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宏之病
顧晴聞言微微挑眉,顧宏如果不怪才有鬼呢,顧宏天生無神魂,這事幼時看不出來,越大越會瞧出一二,今日在宴席上人人都繞着顧琰,不斷的說著好話,唯有顧宏一言不發,一直不斷的前後搖動着身體。
小孩子活潑好動,喜歡搖晃身體算不得什麼,但像顧宏那般不斷地重複着同一個動作就很奇怪了,不只是她注意到這事,就連顧琰也頻頻往顧宏的方向看去,顯然亦是懷疑起來了。
不過她沒想到的是,就連顧宇也注意到了。
顧晴反問道:“宇哥兒怎麼知道?”
她這不答之問也是承認宏哥兒當真是有幾分問題。
顧宇不滿的嘟嘴,“明明是姐姐先發現的,姐姐還考我。”
要不是注意到姐姐的眼神常常不自覺的落在宏哥兒身上,他也不會注意到宏哥兒有問題。
顧晴眉眼微挑,伸指彈了彈顧宇的額角,示意他乖乖回答。
宇哥兒無奈的搓揉一下額頭,乖乖回道:“宏哥兒一直做着同一個動作,而且每一次動作都一模一樣,多看幾次就能發覺,也只有郭氏不知怎麼的,竟然全然沒注意到。”
他自己是個孩子,也沒少和張家的孩子們玩,一看宏哥兒的模樣就知道宏哥兒不對勁,也不知道郭氏這個娘是怎麼做的?日日相處竟然全然沒有注意到。
顧晴喝斥道:“郭氏豈是你喚的,還不快改口!”
對於顧琰,商老太太還多少會考慮到他是宇哥兒親爹的份上,為尊着諱,沒把他做的遭心事全都說了,是以宇哥兒對顧琰還多少有幾分孺慕之情,不過對於郭氏,商老太太是有多少說多少,就怕宇哥兒對她少了警覺之心,而被她給暗算。
也因為如此,宇哥兒對郭氏一點子尊敬之情都沒有,平日談到郭氏也是直接郭氏郭氏的喚,但郭氏明義上始終是她們的繼母,平日在自個家也就罷了,如今眼下在定國公府里,豈能不小心。
顧晴反覆警告宇哥兒不能直接喚郭氏為郭氏,那怕心裏再怎麼不喜歡郭氏,嘴上還是得喚郭氏為太太,頓了頓又道:“無論如何,咱們嘴上別給人留下話柄才是。”
這也是她做了多年丫環留下來的習慣,那怕再討厭,再怨恨一個人,但面對外人,她的嘴裏說的永遠是好話,而非壞話,小心無大過,要不是靠着這份小心謹慎,她也不會在李家活了這麼久。
也因着如此,三太太雖然恨她恨的要死,明面上也總捉不到她的錯處要她的命,要不是有着五太太給三太太撐腰,三太太再怎麼的也不可能大着膽子直接杖斃她。
宇哥兒嘟着嘴,不滿道:“知道了。”
姐姐就是太小心了,其實郭氏娘家都不成了,老爺都很明顯的都不見待郭氏,有什麼好怕的,不過宇哥兒還是乖乖的改了口。
“姐姐。”顧宇好奇問道:“宏哥兒是什麼病啊?”
顧晴倒是很好心的解答,“生無神魂。”她頓了頓加了一句,“天生的。”
和董氏那個頗有水份,被人暗算而沒的孩子不同,宏哥兒的病是天生的,與暗算無關。
也是因為如此,宏哥兒基本上是無葯可醫,頂多就是靠着後天的訓練讓他可以比較生活自理罷了,好在定國公府有銀錢也不是養不起他,不過……
想想前世時不曾聽過宏哥兒之事,再想着李老太太曾說郭氏是個可憐的,顧晴心下微沉,這個孩子怕是最後還是夭折了,只不過不知道是意外,還是有人故意為之,按着李老太太的態度,只怕是後者居多。
不只是她想到了這點,就連宇哥兒也想到了。
“姐姐……”宇哥兒有些擔心的問道:“你說老太太和老爺會不會……”
他才不管郭氏,就是有些擔心宏哥兒,他知道,很多人家要是生了像宏哥兒這樣的孩子,都是私底下處置掉的。
顧晴最後微微一嘆,低聲道:“我不知道……”
她摸着宇哥兒的頭,很鄭重道:“我知道你是好心,但很多事情要量力而為。”
不是她心狠,而是這種事情當真管不了,也論不到她們管,憑心而論,即使宏哥兒有病,定國公府也不是養不起孩子,只不過是定國公府丟不起這個臉罷了。
顧宇沉默許久,最後無奈長嘆,他低聲問道:“宏哥兒這樣……是不是太太的報應呢?”
那怕他還小,也着實聽了不少關於太太不可不說的故事,宏哥兒會成這樣,該不會就是老人家們說的報應?
顧晴微微冷笑,當然是報應,郭氏做了那麼多的事,再加上郭家幫着人販子運送孩子,到了現在才有報應已經算他們運氣好,但就宏哥兒的病來看,憑心而論,應該是近親結婚所導致。
因着墨玉空間裏有着不少書籍,顧晴閑極無聊之時也沒少看墨玉空間裏的書籍,其中更是有着不少遺傳學的書籍,是以當初宏哥兒剛出生時,她便知道宏哥兒之所以會天生便沒有神魂,其中大半的原因是因為郭氏和顧琰血脈太近之故。
顧晴略略解釋了一些遺傳學的事兒,提點道:“所以啊,平時碰到什麼表姐表妹之類的可要遠着點,不然就是害人害已了。”
她最怕的就是宇哥兒將來鬧出什麼表哥與表妹之間不可不說的故事,這些年來,隨着宇哥兒的天賦漸顯,忠靖候府那邊的二舅舅便沒少帶着和宇哥兒差不多年齡的女孩子過來。
除了二舅舅生的嫡女之外,另外也有二舅母那邊的親戚,明晃晃打着結親的打算。
憑心而論,忠靖候府里的小表妹自然是挺可愛的,人也乖巧聽話,不過有着郭氏的先例在,她可不希望自個家裏多一個傻侄子出來。
這種事情孩子受罪,爹娘也受罪,何必自找苦吃呢。
顧宇漲紅了臉,再三保證自己絕對不會鬧出什麼表哥與表妹之間不肯不說的故事,顧晴才放過他。
顧宇鬆了一口氣,他太難了,為什麼他小小年紀就要為了自己的貞節而煩惱呢?
瞧着顧宇緊皺的眉頭,顧晴好氣又好笑的輕點額頭,“好了,別為了宏哥兒的事情煩心了,快去睡吧,小心熬夜長不高。”
“嗯。”顧宇也有些累了,他揉了揉眼睛,隨口道:“不知道太太以後的孩子會不會像宏哥兒那樣。”
要再多來一個宏哥兒,不只是老太太,只怕老爺都會受不了的。
顧晴隨口道:“太太以後的孩子還早呢。”
“不早哦。”顧宇神神秘秘道:“我見到太太端着湯去找老爺了。”
要不是太太突然送湯過來,說不定老爺還會繼續捉着他說個不停呢。
至於為什麼他知道老爺和太太會再生孩子呢……
說書里都說了,端着湯找男人就是要爭寵啊!爭寵就是為了生孩子啊,說不定明年的今天,家裏又多個弟妹了。
商老太太和應老太太交好,兩人自然難免會互相影響了一下,在應老太太影響之下,商老太太也開始聽起了說書,顧晴對聽說書沒太大的興趣,不過就是偶爾陪陪商老太太聽聽罷了,但宇哥兒可就不同了,次次不落,幾乎都快成了小應老太太二號。
顧晴:……把她當年純潔又可愛的弟弟還回來!
最後顧晴只能有氣無力的勸道:“少聽點說書……影響智商。”
她突然覺得有點絕望,外祖母、弟弟、未來夫婿、還有兒子全都是說書迷,感覺這個家沒救了。
不過顧晴靈機一動,倒是想到了一事。
時人講究親上加親,什麼遺傳學的事情壓根就沒聽過,宏哥兒雖然有問題,但按着前世的記憶,郭氏後來生育的子女都是正常的,可見得宏哥兒這事當真是機率問題。
前世的顧老太太不知道宏哥兒之事,也不知道什麼遺傳學,這才讓郭氏又再生了一子一女,要是顧老太太知道遺傳學之事,她敢拿定國公府的名聲來賭郭氏下一胎一定是正常的嗎?
顧晴露出了一抹詭異的微笑,說書這玩意當真是個好東西,不但帶壞了她一家大小,同時……也可以教一教其他人一點東西。
顧晴打發打顧宇去休息,意識沉入墨玉空間裏,隨手找幾個話本子,略略修改一下,添加些遺傳學的知識,到時散了出去,也算是寓教於樂。
不過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饒是她這些年來跟着幾位女夫子,也算是懂了些文墨,勉強能寫些歪詩了,不過要自己寫一個話本子可絕非易事。
顧晴寫了半天也不過才寫了前三行,氣的她暗暗磨牙,要不是這事不好交託給別人辦了,她還真想找些代筆來寫算了,偏生小黑糰子知道她要寫話本子了,還在一旁溱趣,指指點點,煩的顧晴直接把筆一拋,“筆給你,你來寫!”
你行你上!
然後……小黑糰子委委屈屈的拿起筆默默地寫了起來。
別看他小,他聽說書的次數可足足是顧晴的好幾倍,跟着應老太太時,他可以說是把市面上各種各樣的說書都聽遍了,各種故事內容可說是手到擒來,墨玉空間裏又有現成的例子,不過是略略添加一些遺傳學的資料進去罷了,這又有何難。
於是乎小黑糰子刷刷的開始認認真真的寫起了話本子,小黑糰子寫起話本,還真頗有幾分氣勢,寫到後來還入魔了,小小一隻黑糰子邊寫邊飛舞,一邊飛左邊裝作兒媳求饒,一邊飛飛右邊又裝作婆婆的口吻,氣憤的要拉着生出痴兒的媳婦見官。
看着小黑糰子的表演,顧晴也不得不服了,自家兒子在這方面怕是真有幾分本事,曲折離奇,引人入勝,就連她一時都看迷了。
既然兒子寫的好,顧晴乾脆大大方方的把事兒丟給兒子,就等着好戲開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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