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6

暴君6

“你說什麼——?!”

不久后,守在書房附近的其他侍衛只聽其中突然傳出太子殿下憤怒的質問。

那低沉動人的語調中,卻透出風雨欲來、令人無比悚然的可怖殺意。

隨即,書房的門被一下子撞開,神情冰冷的太子殿下提刀而出。

他雙眸沉沉好似濃墨,薄唇抿成一線,緊繃的下顎線條看上去極為冷峻,那俊美無鑄的五官都蒙上了一層寒霜,周身狂涌的殺氣幾乎凝固成實質。

侍衛們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太子已提着刀,如狂風般從眼前掠過。

???

發生了什麼?

侍衛們下意識將迷惑的目光投向了書房中追出來的親衛統領秦墨。

秦墨:“……”

秦墨表情痴獃,他比這些人更迷茫。

方才,就在這位殿下說完那句讓他心生不妙的話,下一刻便當場表演了一番變臉,緊接着提刀便走……直到現在秦墨還沒反應過來這是唱的哪一齣戲!

他心中愈發不安,連忙追了過去。

·

大將軍府的另一頭,沅芷閣。

這裏是一眾太醫安頓的地方。自從他們被皇帝特意派來治療太子殿下的舊疾,就一直住在這裏。

黃昏霧靄未散,幾名太醫正在院子裏指揮着葯童們將晾曬的藥材收好。

“嘭——”突聽一聲巨響,那厚實的院門一下子飛了進來。

院門重重砸在地上,驚起的一堆灰塵碎土劈頭蓋臉砸在他們身上。

正當太醫們又驚又怒之時,一道十分熟悉的人影已然大步走了進來。

“太、太子殿下?!”

驚愕的神情剛剛出現,就轉為驚恐。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太子殿下,神色與以往分明不同,且並非赤手空拳,而是提着一柄出鞘的長刀,鋒刃上寒光閃爍。

他以手摩挲刀柄,一雙眸子沉沉掃過來,散發出攝人的怒意與殺機。

“聽說就是你們在孤的藥材中下的毒?”

眾太醫:“???”

……太子什麼時候中了毒?莫不是今天沒有睡醒,居然聽到如此震撼的消息?不對,重點是這與他們無關啊!

將將反應過來,不及解釋,刀光寒徹,倒映得青年那張臉冰雪般寒冷:

“好,好得很!若不是秦統領無意中發現,只怕孤就要這般稀里糊塗被你們治死了!”

眾太醫:“??????”

……什麼?秦統領說的?!狗賊害我!!!

懵逼過後,他們七嘴八舌就要解釋。

只是此時太子殿下的情緒明顯有些不對勁,狂怒中的他聽不進去任何人的解釋,手腕一抬,刀尖便指向眾人。

不多時,院中傳出一群太醫此起彼伏的驚呼,夾雜着凌亂的腳步聲。

“不、不要過來!”

“殿下,這其中必有誤會啊。此事與微臣無關,我沒有害你!啊,別殺我!”

“太子發瘋了,救命啊!”

“秦墨狗賊,老夫與你勢不兩立!”

聽到院中傳出的這些聲音,隨後趕來的侍衛們忍不住面面相覷,還偷眼去看秦墨那難看至極的臉色。

接着,侍衛們自發地將整間院子嚴嚴實實圍了起來,以免放脫了任何一人,跑出去有損太子的名聲。

明知道太子殿下在裏面做某些見不得光之事,自是不允許一隻鳥雀走脫。哪怕是身為親衛統領的秦墨,未得太子殿下本人允許,這些侍衛也絕不會放行。

他們不僅盡職盡責地圍住了院子,攔住了衝動之下想要闖進去的秦墨,甚至已經開始認真思考,一切結束之後,該如何幫太子殿下毀屍滅跡,消滅罪證。

一時間,院門前各種眼神亂飛。

侍衛甲丟出一個眼神:挖坑甚好,簡單方便。往城外亂葬崗一丟……

侍衛乙回丟一個眼神:亂葬崗太遠,還是綁塊石頭沉河吧。

侍衛丙表示不屑:這兩種都太容易被發現,不如就埋在府里做花肥。

沅芷閣門口,這些曾隨同太子殿下身經百戰的侍衛個個身形筆挺如槍,神情冷峻的臉上面無表情,周身都散發出百戰之師的氣勢,彼此眼神來往卻很歡快。

——這麼多年下來,對太子殿下積累的信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摧毀的。他們無條件相信,這位太子殿下絕不會濫殺無辜。如果有錯,那一定是對方的錯!

哪怕在原劇情中,齊宣性情日益暴戾,也是足足折騰到七年之後,才將過往積累的名望和天下人對他的期待徹底消耗殆盡,成為人人喊打的暴君。

不過,院中的情形卻並沒有這些侍衛們想像中那樣血腥——

一群再也跑不動的太醫瑟瑟發抖縮在角落,渾身癱軟,劇烈喘氣。神情中都透出可憐、弱小與無助。

而太子殿下就站在十步開外,提刀與他們對視,周身都散發著強烈的殺意。

他胸膛劇烈起伏,似乎無窮的怒意在其中奔涌,眸子裏一時陰鷙一時清明,似乎整個人都在某種情緒中掙扎,這是強行克制住自己暫時停在這裏。

……彷彿下一刻就會突然暴起!

太醫們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但其中也有某個人一眼便看出了端倪,這分明是太子體內的奇毒突然爆發了,這才會情緒失控,做出提刀追殺太醫的瘋狂之舉!

作為親手配出這副毒藥之人,這人很明白,此毒毒性極為劇烈,初時還好,一旦毒性日漸深入,有朝一日徹底爆發,幾乎能讓一個正常人失去所有理智,淪為脫籠而出的野獸。

看太子這樣子,妥妥的毒性已深。

計劃成功了,但這人心中卻絲毫不覺歡喜,反倒是誕生了無盡的悚然。

——只因此時此刻,和提着刀發瘋的太子一起被關在這個院子裏,即將要面對脫籠野獸,甚至很可能因此喪命的人之中,就有他一個!

而他不想死。

隨着時間推移,太子殿下的情緒看上去越來越不穩定,似乎幾次都想要動手,卻又被他生生克制了下來。

且不提混在一眾太醫中的某人如何驚恐,其他太醫也漸漸看出了太子殿下的不對勁,不由瑟瑟發抖,不敢將自己的小命寄托在太子殿下的自制力上。

想到方才被太子提刀追趕的刺激,他們就一陣后怕。要不是對方理智回籠,及時收手,他們怕不是都已魂飛天外?

見太子神情不定,似乎就要再次暴走,有太醫連忙開口安撫:“太子殿下中了什麼毒?若是殿下願意,還請讓臣等整治一番,或許能將之祛除。”

然而,正處於陰沉暴戾的情緒中,被怒火所支配的太子殿下,卻懷疑地看了他們一眼:“不就是你們乾的嗎?難道不是你們在孤常用的藥材中下毒?”

說著,他似乎又控制不住了,右手上的刀蠢蠢欲動,還好左手閃電般出手,緊緊抓住了自己的右手手腕。

這才得以艱難阻止。

而涉及給太子投毒,還是太子殿下本人言之鑿鑿的指責,一群太醫已經被嚇得臉色煞白,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不管是真是假,齊齊喊冤。

“殿下誤會了,臣等不敢!”

其中一名年齡最大的老太醫站了出來,壯着膽子安撫暴怒中的太子:

“殿下萬萬不要受了奸人挑撥,臣等一片忠心,豈敢謀害殿下?”

“是啊,是啊,殿下真的誤會了。我們哪裏有這個膽子謀害儲君?”

其他人也醒過神來,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辯解,語氣誠懇,不似作假。

“……是嗎?”

太子殿下的語氣雖然還是懷疑,卻明顯有了幾分動搖。他手中的刀往回收了收,眸中的怒意稍稍收斂,陷入掙扎。

眾人一喜,連忙趁熱打鐵:

“還請殿下暫息雷霆之怒,讓臣等為殿下診治。若真有毒性入體,切不可繼續拖延,以免將來釀成更大的禍果。”

這些太醫終究是專業的,之前是被嚇傻了,現在反應過來后,立刻拿出了以往“伴君如伴虎”的精神,紛紛出言安撫,順便勸太子及早治療。

更何況,這其中還有那個本就知曉內情,連那奇毒有什麼功效也一清二楚的下毒者。該如何在言語上刺激引導太子的情緒,怎樣會讓對方情緒更加暴躁,怎樣能使之稍稍緩和,此人一清二楚。

……

經過眾太醫連番安撫,情緒維持在爆發邊緣的太子殿下似乎終於勉強控制住了情緒,眸子裏重歸一片清明的淡漠。

“也罷,孤便再信任眾位一回。”

他淡淡看了眾人一眼,伸出一隻手腕。

另一隻手還不忘警惕地按在刀柄上。

·

香爐中青煙裊裊,一方軟榻之上,玄衣青年斜斜倚在那裏。

他滿頭烏髮隨着同色的衣袍一起在軟榻上鋪開,疏淡的眉目間含着幾分不悅,那雙眸子正死死盯着面前的葯碗,彷彿面對着不共戴天的生死仇敵。

冷冷盯了一會兒,這葯碗也沒有長出腳逃跑,那烏褐色的葯湯所散發出的味道反倒更加濃烈了。

他只得端起碗來,一口悶下。

難以想像的苦澀從舌尖處蔓延開來。原不為一下子向後癱倒,在軟榻上躺屍。

……Orz。

等秦墨得到太子放行的允許,甫一進入沅芷閣,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但他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被一群太醫衝上來包圍了。這些太醫,有的鬍子已經花白,有的還算年輕,但無論是哪一個,看向他的目光都很不友善。

“秦統領,就是你在太子殿下面前胡亂造謠,污衊我們給殿下下毒?”

“咱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秦統領為何要憑空污衊我等清白?”

“看你平日濃眉大眼像個好人,沒想到背地裏居然還干這等挑撥離間的事!”

“聽說連那柄刀都是你主動遞給太子殿下的,這是唯恐殿下砍不死我們嗎?真是心思狠辣,令人髮指!”

秦墨:不,不是我,我沒有。

面對這一張張怒目圓瞪的臉,秦墨腦門上冒出了一串問號。

而等他從這些人的控訴中聽明白他們所表達的意思,那張本就黑沉冷硬的臉頓時徹底黑了下來。

明明他什麼都沒說過,怎麼這些人就認定了是他“故意在太子面前告密,污衊太醫們在療傷過程中對太子下毒,挑撥離間,卑鄙無恥”呢?

秦墨被這一口從天而降的黑鍋砸懵了。

他不由看了一眼重新端坐在一旁,神容肅淡、恍若天人的太子殿下。

對方以無辜茫然的眼神回視過來,彷彿在說:唉,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人!

……好一個完美的受騙者形象。

秦墨:“……”

就算他說這口黑鍋是太子硬扣到自己腦門上的,恐怕也不會有人相信吧?

……不妙的預感應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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