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謎一般的男子
老爸的骨折不是很嚴重,已經從急診轉往病房了,這一切都不用煩勞劉子光,一幫急診的小護士就給辦妥了,看到劉子光回來,她們一擁而上,唧唧喳喳地問道:“帥哥,你手機號多少,QQ多少?”
劉子光笑笑,摸出強子的N85道:“新買的手機,還沒上號呢。”
正說著,手機響了,劉子光按了接聽鍵,話筒那邊傳來聲音:“強子,我們馬上到,兩輛金杯,二十個人,全帶着傢伙,哪裏下?”
“停車場下。”劉子光說完就掛斷了電話,又撥了三個數字:110。
“110么,市第一醫院有人打架,開兩輛金杯車,二十個人都帶着兇器,趕緊來。”說完掛斷,關機。
小護士們的嘴都張成O型,半天那個急診小護士才道:“他們是來堵你的么?”
“呵呵,是來給我送錢的。”劉子光道。
話音剛落,兩輛金杯就風馳電掣般駛進了醫院,一個急剎車停住,推拉門打開,從裏面跳出二十條漢子來,全都*着上身,穿着牛仔褲和運動鞋,手裏鐵棍、鏈條都有。
當二十個手持兇器的流氓還沒走進大門的時候,劉子光已經迎了上去,主動問道:“是強子叫你們來的吧?”
“你是誰?”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用鍍鋅鋼管指着劉子光問道。
劉子光把馬6的車鑰匙舉起來道:“強子來醫院鬧事,車讓我扣了,拿錢才能提車,你們帶錢了么?”
眾流氓大怒,一人喝道:“扁他!”於是各種武器劈頭蓋臉地打來。按照常理被打的一方早就該抱頭鼠竄了,可是劉子光卻紋絲不動,任由鐵管和鏈條打在自己身上。
“那個帥哥馬上就要反擊了。”急診科的小護士自信滿滿地說道,可是半天過去,劉子光卻依然在挨打,人已經被打趴下了。那些流氓倒也有分寸,只是拿鐵棍照着身上亂打,所以倒也不會鬧出人命來。
“別打了!”小護士焦急地喊起來,可是那幫流氓根本沒有停手的意思,醫院的保安遠遠看着也不敢動,只有那幫善良的護士急得快要哭出來。
劉子光躺在地上,心中暗罵:警察怎麼還沒來。
與此同時,街對面的巷子裏,一輛警用塗裝的桑塔納正靜靜地停着,派出所民警老王和小胡正在關注着醫院停車場的鬥毆事件,由於半小時之內兩次接警,110指揮中心懷疑是假警報,所以只是通知派出所出警,並沒有派防暴隊之類。
“再等等,那個劉什麼光就會出手了。”老王自信滿滿地說,“等他一動手打人,咱們就出動把他們全抓起來,帶到所里慢慢問。”
女警小胡很着急,毆打已經持續了五分鐘,那人竟然還在硬撐着,難道老王的判斷是錯的?如果再不出現的話,恐怕就要鬧出人命了。想到這裏,小胡毅然拉響了警報,驅動警車開了過去,老王只能輕輕嘆一口氣:這孩子還是太嫩啊。
見警車來了,流氓們丟下武器四散而走,金杯車裏坐鎮指揮的中年男子也把煙頭一丟,喝道:“走!”
最終警察還是一個人沒抓到,偌大的停車場就只有遍體鱗傷的劉子光躺在地上,一幫小護士呼啦一下圍了上去,七手八腳把他往擔架上抬,女警小胡走過來道:“慢着,我要問傷者幾個問題。”
小護士們怒目而視:“來這麼晚,人都快被打死了,還問什麼問題?等過了危險期再說吧。”
小胡被堵得沒話說,眼睜睜看着人被抬走,老王過來拍拍她的肩膀道:“別擔心,都拍下來了,想抓人的話調醫院的監控錄像就可以了。”
小胡恍然大悟:“我知道他為什麼不還手了。”
急診室里,護士們解開劉子光的衣服,露出一身堅實的肌肉,流氓們毆打了五分鐘竟然只是留下了一些皮外傷,讓見慣了血淋淋場面的護士們都有些驚訝。
劉子光忽然吐了一口氣,坐起來道:“警察走了吧?”
護士們更驚訝了:“你不是昏迷了么?”
“他們按摩得太舒服了,我打個盹而已,謝謝你們了。”劉子光從急診床上下來,又對目瞪口呆的護士們說:“我練過硬氣功,他們那些三腳貓功夫傷不着我。不過打架的事情別告訴我家人,我不想讓他們擔心。”
護士們紛紛點頭。
劉子光整理好衣服,對她們說聲再見,便出了急診室,來到停車場,鑽進那輛馬6,先翻了一遍,從副駕的手套箱裏將行駛證找了出來,看了看上面的名字:孫偉,禁不住冷笑了一聲:“偉哥,你要倒霉了。”
劉子光雖然沒有駕照,開車的經驗可是相當豐富,他打火,倒擋,油門踩到底,整個車閃電一般倒出來,徑直倒着開出醫院大門,一個擺尾就把車頭調正了。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驚得想過來指揮倒車的保安大嘴張着,半天都合不攏。
劉子光一踩油門向前開去,忽然又一腳踩死,馬6發出一聲怪叫停在公交站台旁邊,劉子光降下車窗玻璃問道:“回家啊?”
站台上正在等車的是那個急診室的小護士,先前報警的就是她。女孩子身材秀頎,換上便裝更顯得動人婉約。聽見車裏有人搭訕,她本來還以為是什麼登徒子,便一扭頭不搭理,忽然又回頭驚喜地說道:“是你啊。”
“別等了,我送你回家。”劉子光道。
小護士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拉開車門坐上了副駕的位置,按了按真皮坐椅道:“這是那個小混混的車吧。”
劉子光道:“管他誰的,我開就是我的,你家住在哪裏?”
小護士報了一個小區的名字,幸好這地方劉子光認識,便嘿嘿一笑道:“坐穩了。”然後一踩油門,馬6飛一般躥出去,從自行車道直接切入快車道,驚得後面幾輛車連忙踩剎車。
一路上劉子光基本把能違章的項目都違全了,攝像頭不知道拍了他多少次,反正車子不是自己的,可勁地玩就是了,不到二十分鐘便跑完了原本一個小時的路程,來到了小護士家。
臨下車的時候,小護士咬着嘴唇猶豫着說:“嗯,你……要不要上來喝杯茶?”
劉子光眨眨眼,痛快地答應:“好啊。”
小護士家是三室兩廳的大房子,裝修得還不錯,小護士拿着拖鞋剛想讓他換,劉子光已經很隨意地走了進去,小護士一撅嘴,只好作罷。
劉子光在沙發上坐着,小護士在一邊泡茶,問道:“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劉子光。”
“我叫方霏,去年剛參加工作,對了,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我剛回家,暫時沒有工作。”
方霏把茶杯端過來,劉子光微笑着端起來啜了一口,眉頭稍微一皺。
“怎麼?不好喝么?”
“沒什麼,挺好的。”劉子光平時喝的可都是極品貢茶,方霏家的茶葉雖然好,但遠遠跟不上他的口味,當然這一點劉子光是不會說出來的。
“對了,我的西服破了,你能不能幫我補一下?”劉子光將那件三十元一套的灰色滌綸雙排扣西服上衣脫下來抖了抖,上面全是裂口和破洞,都是被那些流氓弄的。
“沒問題,我們急診護士的手藝最好了。”方霏很高興能為劉子光做些什麼,拿出針線便縫補起來。這件衣服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存貨,布料已經糟了,要在一般人家當抹布都不合格,可是劉子光卻當成寶貝,讓方霏有些納悶。這個人太奇怪了,穿着這麼不上檔次的衣服,可是氣質卻出奇的好,當他囂張的時候,就連電視裏那個李雲龍都比不過他;當他安靜的時候,就算是本院那個留美的醫學博士似乎都沒有他儒雅。總之,這人真是太奇怪了。
方霏一抬頭,正看見劉子光望着窗外小區遊樂場,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三四個小孩正在大人的帶領下玩耍,再看劉子光,眼神憂鬱又充滿深情,一雙眼睛是如此深邃,彷彿那裏是無邊無際的宇宙。
方霏整個人都呆了,在這一刻她斷定,這個男人身上,一定有着不同尋常的故事。
衣服破洞太多,補了好久才搞定,方霏並沒有把衣服給劉子光,而是走進房間將父親的一件西裝上衣拿了出來道:“你那衣服髒了,我幫你洗了,你先穿我爸爸的衣服吧。”
劉子光皺皺眉,還是接過西裝穿上了,大小正合適。
牆上的大鐘響了,劉子光抬頭一看:“呀,十二點了,我請你吃飯吧。”
方霏欣喜道:“好啊好啊。”
兩人下樓,方霏說要去小區門口的拉麵館吃,但是劉子光卻執意要開車去好一點的飯店,方霏拗不過他,只好指引着他開車來到一處檔次還不錯的酒樓。
酒樓停車場,保安看見轎車過來,趕忙上前幫着開門,劉子光刷的一聲就甩出一張百元大鈔,保安看看他的行頭,又看看大鈔,驚訝得張大了嘴,劉子光將錢塞進保安的領子,領着一臉驚訝的方霏進了大堂。
方霏心說這人太怪了,腰裏沒有幾個大子兒,出手卻這麼豪爽,開個車門都給一百小費,敢情他是外國來的吧?讓她驚訝的還在後面,劉子光開口就要最大最豪華的包間,在招待小姐耐心說服之下才要了一個雙人卡座,菜單拿來,他也不讓方霏點,刷刷點了十個菜,而且都要做雙份的。
劉子光點的都是比較貴的招牌菜,而且各種口味都兼顧到了,不一會兒十個菜擺上來,劉子光招呼一聲便大吃起來,那副吃相雖然文雅,但是速度實在驚人,風捲殘雲一般啊,盤盤見底,搞得服務員們都竊竊私語:“這人八輩子沒吃過飯了。”更有人懷疑他是來吃霸王餐的,可是人家是開車來的,又有美女相伴,除了打扮得寒磣點,一點也不像是吃霸王餐的啊。
吃飯過程中方霏想說點兒啥,可是一直找不到機會,一生氣也跟着大吃起來,兩人悶頭吃飯,不一會兒就吃完了。酒店也把劉子光要的另外一套菜打好包,一結賬,正好一千八百元。
方霏驚得張大了嘴,一千八,可是自己大半個月的工資啊,這個民工一般打扮的男人竟然出手這麼大方。劉子光掏出錢來付賬,把打包的菜提在手裏解釋道:“這是給我爸媽帶的。”
方霏頓時心中暗喜,這人絕對是個心地善良的人,身上只有這些錢,就全花在親人身上,兩套菜,一套請我,一套給父母,這是不是說明……
小女孩的花痴夢還沒做完,便被劉子光驚醒:“走吧,我送你回家。”
小區門口,下了車的方霏依依不捨地看着劉子光,有心想請他再上樓坐坐,可是人家還要去送飯,只好咬着嘴唇不說話。劉子光連車都沒下,只說了聲“再見”,就加油門倒車,迅速出了小區,一個漂移甩尾,向醫院開去。
來到醫院,二老果然還沒吃飯,正等着劉子光一起吃呢,劉子光將飯菜打開,一家人就這樣在醫院吃了第一頓團圓飯。
吃完飯,劉子光再次開車出去,這會兒是去找馬6的主人。根據行駛證上的地址,很快找到一家酒吧門口,門前還停着一輛金杯,正是上午去醫院鬧事的那兩輛之一。
酒吧半新不舊,門上有兩個用霓虹燈組成的大字“糖果”,踹門進去,裏面很暗,下午時間尚未營業,酒吧里空蕩蕩的,只有單調的桌球撞擊聲和哀傷的藍調布魯斯。
“咣當”一聲,大門外刺眼的陽光照了進來,一個挺拔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桌球案子旁正在躬身瞄準的青年慢慢直起了身子,桌球杆子在手中掂着,吧枱前喝酒的幾個男子也回過頭來,眯起眼睛看着這位不速之客。
居然是他!上午在醫院挨打的那個小子,他居然敢找上門來!七八個青年站了起來,嘴角掛着嘲諷的冷笑,慢慢圍了過來。
劉子光眉頭都不皺一下,道:“我找孫偉有事。”
“偉哥的名字也是你喊的?”一個長發青年猛然揮起啤酒瓶迎頭砸過來,劉子光身子一側,啤酒瓶搶在手裏,一聲脆響,啤酒瓶在長發青年頭上化作無數咖啡色的碎片,血從額上流下來,青年一聲不吭便栽倒了。
另一個鼻子上穿着金環的傢伙從側面發動襲擊,桌球杆帶着勁風以雷霆之勢掃過來,卻被一隻手牢牢握住,鼻環青年一愣,想往回抽,哪裏還能抽得動?抬頭正看見一張笑臉。
“×!”鼻環青年怒罵道。話音沒落,他手中的桌球杆已經被劉子光從當中折斷。只見劉子光揮舞着半截桌球杆,“啪”的一聲抽在鼻環青年臉上。鼻環青年被擊中后,抱着頭跌跌撞撞,接連碰翻了幾張桌子。
青年們停住了腳步,有些驚恐地看着這個凶神惡煞的傢伙。
“我找孫偉。”劉子光再度開口,語氣依然平和如初。
“誰找我?”吧枱側面打開一扇門,裏面走出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身穿修身黑襯衣,敞開的領口裏露出一根粗大的金鏈子,嘴裏還叼着一根煙。
漢子看了看滿地狼藉,並沒有絲毫的震驚之色,只是瞪了劉子光一眼,冷冷道:“到我辦公室談。”
劉子光走進辦公室,孫偉已經坐在了大班台後面,一指牆角的椅子,冷冷道:“坐。”
劉子光卻並不按照孫偉的吩咐坐在牆角,而是拉了一張沙發到辦公室正中央,大模大樣地和孫偉面對面坐下。
孫偉掏出硬中華的盒子,拋了一根煙過去:“抽煙。”然後自己也拿出一根,用大班台上的鍍金拿破崙大炮點燃,仰坐在寬大的老闆椅中,俯視着劉子光。
劉子光也掏出一次性塑料打火機點燃香煙,兩個人就這樣吞雲吐霧地互相對視着。
兩分鐘過去,孫偉便有點撐不住了,他企圖以氣勢壓倒對方,但可恥地失敗了,這個男子的眼神如同刀片一般犀利,讓他不敢對視。
不是猛龍不過江,對方敢一個人打上門來,說明此人有這個實力;能坐在辦公室里和自己放膽對視,而不是急火火地提什麼條件,說明此人並非魯莽之輩。
孫偉拉開抽屜,拿出一沓錢推過去,銀行捆紮好的一百張紅色大鈔,整整一萬塊。
孫偉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上次有個體校的學生來鬧事,一個人打八個,那可是散打專業選手,到最後還是被放倒,孫偉親自挑了他的腳筋,別說賠錢了,孫偉還得讓他賠酒吧損失的裝潢費用呢。
可是這次不同,孫偉竟然破天荒地拿出一萬塊錢來,這是因為他從對方身上嗅到一絲讓自己不安的味道。
是殺氣。
“錢拿走,車留下。”孫偉很簡短地說,力圖使自己顯得鎮靜自若,可是他手中微微顫抖的煙蒂已經深深將他出賣。
劉子光拿起錢來掂了掂,忽然砸在孫偉臉上:“一萬塊,你打發要飯的呢!”
孫偉下意識地蹦起來,太陽穴處的血管突突直跳,他直勾勾地瞪着劉子光,半晌還是泄了氣,坐回去低聲道:“店裏只有這麼多了。”
劉子光盯着他看了一會,孫偉額頭上的汗都下來了,再也撐不下去,低三下四道:“哥哥,真的只有這點錢了,店裏平時不留錢的。”
劉子光哼了一聲,將那一萬塊塞進兜里,順手又拿了桌上一條硬中華,轉身就走:“車我先玩兩天,玩夠了還你。”
“哥哥,有話好說,那車……”孫偉站了起來。
劉子光一回頭:“不高興?”
“不是不是……”
“不高興找強子去,這事他惹出來的。”說完,劉子光揚長而去。
劉子光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圍在門口的幾個青年下意識地往後退,都不敢和他對視。
等這尊凶神開着馬6離去,青年們才湧進辦公室。
“偉哥,怎麼不做了他?”
“再厲害他也是一個人,怕個屌!”
青年們七嘴八舌地嚷着,恢復了往日的神氣。
孫偉點燃一支煙,猛抽了一口道:“你們不明白,這個人不一般。”
“有啥不一般的,不就是會兩手功夫么?”
孫偉搖搖頭,噴出一股煙:“你們不懂的。”說完便仰頭躺在老闆椅上,陷入了回憶。
青年們知道偉哥有話要說,都靜了下來。
“那年,我被監舍抽調去陪一個死刑犯,其實也就是陪着說說話啥的,防止執行前一天犯人想不開。那人縱橫六省一市,手底下七條人命,臨刑前一天該吃的吃,該喝的喝,沒事人一樣。”
青年們瞪着眼睛等待下文。
孫偉掐滅煙蒂:“今天這個人,和他是同一種人。”
辦公室內鴉雀無聲,開酒吧的小混混和江洋大盜完全不能同日而語,每個人都在後怕,今天他們都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
劉子光駕車返回,中途停車在大商場買了一些人蔘、鹿茸之類的補品,另外又找了個移動公司的合作網點,買了一張不用身份證登記的神州行卡,放進了N85里。
辦完這一切,回到醫院,一家人正在病房裏說話,管床醫生來了,拿着CT片子說只是壓縮性骨折,不算嚴重,在醫院觀察一周就能回家了,一家人皆大歡喜。
晚上要留人陪床,媽媽說已經在保潔公司請過假了,晚上她在這裏陪護便可,讓劉子光回家休息。劉子光哪裏願意,說自己在這裏陪着便可,媽你回去睡覺吧。老媽拗不過他,只好先行回家。
劉子光送媽媽回家,一群人剛進電梯,後面又跑來一個小女孩,體態窈窕,面容生得極其清麗,讓劉子光這樣見慣了美女的人都為之一動。
女孩手裏拎着個膠袋,梳着馬尾巴,身上的衣服很樸素,甚至還有兩個不起眼的補丁,電梯雖然還有空間,但站在門口的幾個粗壯婦女絲毫沒有相讓的意思,女孩便咬着嘴唇默默地站到了一邊。媽媽並沒有看見這個女孩,只顧嘮叨,劉子光便將心思收回,不再多想。
將媽媽送回家中,劉子光再次趕到醫院,路上順便買了些飯食,父子倆在醫院吃了晚飯。一天折騰得夠嗆,老人家飯後便睡了,劉子光就坐在病床邊陪伴,倒也不算無聊,因為小護士每隔一會兒就找個由頭過來看看,其實是想和他搭訕。
次日上午,方霏又跑來了,告訴劉子光說可以出院了,壓縮性骨折不嚴重,留在醫院也沒什麼特別有效的治療方法,還不如回家靜養呢,畢竟住院費用在那裏擺着。本來劉子光的意思是再觀察一下,可是耐不住老人的意思,還是辦理了出院手續。
出了住院部的大門,老爸看到眼前的藍色馬6,驚訝地張大了嘴,問劉子光車是哪裏來的,劉子光含糊地說是借的,老人擔心地說:“可不敢偷車啊。”
方霏在一旁嘿嘿直笑,幫劉子光圓場道:“確實是借的,我可以作證。”
老人這才放心,劉子光一家人坐進汽車,方霏擺手道:“再見啊,呸呸呸,醫院裏不興說再見的,祝願你們全家身體健康哦。”
劉子光說聲“謝謝”,一踩油門就走了,留下氣鼓鼓的方霏,狠狠地一跺腳,這個沒良心的,居然連個電話號碼都沒留。
回到家裏,媽媽張羅了七八個菜,一時間小院子裏菜香四溢,老鄰居們也都來道賀,順便看看失蹤八年之久的劉子光,劉子光掏出一包中華煙四下里散發,鄰居們都說老劉家這小子出息了,說了一陣子才笑眯眯地離去。
菜做好了,老爸還讓劉子光開了一瓶洋河大麴,一家人剛坐到飯桌旁,就聽到微弱的敲門聲,似有似無的,響了一下就沒聲了,就連劉子光這樣聽力靈敏的都以為是幻聽呢,可是過了一會兒又響了起來,劉子光便過去猛然拉開了屋門。
門口站着一個少女,面龐很熟悉,正是昨天在醫院見到的女孩,女孩下意識地退了一步,手捏着衣角,用蚊子般的聲音道:“叔叔好。”
劉子光剛想糾正少女的稱呼,媽媽就過來了:“小雪吃飯了么?來家吃點吧。”
少女怯生生地說道:“吃過了,我是來借保溫瓶的,剛做了湯想給我爸爸送去,怕路上涼了。”說完這段話,雪白的面龐已經變得通紅,顯然是個極其內向的丫頭。
彷彿為了證明她說的是謊話一般,少女腹中忽然傳出“嘰嘰咕咕”的聲音,明顯是還沒吃飯。媽媽不由分說便將少女拉了進來:“別客氣,今天家裏做的菜多,奶奶給你盛飯。”說著將少女按在座位上,又給她盛了滿滿一大碗米飯。
劉子光也回到座位上,好奇地看着少女,媽媽一邊給少女夾菜一邊介紹道:“這是大前年搬來的鄰居,丫頭在第一中學上高二,年年三好學生,那可是咱們省的重點高中啊,可惜她爸爸有病,在醫院常年住着,把個好好的家都拖垮了,孩子幾年沒買過衣服了,真是可憐。”
眼瞅着少女眼睛紅紅的就快要哭出來,劉子光插嘴道:“媽,少說兩句,讓人家吃飯。”
老媽這才停下不說,放下筷子準備保溫瓶去了,少女拿着筷子很羞澀地吃着米飯,除了碗裏的菜之外,根本不去夾盤子裏的菜,那副表情讓劉子光看了都心酸。
不一會兒,小雪就吃完了飯,站起來說道:“謝謝爺爺奶奶叔叔,我該送飯去了。”
媽媽拿過來兩個不鏽鋼飯盒和一個保溫桶道:“裏面放着菜,是奶奶做的哦,帶給你爸爸嘗嘗。”
小雪接過飯盒和保溫桶,雙眼中已經有些晶瑩的東西在閃爍了,她努力剋制着淚水,不敢說話,生怕一張嘴就哭出來。媽媽趕緊將小雪送出去,臨走又摸出兩個硬幣給她:“小雪啊,可別走路去了,坐公交多方便。”
回來后,媽媽長嘆了一口氣:“可憐這家人了,一年到頭不知道能吃幾頓肉,在廠里幹了一輩子,當了幾十年勞模又有什麼用?到頭來還不是幾千塊錢買斷下崗。眼瞅着房子就要拆遷,一家人還不知道在哪裏安家呢。”
爸爸哼了一聲道:“咱們家又能強多少,還不是一樣?現在小光回來了,也是三十歲的人了,可不能再走歪路了,這麼著吧,我和公司領導說說,你接我的班,去物業公司當保安員。”
劉子光無語,只能點頭同意。
晚上,老爸打了十幾個電話,動用了不少關係,終於將這件事敲定,物業公司讓劉子光明天早上去面試。
次日一早,劉子光來到物業公司,說是面試,其實很簡單,就是一個經理隨便問幾句話。
“多大年齡了?”
“二十九。”
“以前干過什麼?當過兵么?”
“這個……什麼都干過,就解放軍沒當過。”
“哦,做十個掌上壓我看看。”
於是劉子光趴在地上做了十個標準的掌上壓,經理見他不喘粗氣,既不是近視眼又不是大胖子,便點頭道:“好吧,看老劉的面子就收下你,交五百塊錢服裝費,帶身份證複印件到綜合辦登個記,下午就正式上班吧。對了,把你的長毛剃了,不男不女像什麼樣子。”
回到家把這個好消息一說,爸爸媽媽喜上眉梢,中午時間緊迫來不及做菜,老媽破天荒地出去買了燒雞、鹵牛肉等熟菜,老爸讓劉子光把珍藏多年的劍南春從柜子裏取出,並且不顧胳膊上打着夾板,親自給兒子斟滿一杯酒。
劉子光嚇了一跳,雖然自己已經不小了,但在父母眼中還是個孩子,爸爸主動給自己倒酒,這可是長這麼大以來,開天闢地頭一次。
他趕緊把酒瓶接過來:“爸,我來。”
老爸端起酒杯道:“孩子,一轉眼你都快三十歲了,耽誤了八年青春,可不能再不正幹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當保安員沒什麼丟人的,你可得認真干啊,爸媽都老了,以後不能照顧你了。”
一番話說得劉子光鼻子酸酸的,他也舉起酒杯道:“爸,您放心好了,我一定努力工作,干出個人樣來!就算當保安也要當得有出息!”說罷一仰脖把酒悶了。
老爸欣慰地點點頭,也把酒幹了,老媽端着盤子站在門口,看到這一幕,眼中早含了淚水。
下午兩點,保安劉子光就正式上崗了,他把頭髮剃得很短,灰色的保安制服穿在身上,不知怎麼就比別人精神許多,尤其是那頂大檐帽,壓着眉毛戴在頭上,顯得極酷極帥,黑皮武裝帶勒在身上,一雙潔白的手套,整個人看起來不像是保安,倒像是德國黨衛隊隊員。
“帥哥,新來的么?叫什麼名字?”小區出口,一個開着寶馬320的中年美婦竟然將車停下堵住大門不願意動了,降下車窗玻璃不停地和劉子光搭訕,搞得後面一陣陣鳴笛,中年美婦才將一張噴香的名片遞給劉子光:“帥哥,有事打我電話哦。”美婦拋了個媚眼才走。
“哥們兒,有艷福了哦。”同在大門執勤的保安王志軍艷羨地說道,這個小夥子是退伍兵出身,在部隊裏餵了三年豬,去年年底才進的物業公司,也算是個新人了。
“沒興趣,要不你試試?”劉子光看也不看,就把名片扔給了王志軍。王志軍把名片放在鼻子上嗅了一下,做陶醉狀:“好香啊,可惜人家沒看上我。”
“抽煙吧。”劉子光拋出一根中華,王志軍趕緊接住,先幫劉子光點上,自己才點上,抽了一口驚呼道:“竟然是真貨!那個娘兒們給你的?”
“屁,老子自己買的。”劉子光不屑道。
“你兩個!上班時間不許抽煙!”巡邏至此的保安隊隊長喝道,王志軍趕忙把煙熄滅放進口袋裏,劉子光卻置若罔聞,繼續吞雲吐霧。
“新來的那個,你還想幹嗎!”隊長氣沖沖跑過來,正在此時,一輛桑塔納警車開了過來,保安隊長來不及去管劉子光,趕緊去招呼警車。
“王警官,胡警官,巡邏啊。”隊長熱情地招呼着。
“是啊老白,過來看看,通報點兒情況,最近有幾個流竄搶劫犯來我市作案,各單位都要加強警惕……”王警官介紹着情況,那邊女警小胡卻打開車門向劉子光走過來。
“是你啊,兩天不見找到工作了。我告訴你,別看那幾個人不敢告你,只要你再惹事,我一定抓你回去!”小胡冷着臉說。
“胡警官,警服不合身啊,都快撐開了。”劉子光故意盯着小胡飽滿的胸部說。氣得小胡的臉色當時就白了,“你……流氓!”
“怎麼?我說啥了,這就流氓了?”劉子光哈哈笑起來,一旁的王志軍剛跟着笑了一聲,就不敢再笑了,因為威嚴的老王已經過來了。
“小子,你以前做過什麼我不管,但是在我的轄區里一定要本分!我想你父母也不想看你再走錯路吧。”老王丟下冷冰冰的一句話就拉着小胡離開了。
“怎麼?你是‘山上’下來的?”保安隊長再看劉子光的目光已經變了,也不管他抽煙的事情了,轉頭就走,“不行,我得找高經理去,黃鼠狼給雞看門,這還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