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九訣歌

第269章九訣歌

自夜照在月初將四月該交的供銀送到南境后，軍中就開始忙碌起來。

陛下免了南地的春征，難得有富餘的軍餉，如今不止是蒼雲軍，南境各大營都張羅着替將士們新換一批軍備。

沐將軍調任時不僅帶走了兒子，還把岑都尉和麾下幾個跟隨他多年的得力助手都討走了，如今蒼雲軍中大小事務都要蕭恆自己經手操辦，這幾日蕭將軍天天在大帳里忙着算賬，連吃飯睡覺都一把算盤不離身。

午後，遣走了負責採買戰馬的主將，蕭恆連飯都顧不上吃，叼着個饅頭翻看添置夏衣的賬冊，將算盤撥得嘩嘩響。

“將軍，末將剛剛歸營，特來複命。”

帳門外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帶着幾分笑意。

“嗯，去十六營交接吧。”蕭恆頭都沒抬，一顆心全落在賬冊上。

外頭的人似乎沒料到他這反應，愣了須臾，才悶聲應了一句，領命辦交接去了。

蕭恆又算了兩頁，忽聽得外頭有人脆生生喊了一聲：“爹爹！”

那清脆的聲音十分陌生，卻不難聽出是個孩子的。

蕭恆微微一愣，又聽得外頭隱約有女子的聲音。

他皺眉咬了一口饅頭，終於放下手裏的賬目，要去瞧瞧是誰不遵軍規，在這個時候還帶家小到營里來？

還沒等他傳令，帳門就被外頭的人掀開了。

“爹爹！我們回來啦！”一身青衫的小傢伙繞過掀簾的女子，展臂朝他奔了過來。

蕭恆愕然看着闊別月余的兩人，又驚又喜。

驚的是自己居然忙得忘了他們的歸期，喜的是他們平安歸來。

至於這張口喚他爹爹的人……

蕭恆垂眸，看着奔到跟前仰頭看他的孩子，只覺心頭熱意翻湧，張了張嘴卻沒吐出半個字來。

前陣子他們常接到藥王谷送來的家書，楚念在信上將別後所遇都詳細告訴了他，卻對小謹能開口說話的事隻字未提。

他知道小謹並非天生聾啞，也曾偶爾聽小謹含糊發聲喚過他幾聲“爹爹”，先前也與楚念商量過怎麼治小謹這不願開口的毛病，可如今聽得這麼幾聲喚，還是覺得不可思議，恍若夢中。

“爹爹，你怎麼了？”小謹瞧着他爹那雙熬得通紅的眼，頗為心疼，“爹爹，我們給你帶了好吃的，你歇歇再忙吧。”

他們一早就回了滄瀾城，本是要在府里等爹爹歸家的，可聽說爹爹為著軍務忙得幾夜都沒合眼了，他心裏記掛，沒忍住央了娘親帶他一起過來探望。

“春萱最近手藝見長，趕緊趁熱嘗嘗。”楚念將桌上的殘羹冷炙收開，擺碗招呼蕭恆吃飯。

她已辭了軍職，按說是不該輕易到軍營來的，只是回府後聽魏池淵說蕭恆這陣子為著採買軍備的事忙得焦頭爛額，想着這人一忙起來就跟個機器似的肯定不會好好吃飯，便決定過來照拂督促一番。

“你們……”蕭恆抿唇壓下了翻湧的情緒，在楚念身旁坐下，也沒動筷，只將小謹攏進懷裏，“本該去城外接你們的，怪我一時疏忽，晚點歸家后再與你們賠罪。”

“小事而已，說什麼賠罪不賠罪的，這不是見外么？”楚念笑眯眯地將筷子塞到他手裏。

他們這一路回來，刺客沒遇上幾個，倒是沿途引了不少百姓爭相圍觀，所以昨夜兼程回趕，為的就是想趁着大早上城中人少的時候歸家。

得虧了蕭恆沒去城外相迎，否則這前擁后堵的，他們這會兒說不定還在北城門應付熱心百姓呢！

不過，看蕭恆滿眼歉疚，楚念反倒心虛：“蕭將軍，有件事兒我沒來得及跟你商量就應下了，我也實在是盛情難卻，回頭你可別生我的氣啊……”

蕭恆聞言抬眸：“何事？”

“季先生嚮往南境夏景，又與小謹投緣，所以這次隨我們一起回來，想在府上借住一陣，教授小謹課業。”

季先生剛開口的時候，她以為這人是想將小謹留在淮陽，結果人家竟是要不辭辛苦地隨他們回來，上門教學。

先生一片盛情，兩位王爺也都極力贊成，還與她贊了一番季先生的才學，她也是想着請先生入府教比送小謹去私塾更安全些，便先應下了。

如今季先生都已經收拾家當住進府里了，她才想起這事兒還沒跟蕭恆商量過。

“季先生來滄瀾城了？”蕭恆唇角輕揚，只說晚點歸家后再去拜謝。

這一個多月里，他不僅常與沐將軍有書信往來，還曾收到過濱州和京中送來的密函，對於季純來滄瀾城的事並不意外。

別的不說，這位季先生出身名門，不僅中過頭甲還曾入過內閣，才學品行出眾，能得此良師，也是小謹之福。

吃飯的間隙，蕭恆細問起藥王谷的事，剛說幾句就被外面稟報的將士們打斷。

眼瞧着手頭上還有一堆瑣事，蕭恆嘆了口氣，讓楚念先帶小謹回家休息，又開始打理桌上的賬冊。

“我前陣子在藥王谷跟掌庫執事學了個算賬的好法子，或許能解將軍眼前之急，將軍想不想見識一下？”楚念看他咬唇與手下的算盤做鬥爭，也不急着回去，詢問間已抽了紙筆在旁羅列乘法口訣。

她是早間在府里看魏池淵理賬理的長吁短嘆時才行想起這一茬的，雖然算盤在這個朝代已隨處可見，可這據傳起於春秋戰國時期的九訣歌卻無人知曉。但凡是遇上多雜的賬目，賬房們也只能硬算，十分麻煩。

魏池淵那邊還好，蕭恆這個主帥要算的可是細到各營每一個將士開支的賬目，沒個口訣怎麼行？

她有心替兩人解憂，只是自先前被謝飛鳶問及師承后便多了幾分心眼，再不敢隨意亂說了。

好在她如今當了谷主，那藥王谷在外人眼中又是個盡收奇珍古籍的寶地，谷中執事能知此法並傳授於她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已經想好了，日後若再有人問起這些奇方妙法，她就拿藥王谷來當說辭，反正就算是蕭恆和魏池淵，不得谷主幾個執事首肯也不能輕易入谷求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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