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破碎的記憶
“林希……我好痛苦，你也同樣孤獨吧……把手給我，我們一起走吧……”
“不要……”林希不敢相信，張清竟然站在她的面前，對她伸出手。
“為什麼？我們不是同學嗎……我真的很孤獨……你能理解我的，對不對？你不也是，永遠只能躲在陰暗的角落裏，看着別人幸福的可悲的傢伙嗎？我們是同一類人啊……跟我走吧……以後，再也不會，再也不會痛苦了……”
“不，我不走，我不能死……阿姨告訴我，我不能死，就算再痛苦，我也要活在這個世界上……我的命是她們用生命換來的……我不能死……”林希瘋狂地搖着頭，腿因為虛弱無力開始劇烈發抖，眼裏滿是淚水。那黑暗的深淵，她看不清……
“是嗎，”張清低下頭，陰影遮住了他的臉。“可是，這由不得你……”
黑暗的天空開始扭曲，世界好像破碎一般，瞬間只剩下支離破碎的記憶碎片。
林希驚恐地看着四周，害怕的聲音堵在喉嚨里，她回頭，看見張清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滿臉皺紋的老頭。
“把她扔了吧，命格實在太過兇險，天煞孤星一個，死了清凈。”
那一瞬，心被狠狠地揪住，痛苦地喘不上氣。
“我沒有，我不是，我不是……”
林希蹲在地上喃喃自語，從低聲啜泣到放聲大哭。
耳邊的聲音卻從未停止。
“是啊，老李頭，你看你這運氣，花大價錢買回來一個煞星，趕快扔了吧。”
“就是就是，你想要童養媳，就重買一個吧，這年頭人販子那麼多，還愁買不着？”
“真他么倒霉！廢物！”
“啊！——唔……”
孩子稚嫩的身體抽搐着，嘴角溢出的叫喊支離破碎，她蜷縮着身體，連聲音都不敢哭出來。
“我……我錯了……我，咳……咳咳，我錯了……求，求求你，不要打我……”
吵鬧的聲音逐漸安靜下來，四周突然一片漆黑，就好像那上古混沌的宇宙，沒有一絲光明。
林希抱着膝蓋，把頭埋得低低的。
一陣寂靜之後，突然有低低的哭泣聲從對面響起。
緩緩抬起頭，淚水終於支撐不住，從臉頰滑落。林希看着蜷縮在角落裏，那個髒兮兮，瘦瘦小小，身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的孩子，甚至，在她的腿上，還有幾處刺目的燒傷。
她抱着小小的腦袋，使勁地往牆角鑽。
“媽媽，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念念沒有做錯事啊，為什麼，為什麼會挨打呢……你不是說，我是世界上，最最乖巧的孩子嗎……為什麼……好疼啊……媽媽，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念念……念念……”林希獃獃的看着拿着那一團小小的身影，忍不住重複着這個名字。
淚珠滑落，掉在黑暗中，發出清脆的水聲。
小女孩突然不哭了。她緩緩轉過頭，看見林希的那一刻，眼眸中的恐懼漸漸消散。
“姐姐，你為什麼哭啊，你的媽媽也去了很遠的地方嗎？”
“我……”林希想張口說話，卻什麼都說不出，只能任由眼淚肆意地流出。
“呯！——”
昏暗的小屋突然有了光亮，有人狠狠地踢開了門。
一個男人凶神惡煞地走過來，陰影籠罩着女孩兒瘦弱無比的身軀，她劇烈地顫抖着，好像見到了地獄魔鬼。
“不要！”林希連跑帶爬地跑過去，可那短短的距離卻好像今生今世都跑不完一樣……
一陣擁有着毀滅性力量的強風掛過，所有的一切重新回到了混沌之中，林希感覺自己身體無力的飄在空中。
那些記憶的碎片，又重新出現了。
……
“你怎麼把她領回來了？”
“那能怎麼辦，已經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了。”
“真是命大，怎麼就沒死呢。”
……
“妹妹，歡迎回來，我會好好地，照，顧，你。”
……
“你聽好了哦，我叫做紀凌……”
“少爺，這橘子可甜了，你多吃點！”
“蕭鷹，滾一邊去，我在和她說話呢。”
“不要生氣，我叫你凌哥哥好不好。”
“嗯，乖，那你叫？”
“念念，陶念念。”
“一生所念，給你起這個名字的人，一定很愛你。”
“嗯！”
……
“念念，跟阿姨走，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了。”
“阿姨，我好想媽媽，她什麼時候回來啊。”
“……”
“阿姨……”
“念念……念念乖，等到你長大成人，過得比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都幸福快樂的時候，你的媽媽就會回來的，知道嗎？”
“嗯，念念知道了，阿姨，你不要哭，我會很聽話，不會給你惹麻煩的。”
“嗯……”
……
“快走！你快走！”
“阿姨……嗚嗚……阿姨，我要和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
“念念乖，你要記住，即使阿姨不能在你身邊，你也一定要永遠永遠永遠努力，認真的活下去，這世界很苦，很殘酷，但你是這世間最美好的寶貝，你的人生，值得我用生命去交換。”
“不要，我要你，我要你！我不要自己一個人……阿姨，阿姨——”
“念念，我愛你……”
“阿姨——！”
……
“就是個煞星，對她好的人，沒一個活得成，真是這世間最可怕的惡魔，死了算了。”
“夫人，大小姐好像……在剋扣她的吃食。”
“……掃把星一個，餓死她一了百了，不用管。”
“是。”
……
“唉，真是作孽。”
“媽，對不起。”
“算了，從今天起，她就叫林希吧，不用請人給她算名字了，不值得為了她費心思。”
“都聽您的。”
“還有，我聽說我那隻翡翠耳環在她房間發現了？”
“呃……是的，婉櫻搜出來的。”
“讓她滾去傭人房那間小倉庫住吧，以後都別讓我看見她。”
“是。”
……
“妹妹，你本就不該活在這世上，你還沒發現嗎？”
“這樣的掃把星，就應該讓老天早點收了她。”
“怎麼還有臉活在這世上？還嫌害人害得不夠嗎？”
“那麼倒霉，肯定是做了不少壞事，怎麼不遭天譴呢。”
“有些人活着，就是個錯誤。”
……
“是啊，我活着……就是個巨大的錯誤……”
林希看着那些支離破碎，如走馬觀花般的記憶碎片。眼眸中卻是一片空洞。
感受不到疼痛，因為心已經破碎了，麻木了，不會再痛了。
“走吧，這世上，沒有人是愛你的，跟我走，你就能見到你的媽媽了。”
張清如煙一般，突然出現在林希面前。
林希伸手，想要走過去。
突然有一個聲音響起。
“不是的，我愛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