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嘉靖三問天
王世貞最厲害的武器就是手中的筆,臉上的嘴。他可以捧紅一張字畫,他可以捧紅一部文集,一樣有能力讓一個人臭名昭著。
王世貞將自己文學成就毫無保留的發揮了出來,揮毫潑墨,一篇篇諷刺嚴嵩的文章躍然紙上,一首首謾罵嚴嵩的詩詞坊間流傳,一幅幅嚴嵩的醜態畫像成了世人茶餘飯後的笑柄。
王世貞的影響力讓嚴嵩顫抖了,偏偏嚴嵩還不敢把王世貞幹掉,因為此時背後有虎視眈眈的徐階,王世貞是文人的表率,殺了王世貞必然惹怒天下的文人墨客。口誅筆伐之下,就是聖人都會打入地獄。
嚴嵩開始害怕起來,他想要制止王世貞,他再次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嚴嵩下令把獄中的王世貞之父給砍了。
當落寞的王世貞趕到法場收屍的那一刻起,嚴嵩和王世貞的仇恨徹底種下了,再也沒有迴旋的餘地。
王世貞的仇恨沒有被澆滅,他不但自己要罵嚴嵩,還要帶動文壇一起來罵。嚴嵩老邁根本無法回擊這個文壇新秀。
就在嚴嵩疲於應付王世貞的時候,徐階沒有停歇,他將自己大學士的身份發揮得凌淋盡致。朱厚熜不斷的提高對徐階的信任。
嚴嵩老邁,在面對朱厚熜之時,已經經常性的出錯了。
最不該的是,朱厚熜問嚴嵩,萬壽殿被燒,該把法場搬到哪裏去。
老邁的嚴嵩居然回答,搬到南城離宮去,離宮是英宗被囚禁時住的地方,這就犯了朱厚熜的大忌。
徐階察言觀色,知道拖垮嚴嵩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張天明在住處勤練劍法,不問世事,不知不覺過了幾個月。這幾個月中,張天明只幹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將胡宗憲進獻的白鹿已仙獸的名義送給了朱厚熜,雖然張天明知道朱厚熜已經放棄了修道,但是還是藉此機會幫助了胡宗憲求情。
朱厚熜欣然接受了張天明的建議,不追究胡宗憲和趙文華結黨一事。胡宗憲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如此順利,幾次三番的寫信來道謝。張天明卻有些受之有愧。朱厚熜之所以不追究,很大的原因是朱厚熜已經醒悟過來,而不是自己說了很多好話。
幾個月晝夜不息的努力,張天明和香兒的武功可謂是突飛猛進,看來老者的重塑根基,對於張天明來說至關重要。張天明修鍊了幾個月的心決,終於感覺到了體內擁有了真氣。雖然真氣並不雄厚,但是躋身一個普通武林人士,已經綽綽有餘。
香兒的情況要比張天明還要好上很多,她體內真氣的增長速度比張天明要快上十倍。香兒只練了幾個月的心決,就相當於普通人練了三年,香兒劍法熟練,煞氣也不差,真氣更是不同尋常,此時的香兒已經活脫脫算一個三流高手了。這種水平,想必六七個大漢也不能在香兒手上討到好處。
關凌雖然也是勤練不墜,張天明更是將心法全部教給他了,但是他畢竟沒有老者那樣的高手幫助洗髓煉體,進度要慢上很多。不過關凌畢竟年輕,也不需要急於一時。
張天明是幸運的,因為他得到了全套的羅剎劍法。尋常的武林人士,就是打破頭也搶不到全套劍法。
張天明不斷的修鍊羅剎劍法,隨着深入,慢慢的領悟了羅剎劍法的博大精深。張天明不由得暗嘆劍法的高明,更是對發明此劍法的高人另眼高看。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人創造了羅剎劍法,簡直就是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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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普通的夜晚,張天明和香兒關凌在院中研習劍法,上次替徐階送信的白面青年再次神秘的出現了。
他再次帶來了徐階的書信。青年一如以往,冷漠的消失了。
張天明展開信件,徐階在信件中只提到一件事情。嚴嵩居然帶着一幫嚴家晚輩上徐階家裏,跪地求饒。嚴嵩已經開始膽怯了,因為他發現原本自己的支柱——朱厚熜開始不再信任自己。狐狸一樣的嚴嵩開始使出多年前麻痹夏言的那一招,這次他再一次想麻痹徐階。徐階很冷漠的對待嚴嵩的做作,他身為夏言的學生,此生都在為扳倒嚴嵩而努力,嚴嵩一跪根本不能磨滅徐階的鬥志,相反他在給張天明的書信中明確的意思就是,執行下一步計劃!
張天明看到這裏,知道該完成徐階計劃中自己的最後一次行動了,在進行這次行動之前,張天明決定先好好的安頓好一切。
第二天,關凌和趙雨蝶收拾行裝,坐上馬車,出了京城,直奔南方。香兒依然留在張天明身邊,不管張天明如何勸解都不肯離去。張天明這次計劃之後將會和嚴嵩徹底撕破臉,嚴嵩反擊自己是在所難免的,張天明必須第一時間做出應對。香兒留在張天明身邊可謂危險重重,張天明沒法勸走香兒,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張天明趕往事先和蔡煙雲約定好的地方留下了暗號和書信,因為按照估計,這次計劃之後即使嚴嵩能渡過危機,也一定會理所當然的失去朱厚熜的支持,張天明覺得有必要讓蔡煙雲知道。
做完這一切,張天明開始向西苑走去,他要去進行計劃的第一步,取得朱厚熜的同意。如今的朱厚熜已經不是當初的朱厚熜了,徐階都不知道朱厚熜已經悔過,這個計劃放在以往肯定是可以實行,但是眼下朱厚熜已經醒悟,要想完成這個計劃,就一定要得到朱厚熜的支持。
張天明順利的在上書房見到了朱厚熜,朱厚熜也再一次屏蔽左右,和張天明私談起來。這已經是朱厚熜第二次如此神秘的和一個人交談了,宮中的人都有些暗暗驚奇。
張天明直截了當的將徐階的計劃合盤托出,因為他知道再也沒有必要隱瞞朱厚熜了。能不能扳倒嚴嵩,完全在於朱厚熜有沒有意願,而朱厚熜能不能下決心扳倒嚴嵩,完全取決於有沒有冠冕堂皇的理由。
張天明這一次給了朱厚熜既荒謬又十分可行的理由,那就是神仙指示!
徐階的計劃就是安排張天明做一場法事,借神仙名義,指出嚴嵩的罪行。世人皆知朱厚熜信神仙,此時朱厚熜要降職嚴嵩也就有了理由了,雖然有些荒謬,但是卻不失去朱厚熜的本性。
朱厚熜安安穩穩的聽完了張天明的計劃,良久無言。要讓他下定決心殺嚴嵩他或許不能馬上辦到,不過要降職嚴嵩,眼下這個借口顯然再好不過。只要嚴嵩還留得性命,嚴黨自然不會有什麼動蕩,嚴嵩丟了權利隨着時間的流逝,嚴黨必然會慢慢的瓦解。嚴黨本來就是一個利益的共同體。利益沒有了,自然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朱厚熜想了一會兒,終於點了點頭,默許了張天明的計劃。既然得到了朱厚熜的允諾,一場空前浩大的法事就準備起來了。
這一次法事還有一個響亮的名頭,那就是皇上要問蒼天,如何更好的治理國家,如何興盛大明。朱厚熜給這次法事取了一個名字叫做“問天興明”。
嚴嵩知道了這次盛會,立刻屁顛顛的跑前跑后,籌備一切,他萬萬沒有想到這次法事確是專門為他準備的。
幾天之後法事準備妥當了,法事選擇在地壇舉行,一場曠世罕見的**事開始了,主持者真是年輕的冒牌道士——張天明。
張天明專門為這次法事準備了碘酒和澱粉。他早早的將要顯示的神諭用澱粉寫在了紙上,只要到時候將紙張丟到碘酒水中,字自然就會顯現。當然為了鋪墊這一個環節,張天明準備了大量的繁瑣法事為其前奏,法事由上千道士一起開壇做法,場面甚為壯觀,一直耗了幾個時辰,張天明才開始進入正題。朱厚熜開始問天。
朱厚熜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大明為何不興?
當然這些問題早就已經和張天明商量過了,張天明裝模作樣的作了一番法,將一張寫好字的神符對於仙盆里。
不久之後,盆內顯現出了幾個大字:奸臣不除,大明不興。
此神諭一出,原本在壇下觀望的眾大臣,人人自危。嚴嵩更是被嚇得不輕,但是沒人敢上前制止,因為誰制止就擺明了自己就是奸臣。嚴嵩還沒有昏花到那個境地。
朱厚熜開始了第二問:奸臣是何人?
神符再次丟下,這次顯示的內容卻讓嚴嵩心膽俱寒。因為紙上顯示的正是:內閣首輔!
嚴嵩此時才真正知道了張天明的意圖,但是已經為時已晚,嚴嵩恨不得衝上去生吞了張天明不可。
朱厚熜裝模作樣顯露疑惑之色,故意麵對眾臣問道:“嚴首輔,一生為國,卻被神人認為奸黨,朕看不盡其然,倘若嚴首輔真是奸黨,神人自當早有發落,嚴首輔眼下八十有餘,活得還硬朗得很。顯然是仙人有誤。”
嚴嵩聽了朱厚熜的話不由得舒了一口氣,以為朱厚熜還是向著自己的,但是沒想到朱厚熜開始了第三問:既然天神已知奸黨何人,為何不嚴懲?
這一問看起來是為嚴嵩辯解,其實只有朱厚熜和張天明知道,這只是為了安慰嚴嵩而已。要是把嚴嵩逼得太急了,嚴嵩顯然會狗急跳牆,那時候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朱厚熜在這一局之內就是要扮演,將信將疑的角色,因為他只需要削嚴嵩的官職即可,還沒有到和嚴嵩翻臉的時候。
神符再次意料之中的顯示了這樣一句:一切都等人皇發落。
上天的神諭很明顯,那就是奸黨我已經告訴你了,是否除去只在於朱厚熜自己。朱厚熜依然是將信將疑的神色。張天明不由得暗道,這個朱厚熜還真是演戲的好手,一番戲演的是惟妙惟肖。
此時嚴嵩看到這個局面,再一次發揮他厚臉皮的特長,開始抱着朱厚熜的大腿告饒。
經過一番繁瑣的人情事故演練后,朱厚熜終於下了最後的聖旨:嚴嵩年事已高,神諭已顯,不可留用,即刻致仕,告老還鄉,不得逗留京城,惹神人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