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57.福福定了一刻,突然回身,緊抿着嘴唇兒往家裏走
方進剛說完,福福就感覺眼前全黑了,身子晃了一下向後仰倒,“撲通”一聲直挺挺摔在地上。
在門口的秀珠聽見響動,忙跑進來,一邊扶起福福一邊喊起了人。
福福大病了一場,休養了一個多月才慢慢好起來。不知怎的,她高燒昏迷時好多次夢見了祁睿,夢見他在石橋上對她說,跟他走。
大牛的娘子和秀珠輪流過來照顧福福,鎮上的人也時常來探望,這期間方進也總是趁沒人的時候過來,大概是覺察出了福福在意祁鹿的事,每次過來總會說一些他的境況。
比方說祁鹿登基后把自己皇叔召了回來,封侯加爵讓皇叔和自己一起治理雋國,皇叔早有賢名,朝中和民間對此也沒意見。
在朝中,祁鹿任用良臣賢將,清出去一批戰時只想着自保的皇親國戚,但對那個投降的武將非但沒有輕視,還因為他愛惜將士和百姓性命而嘉獎了他,雖然剛登基,可馭人術已十分了得。
對百姓,祁鹿知戰後需要休養生息,免了三年的賦稅,鼓勵生產培養匠人。
對他國,他和大堯的王已是至交,雖然兩人此次合作是利益關係,沒有祁鹿大堯不會這麼容易攻下雋國,沒有大堯祁鹿也不會這麼輕易就坐上皇位,但除去利益,兩人也確實十分欣賞彼此。祁鹿對外做足了仁君模樣,和大堯的王定下了十年不戰的誓約。大堯的王還想將自己的三公主嫁給祁鹿做雋朝的皇后。據說三公主在大堯時就對祁鹿一見傾心。祁鹿沒有拒絕,卻說以雋國眼下的情況自己還不宜迎娶,讓公主過來跟着自己受苦,公主年紀也還小,應當多在父母跟前盡孝,等三年後他將雋國打理好,那時再風光迎娶三公主。不知是祁鹿太能說會道,還是大堯的王許也捨不得女兒這麼早出嫁,竟同意了,帶着女兒歡喜離去。
這些,福福只是聽着,神情沒什麼變動看不出關心的樣子,但每次都是聽完才翻過身去說困了,方進就起身告辭離開。
不久,桂香姐上門來了,她是來辭行的,說自家相公在皇城被封了大官,在兵部任職,現已在皇城安頓好,要把她和孩子接過去住。
桂香大姐說完后欲言又止,似乎想問什麼又不好開口。福福撐起笑臉說:“那姐你有空可以回來看我,我給你蒸包子吃。”
桂香大姐的眼睛紅了,拿出自己最寶貝的首飾送給福福,哽咽地說:“福福,你是我見過最好的姑娘,找個好人家早些嫁了吧,我給你添妝。”
福福只是笑笑,把桂香姐送出去好遠,才慢慢走回家。
此後,她還是那個鎮上的小廚娘,等鎮上的人家有條件在家開伙后,她也沒有以前那麼忙了,就繼續蒸包子賣,偶爾運些草席和針線去城中換錢,日子過得也算安穩。
大牛的娘子曾壯着膽子來給福福說媒,被福福婉拒了。福福只說自己想給爹爹再多守幾年孝,再說,她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能吃飽飯,能睡安穩覺。
下輩子,也不用變豬。
沒事的時候福福就坐在門口理乾草束,任陽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小順在她腳邊安閑的打着瞌睡。它也不再追小母狗,似乎看淡了一切,只想和主人安穩的生活。
集福鎮的山越發蒼翠,田地也越發多了,祁鹿繼位不到兩年光景,這裏也鳥語花香,景色宜人了。方進還是時常過來看看,但是不怎麼說祁鹿的事了。
又快過年了,方進突然一連半個月看不見影子,後來突然出現在福福院子裏,冒出一句,“聽說……皇上病了。”
福福的手被干豆角的殼子劃破,她抬起頭懵懵地看着方進。
方進也很困惑的樣子,眉毛緊蹙着,“宮裏傳出的消息,說是重疾。”
福福傻了,他不是在宮裏嗎?宮裏不是好吃,好喝,好住的嗎?還有那麼多最好的大夫,怎麼還會病,還成了重疾?
可方進的話很快就得到了驗證,不久,連他們這個小城也傳來消息,說是皇上重病了。老百姓都在想,許是皇上太過操勞所致,畢竟這一年多生活的變化大家都看着眼裏,於是舉國為皇上祈福。
福福還是不要相信,他不是白龍轉世嗎?怎麼會那麼容易病?
可消息似乎跟福福過不去似的,不斷的傳來。
一個月後,從外面傳來皇上駕崩的消息,據說皇上臨終前將皇位傳給了自己的皇叔。
皇上膝下無子,皇叔這兩年貢獻也頗大,朝中和百姓對這個結果也能接受。
北風一個勁兒的呼嘯,福福背上一包袱的大包子還有幾件衣服,準備去皇城。
她不信,她才不信他死了,他們肯定是騙她,她要去親眼看看。
“福福……”大牛似乎一早猜到了什麼,過來看見福福的臉色后一愣,更擔心了。
“大牛哥,我能坐你家的馬車進城么?”福福白着一張臉說,眼神直直的,“我給小順留了吃的和水,還求你們多照應下。”
“福福,你別去,你剛病過……”大牛說。
這會兒風更大了,零星的飄下幾片雪花。
“我沒事,你只把我送到城裏就好,剩下的路我自己想辦法。”福福說著關上了院門,“你要是不願意的話,我自己走去城裏雇車。”
福福直着眼睛走過他,背着包袱艱難的迎着風走上主路。
大牛隻好跑去叫住福福,讓她先等一會兒,自己回去趕車。
福福覺得大牛隻是回去找人勸住她而已,等他走後就又踏上了主路,艱難地走着。
她並不認識去錦越錦的路,可眼下她腦子裏也想不到別的,似乎覺得就這樣一直走,她就可以走到錦越,再一直走到皇宮裏去,然後就能見到他。
福福突然眯了眯眼,風雪讓前方的景物變得模糊,一片灰白中,似乎有車馬緩緩駛來。
“福福!”大牛追趕過來,身邊還跟着二牛,“快跟我回去吧,馬上要有大風雪了,你要去皇城,等風雪過了我送你。”
福福似沒聽見,獃獃的繼續向前,直到大牛二牛拉住了她的胳膊,順帶把她護到路旁,前面來了輛馬車。
那馬車停在了路面上,大牛和二牛還在不住勸着福福,福福卻獃獃看向那馬車,她看見馬車帘子掀起,一個人從裏面出來,下了馬車緩緩走到她面前,身上是銀鼠領披風,靴底踩在雪上咯吱作響,沒戴帽子,耳尖微微的紅了。
“福福。”祁鹿叫了一聲她,突然笑了,寒梅乍放,溫泉春暖。
福福定了一刻,突然回身,緊抿着嘴唇兒往家裏走,假裝沒聽到身後的呼喚。
大牛並不認識祁鹿本人,還攆上福福問:“你不去皇城了吧?”
“我才沒有說去。”福福說。
她像被狼攆了似的趕回家,跨過門檻后就以筋疲力盡,摘下頭上的氈帽,已是一腦門虛汗。搖搖晃晃的摸上樓走到床邊,一頭栽了上去。
等福福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好好的躺在了被窩裏,秀珠端着碗葯坐在床前。
“你說你,病剛好往外跑。”秀珠責備道。
福福聽見外面有人說話,有個聲音很鮮明的跳出來。
“他們在說什麼。”福福問。
話音剛落,祁鹿就挑簾進來,看見福福后很驚喜,“你醒了?”
福福轉身臉衝著牆,沒說話。
祁鹿過去接過秀珠的葯碗,秀珠識趣的起身先出去了。
“先把葯喝了吧,要不燒可退不了。”祁鹿說。
福福想了想,回頭看他,“你怎麼來了?”
“當然是來娶你,”祁鹿理所當然地說,“我剛和鎮長的兒子商量了,日子就定在初六好了,就在這個房子裏,當然這之前我會找人修整一下這裏。起碼牆面要重新裱糊,再添幾樣新傢具,床是一定要換的。”
“誰說要嫁你了。”福福立刻說,帶着些惱恨。
祁鹿放下藥碗,傾過身去柔聲道:“我知道,這兩年你肯定受苦了,我會用下半輩子去補償你的。”
見福福不理他,祁鹿嘆了口氣,“這些年,在朝中明裡暗裏有不少想害我的,怕牽累到你,我只能忍着不去見你,這次詐死,才求得自由出來和你廝守。我知道,你肯定也在等我。”
福福的淚無聲流到枕頭裏,她吸了吸鼻子仍不說話。
祁鹿突然從身後抱住福福,隔着被子福福也能感到快被他的手臂勒到窒息,他的聲音在頸窩瓮聲瓮氣。
“福福,坐上皇位后我才明白,至高至尊,皇權富貴,任什麼都沒有你在我心中更重要,沒有你,在人間的日子只是白熬。”
祁鹿把福福的身子撥過來,見她已滿臉淚痕,忍不住吻了上去,“我知道你也是愛我的……福福,我們成親吧?”
福福把臉埋在祁鹿懷裏嗚嗚的哭了,最後,她拚命的點頭。
好吧,就這麼和他在一起吧,今生今世,廝守到老。
下輩子變豬,就變豬好了,千刀萬剮,煎炒烹炸,她也認了。反正這一世她也吃過不知多少雞鴨牛羊,此刻,今生,再也不想和他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