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老兵不死
雖然得到這一百名精於叢林山地的好獵手，但段鵬的內心一直是比較沉重的，似乎他更關注這七個逝去的軍士。www.niubb.NET牛ｂｂ小說網收斂他們的遺骸是件很壓抑的事，整個過程，段鵬都參與了，甚至那兩個墜入山崖的軍士，也是段鵬親自帶人去山下，仔仔細細的盡量全部收集攏來的。
辭別九山十八寨的各位頭人，段鵬率軍回到了鐵壁關，這一路他都在思索着，這場小小的戰鬥並未給他帶來太大的驚喜。
回來后，段鵬立即召集了關隘的所有軍官，連那些暫時被委以小主事的軍士也悉數被通知參加了，賈方成和召拔也不例外。
“這次戰鬥情況想必大家都知道了，經過我也就不想再說了，只是，有些疑惑，想說與大家聽聽。”段鵬的開場白很沉默，眾人都可以感受到這種氣氛，沒有人說話，而段鵬，也想把自己的這種心情給宣洩出來，他接著說道：“這次我們死了七個，加上上次的三個，我們鐵壁關在這短短時間裏，損失了十名兄弟。”
“是，千總大人，上次的那三名軍士，都已經安排收殮好了。”段興道。
“嗯，我有重沉重感，在這回來的路上，一直在思考着這個問題，我們今後如何善待這些個逝去的兄弟？又該如何去面對這些已遠去的軍士們的親屬？如果要說奉獻，那這些軍士們就是用自己的命，獻祭給了朝廷。也許我今天說的，大家還不是很明白，沒關係，有些個事總要去做的，而不是空只有嘴巴。今天你可以不理解，行！那就一年，十年，這輩子也沒理解，也可以，那你就教給你們的後輩！子子孫孫！終究會一天，所有人都會明白這些的！”
“我們大明子孫，多受儒學影響，講究周禮，可我要說的是，不知生焉知死，不知死焉知生！”
“我們有很多人都將人生比做旅程，只不過，這一趟旅程，開始不由我們決定，離開，雖然百般不願，再多不舍，也不能硬生生的停留在終站，還是要走——甚至，連走得風光還是安靜，祥和還是熱鬧，都要由旁人來定奪。我們也總是讚美一切生命，所以每一次新的上路，總有人在旁邊拍着自己的肩膀，笑中帶着依戀，帶着祝福送我們啟程，大概都在期望一次新的經歷，一個更美好的世界。連生命也不例外，分明以眼淚開啟大門，旁的人卻都在笑，至到了一切結束，卻沒有人願意麵對。是因為我們能夠一次又一次的重頭再來，而結束，只得一次么？所以“鳳凰涅槃”便成為了結束的最高境界，皆因它通往重生。”
“我們都會說，未知生焉知死，未知死，又怎麼知道生何所依？因為一生只有一次，所以才避之不及么，哪裏要花什麼時間和精力去了解這樣的最後一站呢？像是地鐵的終點，大部分人恐怕都未曾去過，對它的認知僅僅停留在地圖上的一個點罷了。但是這樣一個點，也要穿戴整齊，才算走完這一趟長途——從起點就不得休息的靈魂，終於停靠。”
“我們的主流思想是儒家，儒家最大的主張是慎終追遠，終就是死亡，遠就是故去的人，儒家對待死亡的態度是慎重悼念，死是生的歸宿，是生的延續，所以敬重死者就是要供奉他盡量地象徵着他還活着的樣子。俗話說，人死為大，死對於我們是最重要的東西,喪祭禮佔據了儒家禮儀的大量內容，而禮儀基本上就是儒家的外在，《士喪禮》和《喪大記》裏的內容絕大多數都是如此的。”
說到這裏，段鵬嘆了口氣，道：“但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這些了呢？根本就沒有！不要說這些，連英靈的古冢都要被打攪！被破壞！被挖掘毀壞！這種喪盡天良的行為又何嘗不讓人心寒呢？長此以往，敢問誰還會捨身報效朝廷呢？對死者以尊嚴，就是生者最大的敬重！在我的治下，以後將絕對不允許發生此類的事情。”
說完，段鵬開始用嚴厲的語氣，急速的下達了命令，“段興，從今以後，所有在戰事中逝去的兄弟遺骸，都要盡量收攏集中妥善安葬，建立起陵園，供將士親屬祭拜，也讓民眾知曉這些英烈的事迹，一切滋擾破壞陵園的行為，將以“叛國”論處！逝去兄弟的親屬，家人那裏，由關隘正式行文通告，一式兩份，當地官衙也要送達，請求他們予以照料！撫恤金另從發放，直至老人送終，年幼後輩成人！”
這天的商議很快在鐵壁關所有軍士間流傳開來，歷朝的軍士都不過是一種炮灰，從未有得到過什麼尊嚴之類的東西，但在鐵壁關，他們得到了。
這種慣例一直延續到今後，當段鵬所屬軍隊每攻打下一座城池，都有專人處理此事，而當地的衙門也小心翼翼的應對着，即使在有僱用等情況時，同等情況下也多有偏向此類家庭親屬及老的退役軍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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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會後，段鵬與段興交換了下最近的情況，楊明遠已在幾天前回到了鐵壁關，這次他是扎紮實實的帶了不少的匠戶和器具過來，但支出就非常之大了；成菁桃已帶蕭然，趙斌，方文三人，隨同招募來的蠻莫城碼頭鄭虎的船工雇船去了緬境阿瓦，鄭虎還特意留下了一個船工在關隘，以便阿瓦有消息傳來能及時通知關秦武。
“嗯，這些事都必須做的。”段鵬道，他還是很信任段興的，這是與他不一般關係的人。按照兩人之前的私下分工，無論誰出去，必留一人在關隘里處理日常事務的。
“阿鵬，有兩件事必須你親自處理下才是的。一是，關隘周圍的那些個酒樓，客棧之類的，他們已弄得差不多了，打算後天開業，你得去一趟；另外就是衛指揮使司有令到了，需要你回去述職一下。”
“開業的事必須去一下，只是這述職？這麼老遠，來回就得十天半月的，有這個必要嗎？”段鵬有些不理解。
段興笑了笑，道：“這些是必須的，你作為新任關隘的主事，已經有些日子了，上面需要知道你的想法和你所做的事。不過，阿鵬，我一直對你攻打蠻莫的事不是很明白，不知道你是不是只打算做鼓勵志氣之用的？”
“那可沒有，段興，現在我們的情況你也清楚，蠻莫就像根刺，卡在那裏，不打下它，我們是坐卧不安的。當然了，最後怎麼個打法，是需要仔細斟酌的，我並不是擔心能否打得下，而是擔心朝廷，昆明那裏知道後會怎樣處置我們。”段鵬很清楚這種擅自的結果。
“如果決定要對蠻莫作戰，騰衝衛指揮使司那裏就必須要得到他們的支持！只有他們的條陳才有最大作用的，我們可否以“追擊”的方式進入蠻莫？”段興建議道。
“這事我考慮了很久，上次緬軍偷襲我們，這次抓的這幾十個俘虜，至少證明我們邊關這裏交手頻頻的，攻守都正常。我還打算向錦衣衛和沐王府彙報此事呢。對了，你還應該找些人來寫信彙報我們的情況，三天兩頭的“哭”窮，說明問題的嚴重性。”
“這恐怕沒什麼效果吧？支銀子的事，沒人願意乾的。”段興不解。
“哈哈，我可沒想得到他們的銀子，只是讓他們煩，讓他們知道我們的苦處，時間長了，他們就會造成一種錯覺的，也會理解我們的一些小動作的，像孫挺那裏的事，我也比較擔憂的。”
“阿鵬，說到銀子，我得提醒你一下，現在可真是，花錢如流水啊，方成都感到吃力了，這樣下去，我們很快就會山窮水盡的了。”
“不瞞你說，這也是我最大的困攪！沒銀子，什麼都幹不了，這也是我想打蠻莫的原因，打下了這裏，那其後面的孟拱，密支那所屬的寶石礦就成了我們的囊中之物了。”段鵬的目地就在此。“還有，召拔的那一百獵手，我打算統歸新榮去負責，弄個專門的山林作戰隊伍出來，你覺得怎樣？”
“這事最好先問下新社，他們四兄弟是一體的。”段興如此建議。
“那行，我還是先做這事。”
“聽說雅婧和方成他爹也要來關隘參加開業。”段興忽然想起了這個。
“雅婧？好啊！老熟人了，那時我們幾個窮困潦倒時，沒少在她那裏佔便宜，現在我們狀況好了，總得回報人家一下吧。這樣，這幾天你要偉誠和天宇先歇息下，到時候一起好好招待人家。”說到這裏，段鵬忽然想起了段興，這位自己的家人心腹，現在在這位置上名不正，則言不順的，這次回去述職，看能否把他提為副千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