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琰回京
說起來,張閣老辭官歸隱是無可奈何之舉,誰都沒想到三皇子竟然在鼠疫當中活了下來了,如此一來,三皇子的情況便有些尷尬了。
因為西北鼠疫並未擴散出去,再加上低的驚人的死亡人數,三皇子頓時被推到一個神的不能再神的高度上,再加上三皇子的私生女和應將軍府定了親,可說是文武兩派都有他的人馬,以聖上的性子,斷是容不下三皇子,思量再三,張閣老乾脆自己先退了。
別以為皇家不會弒子,坐在那位置上的人,要是真狠起來,那是一般人招架的住的。
況且弒子他們還會顧忌一些名聲,但弄死幾個臣子他們連考慮都不用考慮,直接隨便按上幾個罪名,便可以抄家滅族,連後顧之憂都沒有。
張閣老不怕死,就怕擔著一身污名而去,再三思索,還是乾脆自己先退了,再見他的摺子才上呈上去,聖上馬上就允了,連半點猶豫都沒有,可見得仁安帝當真是動了要拉下他的心思。
張閣老心下暗嘆,讓家人收拾行裝,準備回鄉歸隱。
張氏一得知這事,也顧不得自己才剛出了月子,便急忙來勸了,她知道父親好不容易再重新回到朝堂之上,正準備大幹一場呢,怎麼會突然乞駭骨歸鄉呢?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張閣老臉色灰暗,只能說計劃趕不上變化,誰會想到三皇子竟然能夠在鼠疫中了下來呢?
雖說朝堂多年來一直打壓武將,以至於武將比文官要更難以出頭,同樣的,能夠出頭的武將都不是普通人,說句不好聽的,大晉朝沒了他張閣老不會怎麼樣,但大晉朝沒了應將軍,那就等着被北戎進攻吧。
聖上絕對容不得三皇子身上的人脈,文、武兩條人脈必定是會除去一條,在這情況之下,想也知道聖上會選擇去那一條,與其等聖上動手,他還不如自己認命一點,直接認輸,乞骸骨歸鄉,說不得還能保得住女兒。
張閣老細細將這事跟女兒說道,又勸道:“聖上年紀越大,隨着這皇位繼承人選越發明確,這疑心病也越重了,待三皇子回來之後,你們夫婦倆且忍耐一些便是。”
張氏不住抹淚,“是女兒害了父親了。”
“這事那能怪你。”張閣老拍了拍張氏的手道:“當年這三皇子妃也不是咱們自己攀上去的,這一切還不是聖上自己惹出來的!”
想起聖上的心思,張閣老微微皺眉,國之重器,豈能三心兩意,像聖上這般,只怕將來朝庭怕是會毀於內鬥之中啊。
他頓了頓,轉了轉心思道:“如果可以,你們也不必待在京里,不妨求上一求,直接去了西北便是。”
遠離京城,不礙聖上的眼,也遠離這些京中的奪嫡之事,他感覺得出來,這事還有得爭呢,倘若運氣好,說不得女兒的福氣在後頭呢。
張氏微微猶豫,“我要是去了西北,那晴姐兒怎麼辦?”
到時京里就剩下一個晴姐兒,着實打眼,就怕聖上狠下心來,連親孫女兒都不要了。
張閣老失笑,“難不成你還真把那丫頭當成親孫女?”
知女莫若父,他女兒是什麼性子,他是最清楚也不過了,不是親的便不是親的,待那丫頭好,也不過是為了在三皇子心中留個好印像罷了。
張氏微微點頭,“感情都是處出來的,我也着實喜歡晴姐兒。”
張閣老微微皺眉,最後嘆道:“晴丫頭終究是聖上的親孫女,聖上再怎麼的,也不會對自己的親孫女下手,頂多就是把她送回定國公府,好讓她跟三皇子離了心,你若擔心商老太太護不好她,不妨把晴丫頭往宮中一送,讓敬妃娘娘照顧着。”
他提點道:“你自己和晴丫頭之間總得把握點分寸,從今以後,聖上只怕是不會再希望晴丫頭和三皇子府走的太近了。”
皇家不是做不出弒子之事,只不過是礙於名聲,不好動手罷了。
倘若可以,仁安帝是絕對不希望顧晴和應家聯姻,不過他做不出殺害自己親孫女的事情,只能盡量減少顧晴與三皇子府的連繫了,好在顧晴做為私生女,名份上來說本就不是三皇子的女兒,要分開顧晴與三皇子府也非難事。
張氏沉默不語,張閣老知道她一時捨不得,也沒再開口,讓她好好想想。
“我明白了。”張氏許久之後才垂眸低聲道:“過幾日我進宮一趟,跟娘娘談談。”
說起來,天佑自出生起便未曾見過祖母,在她搬到西北之前,總該讓孩子見一見祖母才是。
張氏還未進宮,顧琰便先灰朴朴的回來了。
人人都知道,顧琰也是三皇子的人,而且與三皇子牽扯極深,畢竟他膝下養着三皇子的私生女,要說他和三皇子的關係不好,誰信啊。
再加上他申請外放之時又是挑了一個不上不下的職位,仁安帝不過略一暗示,上面的人便輕輕鬆鬆的把人給換掉了,雖說說的好聽是讓他候補,回家等消息,但事實上就是把顧琰給撤了職。
顧老太太雖然有所不滿,但這朝堂之事也不是她一個婦人能管的,況且她雖然政治敏感度不足,但也察覺得出朝庭風向不對,反倒安慰道:“回來也好,你一去好些年了,宇哥兒和宏哥兒不知有多想你。”
提到兩個兒子,顧琰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外放這些年,他想的最多的,還是膝下的幾個孩子,“宇哥兒和宏哥兒可好?”
“自然是好的。”一提到孫子,顧老太太便就來勁了,“宇哥兒不知道有多聰明,現在都跟着張閣老的孫子一起念書了,還別說,張閣老的孫子雖然虛長他二歲,不過念起書來可沒有宇哥兒強呢。”
說到這裏,顧老太太隱隱有幾分得意,不愧是她的親孫子啊,楞是比別的孩子要聰明些。
顧琰歡喜的連連點頭,“如此甚好,要是宇哥兒能自己考個出身,可比什麼要強的多。”
他這次就是吃了自己並非科舉出仕的虧,要是他是正經考出來的,旁人想動他豈有這麼容易。
宇哥兒活潑可愛,又極為爭氣,那怕一開始認定宇哥兒廢了,對宇哥兒不再上心的顧老太太隨着時日一長,也難免對這個大孫子在意了些,說起宇哥兒的趣事當真是淘淘不絕,聽的顧琰連連點頭,遺憾自己先前錯過了宇哥兒的成長。
顧老太太說了好一回兒,顧琰一直極有耐心的聽着,直到顧老太太把顧宇的趣事重複了好幾次之後,才開口問道:“那宏哥兒呢?”
宏哥兒也是他兒子,他雖然不喜歡郭氏,但孩子還是喜歡的。
“宏哥兒……”顧老太太尷尬的停頓了一下,皺眉道:“宏哥兒的身子不好,郭氏看的緊,甚少把孩子抱出來出來,這段時日也着實委屈孩子了。”
宏哥兒三不五時就犯病,得延醫用藥,都一歲上了整個人還是瘦弱的很,也不似顧宇活潑,雖說因着郭氏之故,顧老太太對顧宏也沒抱着太大的希望,不過這孩子的身子骨也着實太差了點,讓人失望。
顧琰微微沉吟,“總把郭氏一直拘在燕譽堂中也不好,還是讓郭氏出來吧。”
他也聽了一耳朵什麼府中各種不可不說的故事,不過他細細問過太醫,二弟的兒子是先天不良,並非是中了什麼藥物所導致夭折,與郭氏無關。
再則,郭氏那時一直在燕譽堂中,她的人手都死了大半了,怎麼可能對董氏出手,以此為由把郭氏關在燕譽堂中,也着實過了點。怎麼說郭氏總是宏哥兒的母親,看在宏哥兒的份上,總得護着郭氏一些。
“也好。”顧琰略略一說,顧老太太也順勢把郭氏也給放了出來。
整個定國公府是她管的,郭氏有沒有出手她是最清楚也不過了,那時關着郭氏,也不過是讓董氏心安罷了。
結果關了郭氏,又打殺了這麼多人,孩子還是沒了。再加上刑嬤嬤之事,就連顧老太太都有些疑心是不是董氏做了什麼,這才報應到孩子身上。
顧琰回府,無論是為什麼回來了,顧老太太少不得給他設宴接風,顧晴與顧宇亦不得不回定國公府露個面。
和心情複雜的顧晴不同,顧宇倒是極期待見一見父親,從他有記憶起,顧琰便甚少來見他,後來又請了外放,父子之間竟然只見過廖廖幾面,但對於父親,顧宇總是祟拜的心思多些。
商老太太雖然不喜歡顧琰,覺得他說話不算話沒照顧好解氏,但看在宇哥兒的份上,這些年來也沒說什麼顧琰的壞話,是以對於這個父親,顧宇還是抱着好些幻想,一見到顧琰,顧宇便迫不及待的拉着顧晴上前拜見。
顧琰外放還不到三年,但整個人卻是消瘦了不少,好在精氣神仍在,並未被撤職一事給打擊的一蹶不振。
假父女再次相見,感覺份外複雜,顧晴規規矩矩的給顧琰請安,顧琰連忙扶起,連連道好,他望着半大的顧晴,不由得嘆道:“越來越像你娘了。”
顧晴微微一笑,並不接着這話,要是他們是真父女,順勢回憶一下亡母也算不得什麼,不過現下她的身世可說是全京皆知,要是跟着便宜爹回憶她娘,那豈不是讓生父尷尬了?是以顧晴乾脆就不說話了。
不過顧宇不知道顧晴的尷尬,一提到亡母頓時起了興趣,連忙一個勁的問道:“娘和姐姐長的像嗎?”
顧琰瞧着顧宇許久,他之前並未怎麼好好的看過這個兒子,如今一瞧,不只是顧晴,顧宇也有幾分相似解氏,只不過顧宇眉眼間更像他幾分。
他心下惘然,下意識的抱起了顧宇,“當然,不只晴丫頭,就連你也長的極似你娘。”
一聽到自己長的像娘,顧宇頓時笑咧了嘴。
顧晴與顧宇在定國公府中本是局外人一般的存在,平時在定國公府中也少有人理會,人人待他們客氣,但也沒人把他們當一回事,但顧琰回來之後,一切都不同了,因着顧琰之故,兩人倒是成了顧家中心一般。
顧琰此舉自然讓郭氏暗恨不己,偏生她所生的宏哥兒只知道傻傻的玩手手,一點也不懂得跟顧宇爭爭,郭氏有心把宏哥兒推到顧琰跟前,但顧琰也不過就問上幾句,見孩子不理他也就罷了,注意力又回到顧宇的身上,着實讓郭氏惱恨。
郭氏經了這麼多事之後也算是懂了點事,雖是有些惱怒,但仍壓下了脾氣,在接風宴中一直笑着,對顧琰殷殷勸酒,一副當家主母的模樣,看的顧老太太是暗暗點頭,而一旁的董氏卻是暗暗咬牙。
她冷瞪着郭氏,隱晦的給董嬤嬤施了個眼神。
也是時候該動手了,她!等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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