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 謀事在人

檀香從香爐裏面幽幽地飄散出來，整個書房中發出一陣優雅的味道。語啟將手中的大氅朝着旁邊的案几上一丟，背身對着身後的捧着一堆案卷的太監說道：“袁清，有什麼奏摺的直接報上來吧！”

那太監袁清聞聽語啟這麼一說，口中應諾，“陛下，這有一份是大將軍拓嚴的，他問可否從塞上往山東前線調兵增援；但塞上呂秩部也請求增兵調糧，卓爾國已經有十萬鐵騎逼近塞上關卡雁門關，情形非常危急。哦還有一份是……是大將軍拓嚴派人送來的密報！”

“說！”

“信上說的是諸侯各國的近況，他們說諸侯各國們用各種借口或威脅、或利誘一些人來為他們服務，那些人很可能會加入叛軍，前線的壓力將會變大。”太監袁清說完便看着語啟的臉色已經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語啟接過袁清遞過來的奏摺，吩咐了句，“下去！”

“喏！”

當語啟一個人安靜下來后，有些頹廢地坐在案幾前的軟凳上，自言自語地說起來，“朕也想調兵，若是隨便有兵可調的話，朕還怕那什麼諸侯叛亂嗎？朕還怕那卓爾蠻國的壓制么？調兵，哼，有二十萬兵守在塞上各個關卡處，但能隨隨便便說調動就調走嗎！唉——”說完，語啟有些頭疼地撫住自己的額頭，仰頭靠在那軟凳的扶手之上。

太和殿上，語啟將手中的奏摺朝下面使勁一摔，“哼，朕倒要看看，吳楚梁三王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被打開的竹簡上，用火漆烤的焦黑色處，上有漆黑的潑墨寫上：殺三公，清君側。

丞相衛綰以及御史大夫郅都互相看了一眼，不再說話，這上面寫的本來就和他們有關，因此也不敢胡亂猜測語啟的意思。朝廷上沒有一個大臣敢出一聲，而已三公尊貴的位置本來就比他們高的多，若是得罪了他們，或許自己就得回老家種田去了。若皇上真的要動三公的話，到時他們再爭也不遲，現下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沒有卷進風窩的洛王。

洛王此時亦是作出一副眼觀鼻的模樣，不理不睬的杵在那裏一句話沒說。

語啟看了看底下眾大臣沉默的樣子，不禁有些來氣，“朕早知你們都會這樣，事不關己則高高掛起的樣子做個朕看，朕真若是有了什麼決定，個個都巴望着過來參奏，以防少了那利益。好吧，你們不說，朕來說！”他停了一會，平復了一下心中的憋氣，“朕已經派太尉劉捨去鎮守洛陽，相信眾位已經知道了吧。既然朕會給太尉這樣大的責任，當然就不會臨近打壓三公，三公乃我朝棟樑之材，任吳國、楚國、梁王等怎樣亂說，朕也不會讓他們如願的。”

“是啊！是啊！”

“是啊！三公是我大漢的頂樑柱啊，怎麼可能因為叛軍的胡言亂語而影響了陛下的決策呢！”

待語啟說完，底下的眾大臣亦符合起來，一直眼觀鼻的洛王聽言用着自己才能聽得見的聲音冷哼了一下。

“老三，你來說說眼下怎麼辦？這塞上要調兵增援，那邊拓嚴也要增兵，朕給忙的快氣岔了。還有你們也來說說，現下這種情況該怎麼辦？”

洛王見語啟點了自己的名，也不好再沉默寡言了，朝語啟拱了下雙手，“皇兄，依臣弟看，現下這卓爾國的和親隊伍估計也沒到，不然這十萬鐵騎不會如此輕易逼近我大漢的雁門關。可若是已經到了，他們還如此做的話，那麼恐怕他們已經被軟禁了起來。”

語啟苦笑着點點頭，“這不但是朕的女兒，還有你的兒子，當初那樣冒失着過去算是一大失策，老三你現在也別擔心。咳，還是先說說該怎麼應付卓爾國的十萬鐵騎和那叛軍的辦法吧！至於那和親的事兒，待會衛丞相、郅大夫和老三你們三個到御書房再議。”

“唔，其實這個事情臣弟剛才已經在殿外和衛丞相、郅大夫商量過了，這是我們的奏本！”洛王說著，從衣袖中摸出一卷書寫好的黃褐色的絹帛。

在語啟的示意下，在他身邊伺候着的袁清從側旁的台階上走下來，接過了那捲絹帛，呈在了語啟的眼前。

語啟細細地看了一遍，臉色由剛才的陰雲密佈轉而變得陰晴不定起來，頭上帶着的冕旒隨着他心中的不定而左右搖擺了幾下，發出輕微的珠簾碰撞聲，他猶疑着問道：“這個辦法可行嗎？”

老丞相衛綰看着語啟已經緩下來的口氣，心中剛才那陣忐忑已經消失了，他心中揣測了下，上前說道：“陛下，這事由老臣等三人共同擬出，此事有六成的把握可以行得通。”

郅都和洛王看了一眼衛綰，心中都暗罵老狐狸，說著話還把他們兩人帶上，若出了事他們也跑不了。

郅都亦符合著說道：“陛下，此法可儘管放心試上一試，那人雖曾是吳國人，也為吳國效力過，但他因太過賢才，以致於遭吳國境內各大夫的排擠，而投了我漢朝做官。還有那塞上的呂秩乃神箭手，我們也可以用密旨讓他南下，而他的兵可以不動，我們可以拿京師的南大營來交給他帶。”

他的話一說完，庭下就嗡嗡地討論了起來，頓時不少人心中暗暗猜測這吳國人是誰，而暗自誹謗郅都這三人的也不少，這南大營說穿了，其實就是京師和各郡縣富有人家或做官之家的公子哥們為服兵役而玩鬧的地方，把他們排上用場，這不是讓他們送死嗎？

有自己家兒子在那裏的大臣紛紛站了出來，執笏面上說道：“陛下，萬萬不可啊，那南大營在這京師誰不知道那裏只是一個服兵役的地方，他們……他們都沒有過從征的經歷，就這樣讓那呂秩來帶着上戰場，這不是讓他們白白的犧牲性命啊！”

“是啊，請陛下三思啊——”

朝上議論紛紛，有慶幸沒有把兒子送到那裏的，有暗自焦急想回家報信的，有連同各大臣準備勸諫的，更有事不關己漠不關心的。

語啟沒有理這群人的勸諫，而是把眼投向衛綰，“衛丞相，你覺得此法可以？”

“老臣不敢做保證，不過現在正值我大漢緊急關頭，而南大營駐守官兵有五萬之眾，其中最少有五分之一的人是在吃空餉，想我大漢每年花在上面的銀錢無數，到了今天，或許也該拉出來練練手了，至於那些公子哥嘛，該留的留，不該留的就放任其去留吧。”衛綰此時竟是一改往日的沉默，錚錚有詞起來，說的底下那群大臣恨得把牙齒咬的咯嘣直響，心道：“你的兒子在翰林院，當然不在乎了。”可衛綰畢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之位，也沒有人敢直接出來罵他，只好在心中無數遍的誹謗着他，轉念想着退朝時候把自己家那混蛋兒子趕緊領回來，免得送死去了。

郅都亦鏗鏘有力地說起來，配合著他那副身板，此時活像一個戰場上英勇的將軍一般，“陛下，臣和老丞相已經考慮過了，臣的那不爭氣的兒子和丞相的兒子亦一同加入反叛的軍隊，為我大漢效力！”

郅都的話說完，一下全部安靜了，他們實在是驚訝，郅都居然敢把自己的兒子送上戰場，這樣的話讓他們再也不敢說他們閑言碎語起來。

“是的，我想太尉的兒子也會去的，老臣這便自作主張一次。”老丞相符合起郅都的話，一言肯定的說道。

語啟是驚訝了，他實在沒想到這兩個老狐狸會真的把他們的兒子送上戰場，他也偶爾聽說過“京師四公子”的浪名實在是不堪，他轉而又看了看沉默不語的洛王，心中頓時明了，想來語七七已經出盡風頭，而他們的兒子卻依然如故，在京師百姓的眼中是個大惡少，他們只能獨自哀嘆兒子的不爭氣，或許這次也是狠下心的吧。想到這裏，語啟爽快的說道：“好，朕允了！但願你們不後悔！朕可是聽說過安北將軍呂秩的鐵面威名的，到時去了南大營吃苦了可不要怨朕！”

“臣果不後悔！”衛綰接口道。

“好了，今兒就到這吧，衛丞相、郅大夫和老三隨我到御書房，其他人等撤了吧。”語啟揮揮手，意為退朝，身邊的袁清唱喏起來，“退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老三啊，你兒子去了這麼久沒消息，擔心了吧？”語啟溫聲說道。

“唉，皇兄，臣弟說不擔心那是假的，皇兄不還是一樣！”洛王有些惆悵的說道。

“唔，芊芊這個丫頭，朕也因事務繁忙，留意的時間太少了。這一路下去，吃的苦頭應該很多吧。哎，你說說他們是不是遇到危險了，朕聽說過草原腹處可是危機重重，野獸非常之多啊。”

郅都身為御史大夫，自是一肚子的墨水，對國家的了解比任何人都清楚，“陛下，依臣看，可能是因為是什麼緊急的事情而耽擱了，那隊伍個個都是以一當十的士兵，就算遇到什麼野獸，也不會有太大的事情的，我們何不再等幾天，即便沒有他們的消息，到時這卓爾國也肯定有消息過來，我們何不聽候消息再言這？”

“好吧，那你們來說說我們怎麼安排那人到吳國去，怎麼讓他取得吳王的信任呢？還有這呂秩南下后，讓他來帶南大營的話，恐怕也不會那麼容易吧？”

“陛下英明，這事啊，我們得慢慢從長計議，雖然這眼下情形危急，我們也只好信任此人，只要陛下賦予其人一些大的權力，這樣讓他自己來安排不就可以了嗎？管其兵不如管其將來的有效，陛下說呢？”衛綰說到這裏，自己先揚起了一臉的笑意。

看到衛綰的笑意，語啟也好笑地說道：“你這老狐狸！”

御書房之中，頓時響起了陣陣大笑，惹得外面守衛着的侍衛和伺候的太監一臉的納悶，“這四位爺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