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包圍宣府
兩日之後,穆青青終於得到劉素帶來的好消息。
他打通關節,見到了高坤,並且約了高坤在宮外相見。
穆青青已經提前等在了劉素安排好和高坤相見的雅間之中。
不過仍舊以白色的圍帽遮着臉。
高坤遲了半個多時辰才來,架子端的足足的。
當雅間之門打開,高坤站在門口,瞧見裏面等着的不是劉素,而是一個帶着圍帽的女子之時。他已經提步打算離開了。
“怎麼?許久不見,高總管不打個招呼就要走么?”穆青青把玩着手中的茶盅笑說道。
高坤聽到雅間內傳出的嗓音,立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遲疑的向雅間內,帶着圍帽的女子看去。
穆青青的聲音,他太熟悉了。穆青青以前的拿手好戲便是唱曲,聲音輕輕柔柔,直撩人心扉。說話的聲音也是甜膩膩的讓人過耳難忘。
只是已經幾年沒有聽到過她的聲音。
且自從乾爹帶着她離開高府之後,自己就沒有再見過她了。
聽乾爹說,是宣紹將穆青青抓走了,乾爹說,不必救人了。
他原以為乾爹的意思是,穆青青已經必死無疑。
如今卻猛的聽見,自己以為已經死了好幾年的故人的聲音,高坤如何能不驚詫呢?
高坤轉身進了雅間。
雅間的門在他身後關上。
“姑娘既相邀,為何不直面於我?”高坤在穆青青對面坐下,打量着白紗圍帽之下隱藏的容顏。
“你已經猜到我是誰了。”穆青青笑着為高坤倒了杯水,“許久不見,高總管還好吧?”
“我好不好,你約我相見之前,想來已經打聽清楚了。我對你如今卻是一無所知,你不該簡單說一說么?起碼叫我知道,如今該如何稱呼?”高坤接過茶盅,放在自己面前,目光仍舊停留在白紗之上。
“高公公說的也是。”穆青青輕笑,“我是來求高總管幫忙的,若是不說清楚自己的身份,倒是叫高總管覺得我沒有誠意。”
穆青青隔着白紗亦是感覺到高坤灼灼逼人的視線,她索性抬手,將頭上圍帽取了下來。
白紗帶着一陣淡淡的香風從兩人視線之中掠過。
白紗之下,是一張越發美艷動人的臉頰。
高坤眼中閃過驚艷之色,“幾年不見,你比以前更能攝人心魄了。”
穆青青掩口輕笑,“高總管高誇了!”
“這幅美顏便是說什麼請求,也叫人不忍心拒絕了。”高坤也笑着說道。
“高總管必是不會拒絕的,如果我沒有記錯,高總管是比任何人,都不希望看到宣家好的吧?”穆青青笑着問。
高坤沒有應聲,抿了口杯中茶水,良久才收斂了笑意,“說說,你如今回來做什麼?”
“你我一直都是一個陣營里的。當初你把李佑帶到我面前的時候,咱們就綁在了一起,不可能分開。便是後來,因為安念之決裂,那也是他自己的問題,我與你,還是能繼續愉快的合作的,對么?”穆青青抿了抿紅唇,輕聲說道。
高坤看了看她,思量片刻,“這些年,你在西夏?”
穆青青笑着沒有答話。
“你為西夏而來?”高坤又問。
“不,”這次穆青青道是很快搖了頭,“我為你我和宣家的私仇而來。”
穆青青也端起茶盅,抿了口茶水。
“我已經打聽了宣家這幾年的近況,如今宣家又有復起之勢,若任由宣家再起來。只怕高總管,夜裏都睡不安穩吧?您不用忙着反駁,想到宣紹和煙雨兒女雙全,和和美美,我也是一顆心都緊的睡不着,只恨不得現在就看着他們在我面前覆滅!”
穆青青尖長的指尖被打磨的水潤光亮,說話間映着窗外的光,閃爍着寒意。
“宣家不倒,高總管就不能坐枕無憂。如今你我一道,將這個眼中釘肉中刺連根拔除,如何?”穆青青垂了垂指甲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道。
高坤垂着眼睛,似乎在看茶葉梗浮浮沉沉,又似乎在思量穆青青的提議。
“你我如今,已經不是一個陣營里的人,我為何要幫你?”高坤冷聲道。
“呵呵,高總管,幫我也是在幫你自己呀!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不過是互利互惠的一場交易。且憑着您和西夏的關係,難道還怕日後沒有您的好處么?”穆青青笑的十分暢快。
高坤眼睛微眯,“你有多少把握?”
穆青青伸出了一隻手,修長的手指伸的筆直。
“五成?太過冒險……”
“冒險的人是我,高總管是在擔心我?”穆青青嗤笑。“高總管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謹慎小心了?”
“如今皇上一心在修道煉丹之上,我只怕便是幫了你,你連五成的把握也沒有!”高坤不客氣的說道。
穆青青掩口輕笑,“你不了解男人,沒有不偷腥的貓。不過是有些人沒有用對方法罷了,皇上不是以前的皇上,你以為,我還是以前那個穆青青么?”
高坤沒有說話。
這次再見穆青青,她舉手投足之間,越發讓人覺得雍容有氣度,且那勾魂攝魄的魅力也更勝以往。或許,她真的能做到?
就算她做不到,自己僅多是從犯,皇帝便是有怒,應該也撒不到他身上。但穆青青如果做到了,那接下來等着的便是,可以親眼看着宣家覆滅。親眼看着宣紹在臨安沒有立足之地。
高坤笑了笑,“好,我幫你。成不成,在你自己。”
穆青青笑靨如花。
“老爺有回信了!”宣家的家僕高聲喊着往內院而來。
宣夫人正在宣紹院中,照看兩個不滿半歲的孩子。
煙雨一早便聽到家僕的呼喊,忍不住抬腳向門外走去。
邊疆一直有捷報傳來,可父親卻一直未送家書回來。
不知是為了避嫌,還是書信來往不便。
如今這信倒是父親離家之後的第一封家書。
家僕進了院子,宣夫人才聽聞到,立即將懷中的小孫女交給奶娘,轉身出了門,又是緊張又是欣喜的從家僕手中接過書信。
煙雨立在一旁,只見宣夫人雙手微微有些顫抖的摩挲着書信上的字跡,一時竟不是急着去打開信封。
她不好催促,焦急的等在一旁。
“夫人。”劉嬤嬤從旁提醒了一句。
宣夫人才恍然驚醒一般,哦了一聲,背過臉,抹了抹眼睛,從信封中取出信箋來。
信不長,是宣文秉的親筆信,在心中說,家書他收到了。輾轉送到他手中的時候,他已經在邊疆和西夏開戰了。一直忙于軍務,幾次提筆回信都被擱置。也不知這封信送回之時,會耽擱到什麼時候。他一定會得勝回去,不負皇帝重託,不負百姓期望,定會大敗西夏之兵。好回來見見自己的孫子孫女們。耽擱了這麼久,也不知兩個孩子取名了沒有,如果已有名字便罷了,如果沒有,他希望小女子名瑤期,孫兒名琸。信尾道,他一切安好,家中勿掛。
宣夫人站着將信看了好幾遍。
直捧着信箋捂在心口,彷彿聽到了相公的聲音,在耳邊叮囑。
煙雨已經不知何時悄悄的退回了房間裏。
這個時間,應該是留給宣夫人自己的。
宣夫人也未多說,只說了宣文秉為兩個孩子取名之事,說了他在邊疆安好。只待西夏投降,或許就可回來了。
當然一切還憑聖上指示。
“宣瑤期,宣琸。你們有名字了,我瞧着,祖父還是喜歡孫女多一點,孫女的名字是三個字呢!是不是?”煙雨逗着懷中的孩子,笑着說道。
宣璟聽祖父寫信回來了,從書房出來,便直奔宣夫人院中,嚷着要看祖父的信。
小傢伙也聽了街頭巷尾對自己祖父的誇讚,越發的崇拜自己的祖父大人,如今英明神武的父親在他心中,都不如驍勇善戰的祖父威武霸氣了。
宣璟如今已經開蒙,剛開始識千字文。小傢伙兒記性好,雖貪玩兒,也記住了不少。
就連靈兒要背的藥方,藥名,他也跟着記了不少。
還說要跟靈兒一比高下,靈兒笑着應下他,越發學的刻苦用功。
對於穆青青的悄然到來,沉浸在得勝喜悅之中的臨安人,無知無覺。
禁宮之中。
皇帝又開了一爐丹藥,看着煉製幾十顆丹藥的藥材進了爐子,最終卻只有兩顆黃豆大的,盈盈泛着金光的丹藥出爐,皇帝的臉上,既有驚喜,又有惋惜。
“成是成了,就是這出丹量太少了!”皇帝看着面前盈盈的金色丹藥道。
玄機子在一旁不動聲色。
“不過不能太貪心,好東西,自然都是少的。”皇帝命他拿來墊了厚厚天蠶絲的沉香木匣,將兩顆金丹放了進去。
皇帝親自收起了那裝了兩顆金丹的沉香木匣,喜上眉梢。
這丹藥練了十幾爐,所用珍稀藥材不計其數,如今終於練出這兩顆丹藥來。定對他道法得成,得道成仙大有裨益。
高坤正等在煉丹房的外面。
瞧見皇帝一臉喜色的出來,他就知道自己這時候是守對了。
皇帝背着手,緩步向前走去。
玄機子仍舊留在煉丹房收拾。
高坤快步跟在皇帝身後。
直到皇帝出了煉丹房所在的院子,高坤才又跟緊了一步,上前道:“奴才瞧着今日皇上心情不錯。”
皇帝微微點了點頭,“朕今日很高興!今日該往哪個宮裏去了?”
“回稟皇上,今日沒排着往哪個宮裏去!”高坤回道。
“哦?”皇帝有些不悅的回頭,看了眼高坤。
高坤立即道:“不過,皇上,今日有美人已經在沐浴了,待會兒就送到承乾宮伺候,您看如何?”
皇帝哼笑了一聲,“你慣會揣摩朕的心思。”
高坤偷笑,跟着皇帝轉向承乾宮的宮道上。
皇帝回到寢宮之時,承乾宮內已經燃起了淡淡的熏香。
這是助情之香,皇帝修道之時,多不許用這香。
今日得了金丹,心情格外好,且有金丹護體,便是縱情又何妨?
皇帝看了眼裊裊吐着氣的白鶴蹬龜香爐,未置一詞。抬腳向龍榻而去。
明黃的紗帳已經被司帳放了下來。紗帳里影影綽綽,似有人影躺在床上。
“美人安在?”皇帝壓着笑,問了一聲。
床上的人並未回應。
皇帝快步向床榻走去,司寢立在一旁,為皇帝寬衣解帶。
床上的美人一直沒有動。
直到皇帝僅着一身裏衣之時,皇帝擺了擺手,讓司寢退下,親自撩開紗帳,走了進去。
床榻上的美人,忽而翻身,面朝里躺着。
美人身上薄毯滑落,露出大片瑩白的脊背。
只看這背影,皇上都覺自己身體已經起了變化。
“美人,朕來了!”皇帝聲音里夾着笑意。
兩步來到床邊,伸手將床榻上的美人抱在懷中。
美人迅速撲入他懷裏,將臉埋在他的胸口。
皇帝笑出聲來,“美人這是害羞,還是迫不及待?”
“皇上……”
懷中美人盈盈一聲輕嘆,一雙柔若無骨的纖纖玉手摩挲在他的胸膛上。
皇上只覺這一聲輕喚,他的骨頭都要被喊酥了。
“朕定會好好疼你的……”皇帝翻身將美人壓在身下。
半直起身子來,這才瞧見身下之人的臉。
皇上正欲退下里褲的動作,駭然驚住,看着被自己壓在身下之人,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你……你……”
美人伸出纖纖玉臂,挽住皇上的脖子,糯軟溫潤的唇便貼了上來。
柔軟的身子不斷的蹭着他,讓他不由全身都熱了起來。
“皇上,臣妾好想您……好想,好想……”她的聲音像帶着魔力。
讓皇帝身上酥麻一片,低頭吻住她的唇,明黃色的紗帳之內兩條身影,極盡纏綿。
他還是最喜歡她這樣,歡欣之中叫聲連連,嬌喘不斷。
讓他彷彿揮斥千軍萬馬,成就感澎湃。
皇帝被情慾沾滿的眼睛看不到身下之人,眼中清明的神色,雖嬌喘連連,眼底卻是冰寒一片。
待皇帝偃旗息鼓,她才閉目,滿足輕嘆,一張美顏,輕枕在皇帝胸前,“皇上,這麼久了,您想過臣妾么?”
“想,朕日日夜夜都在想你,從來不曾忘過你!你在朕心中的位置無可取代!”皇帝摩挲着她的小臉兒道,“朕當年已經後悔了,只是氣你竟會背叛朕,想要懲戒你一番,就將你從冷宮裏放出來,可沒等到朕去放你,不曾想,你會那麼剛烈,竟一把火燒了冷宮……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皇上……”皇上話未說完,穆青青便輕拍着皇帝的胸膛,大哭了起來。
好一陣子,皇帝都勸不住她。
“朕剛才看到你的時候,還以為這是一場夢,你知道么,朕不止一次夢到你,夢到你回來,夢到我們曾經……直到觸到你溫軟依舊的身體,朕才知道,這不是夢,你真的回來了!”皇帝將穆青青抱在懷中抱的緊緊的。
穆青青一面抹着淚,一面道:“皇上,臣妾不想離開您,更從來沒有想過背叛您!不管您相不相信臣妾,臣妾都要將藏在心中這麼多年的話說出來,哪怕您還是要賜死臣妾,臣妾也一定要說!”
“朕怎麼捨得賜死你!朕捨不得你!”皇帝將她緊緊攬在懷中,“這麼多年,你去哪裏了?”
穆青青故意讓眼淚滴落在皇帝的胸膛之上,又枕着皇帝的臂彎,口氣幽幽的說:“請皇上聽完臣妾的話,再決定要不要相信臣妾,會不會賜死臣妾。臣妾這次回來,是帶着必死之心的。因臣妾不知,在皇上心中,臣妾究竟有幾分重量。”
皇帝正要說話,穆青青卻抬手輕輕擋在皇帝嘴上,“皇上請聽臣妾說完,再做定論吧……”
“當年,大火之中燒死之人,不是臣妾,乃是宣家少夫人從牢中找出的一個和臣妾身形相似的女子。宣家少夫人買通宮中之人,將臣妾從冷宮擄走。並將臣妾交個了一個西夏之人。臣妾後來才知道,那人竟是西夏的大皇子!原來他早就與宣家暗中勾結,他覬覦臣妾良久,還說……還說……臣妾腹中被流掉的孩子正是他的!臣妾不信,臣妾真的沒見過他!他後來才說,原來是宣紹買通宮中之人,趁着皇上不在臣妾身邊之時,將臣妾迷暈,帶出華音宮,被那西夏大皇子……嗚嗚,皇上,臣妾真的不知情,倘若一早知情,必然不會苟活於世!願以死,以保皇帝清名!宣紹和宣家少夫人將臣妾擄出宮外,交給那西夏大皇子,和那西夏大皇子不知達成了何種協議。臣妾擔心他們對皇上您不利,所以想逃出來將此時稟報皇上,臣妾賤命一條,死不足惜,可若讓不忠之人,為害皇上,臣妾絕不甘心!”
穆青青喘息了一陣子,似是留時間給皇帝消化她剛剛所說。
“可他看守嚴密,臣妾一直沒有機會溜出來。臣妾被帶回了西夏,藏於內宮之中,偶然得知,原來宣家一直和西夏皇帝有聯繫,似在密謀什麼。西夏皇帝李佑病故,新皇登基。新皇對臣妾不聞不問,臣妾才有機會從宮中逃了出來,臣妾逃出宮中之時,聽聞到一個驚天的消息,也正是這個消息,支撐着臣妾活着回來,臣妾一定要將此事告訴聖上,才能甘心赴死!”
皇帝驚詫的看着穆青青。
對她所說的一切,都毫無準備。
穆青青卻是朱唇輕啟,吐出一句話來:“原來西夏進攻天朝,是和宣家商議好的,宣文秉率兵出征,也是他們一早就謀劃出來的!”
皇帝看着穆青青一張一合的嘴,似乎沒有理解她話里的意思,又似乎明白了,卻一時難以置信。
穆青青直視着皇帝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宣文秉的接連取勝,西夏軍隊的潰退都是計劃好的,就是為了重新取信於聖上!”
見皇帝眼中仍舊有懷疑,穆青青再接再厲道:“皇上難道沒有想過為何西夏大軍先前進攻勢頭那麼猛烈,接連佔據我天朝兩座城市,可謂來勢洶洶勢不可擋,可宣文秉一去,西夏軍隊好似就立即不敵我天朝兵馬,接連潰敗。皇上難道不覺得奇怪么?”
皇帝狐疑的看着穆青青,揮手將穆青青從自己懷中推開些距離。
“天朝取勝是好事,你為何在這裏妖言惑眾,蠱惑人心?挑撥離間?”皇帝看着穆青青冷聲道。
穆青青定定的看着皇帝,直看的皇帝眉頭微微蹙起之時,她才倏爾咧嘴輕笑,“原來皇上不信我……我冒死從西夏逃出來,歷盡千險來到長安,舔着臉去求人,才來到皇上身邊,將我所知告訴皇上……沒想到,原來我這般費心費力,為皇上着想,為天朝大業着想……卻遭皇上您的嫌棄,您的不信……”
穆青青連連冷笑,“是我看錯了您!”
說完,她拽過單薄的紗衣披在身上,邁步下床,“無妨,您信不信我都無所謂了,我已經將我要說的都說完了,如今連您的信任都沒有了,我生無可戀,就此與聖上別過吧……願聖上一切安好,願聖上江山傳承千秋萬代!”
說完,穆青青忽而大步跑了起來,一頭撞向殿內石柱。
“你做什麼?!”皇帝驚怒。
“來人!攔下她!”
皇帝大喝一聲,立即有太監從殿門外沖了進來。
只見黑影一閃,穆青青僅着着輕紗的身體就被人攔腰抱住,那黑影悶哼一聲,又連退兩步脊背撞在石柱之上,才堪堪攔下穆青青。
皇帝見狀,滿面怒容,“連武功高強的高坤都險些攔不住你,你是真的想死在朕的面前嗎?”
穆青青半伏在高坤懷中,沒有抬臉,也沒有回應。
“過來!”皇帝又道了一聲。
穆青青沒動。
高坤面色有些為難,“皇上?您看……”
“朕說——過來!”皇帝呵斥一聲。
高坤連忙將穆青青從自己懷中推了出去。
穆青青一張美顏的臉上,全是淚水。
站在石柱邊上,凄惶又無助的看着皇帝,“救我做什麼?為什麼不讓我死了算了……這些年我受的苦,我所受的磨難,皇上您根本想不到,您不知道……我為了回來,為了將自己知道的這些告訴聖上,才撐着一口氣,讓自己活下來。不然……我早就死了,哪裏有機會能死在皇上您的面前?如今……我心愿已了,還活着幹什麼?”
皇帝抬手沖高坤揮了揮。
高坤連忙躬身退了出去。
“你過來,朕有話對你講。”皇帝看着穆青青,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
穆青青抽抽嗒嗒的走近皇帝。
皇帝抬手將她拽入自己懷中,另一隻手,輕撫着她的臉道:“朕怎麼捨得,怎麼捨得讓你死……朕不是不信你,只是此事亦有可能是西夏人故意讓你探聽到,又故意放你混出皇宮,故意讓你將此消息告訴朕……”
穆青青從皇帝懷中抬起臉來,看着皇帝道:“皇上是懷疑臣妾被人利用了?”
皇帝沒有回答,但他的表情顯然是默認了。
穆青青微微蹙眉,倒是不想,幾年不見,皇帝不似當初那麼好騙了。
她微微垂下眼瞼,“這種朝堂大事,臣妾不懂,是不是利用,臣妾也不好判斷,由聖上裁決就好。可是皇上,當初臣妾在冷宮之時,乃是宣少夫人將臣妾擄走,又將臣妾賣給覬覦良久的西夏大皇子……這種事,難道還有假么?”
穆青青說完,便嚶嚶的笑聲哭起來,哭聲帶着隱忍無奈,委屈至極。
皇帝輕撫着穆青青的脊背,“不哭不哭……朕知道你受委屈了!等宣文秉凱旋,朕一定給你一個說法。一定會嚴懲宣家!”
穆青青抬着一雙哭紅了的眼睛,看着皇帝道:“宣文秉凱旋?那如果臣妾說的都是真的,宣文秉收斂了足夠的軍餉,聯合西夏兵馬,忽而倒戈相向,轉而攻打我天朝呢?何時才會是他凱旋的歸期?”
穆青青這話,說的皇帝心中一驚。
畢竟穆青青這個大活人在自己面前坐着。
這說明當年冷宮之事卻有蹊蹺。
當時宣家還是他面前寵臣,且正是冷宮大火發生不久之後,西夏大皇子便和太子簽訂了友好盟約。
一向眼高於頂的西夏為何會主動與天朝簽訂友好盟約?且還甘願向天朝進獻歲幣?這不等於間接的向天朝稱臣了么?
傲慢的西夏如何能忍得下這麼一口氣在?
皇帝的目光又落在穆青青身上,腦中反覆思量的,是她說過的每一句話。
第二日朝堂之上,皇帝穩坐與龍椅上,命大臣立時舉薦驍勇善戰的將軍,並下詔書召回正在邊疆抗擊西夏的宣文秉。
大臣們一時都愣住了,不明白皇帝為何會在宣文秉接連有捷報傳來之時,下這樣的命令。
不少大臣都跪下懇求皇帝三思。
“皇上,宣大將軍接連有捷報傳來,兩軍還在邊境僵持,此時實在不是召回宣大將軍的時候啊!”
“是啊,皇上,說不定,用不了多久,宣大將軍就能將西夏軍隊打得潰不成軍,再不敢挑釁我天朝威嚴!此時正是趁熱打鐵的好時候,不能……”
“請皇上三思!”
勸慰的聲音一潮壓過一潮。
皇帝看着底下跪着的大臣,眯了眯眼睛道:“你們說的,朕自然都想到了,所以才讓你們另外舉薦大將。想我天朝泱泱大國,難道除了宣文秉,就連一個會打仗的人都沒有了么?”
有大臣還要再去勸。
一直沒有跪下求情的一位大臣沖高坤看過去,見高坤給他使了眼色,便立即上前一步,跪地言道:“皇上召回宣大將軍實在是聖明之舉!臣也是偶然得到宣家和西夏私通的信件。宣家因記恨皇上忽而貶謫,早就和西夏連成一氣,謀我天朝江山!信件在此,請皇上過目!”
那大臣一言既出,朝堂皆驚。
高坤快步從皇帝身邊步下,接過那大臣手中信箋,雙手奉於皇帝面前。
皇帝一把從高坤手中將信拿走,飛速瀏覽,越看越是生氣,越看臉色越是難看。
忽而見皇帝怒拍龍椅,“擬旨,包圍宣家,宣家家眷一律不準出府!召宣文秉回京!”
此時金殿之上跪着的大臣們,皆不知道信箋上面寫了什麼樣的內容,但皇帝的怒容眾人是看的清清楚楚的,此時已經沒有人再敢勸了。
別沒勸好,再把自己搭進去。
高坤臉上露出微不可見的笑容。
皇帝原意是讓皇城司圍住宣家,但高坤知道皇城司如今在路南飛手中,路南飛和宣紹的關係,只怕皇城司困不住宣家。
他直接命衙門出兵,將宣家包圍,里三層外三層,密不透風,便是只蒼蠅,也有的進沒得出。
皇帝私下已經告訴高坤,一旦宣文秉入京,立即將人拿下。宣家全家流放兩千里之外,永世不得回京,其後人也不得踏入臨安半步。
高坤心中得意至極,宣文秉回京?何必等到宣文秉回京?只在半路安排好人,就讓他這輩子都沒命踏入臨安半步!
全家流放?豈不太便宜宣紹?他可不像皇帝那麼仁慈!
宣家被圍上的時候,宣紹也是剛剛得到宮中的消息。
“皇帝身邊有奸人作亂。”宣紹修長的手指摩挲着杯盞的邊沿說道。
煙雨在一旁放下手中小孩兒的衣服,看了他一眼,“如今該怎麼辦?等着爹爹回來?”
宣紹微微抬頭,“等着,便等於坐以待斃,只怕若是乾等着,便等不到爹爹回來了!”
煙雨心中一跳,不由站起身來,“相公這話什麼意思?等不到爹爹回來?”
宣紹放下手中茶盞,“既是有奸人在皇帝身邊暗算與宣家,你想,他會給爹爹給宣家留一線餘地么?如果是我,我不會。所以,爹爹倘若真的在這時候被召回,只怕是到不了臨安了。”
煙雨神情肅穆,側耳向外聽去,良久,她臉色微微發白,“宣家外面,圍着的人不下千人,便是巷內巷外,連毗鄰的街道上,都駐守有官兵。如今相公有何辦法,能讓宣家脫困?”
宣紹微微蹙眉,輕嘆一聲,“皇上,終究是不信宣家了。”
“許是高坤假借皇上名義?”煙雨見他目露失落,不禁上前安慰道。
宣家對皇帝忠心耿耿,宣紹當年更是差點為救皇帝,而小小年紀就命喪黃泉。如今倒落得如此下場,宣文秉還在前線為皇帝,為天朝鞠躬盡瘁,轉眼之間,皇帝說翻臉就翻臉,宣紹心中之難過可想而知。
煙雨將手輕輕放在宣紹肩頭,“相公不必難過,既是奸人作亂,想方設法,將那奸人除掉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