是一個安穩的江東，一個能供他們不停吸血壯大自己的江東。劉基要的，是一個基業，一個能打出去的基業。一旦劉基表現出要進攻中原的願望之後，這些家族還會支持他嗎？劉基絕不相信他們會。到時候，一場大亂不可避免，而這，很可能會非常致命。

所以，合作是必須的，但是到底怎麼合作，劉基還沒有一個準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