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往事

“嘩啦嘩啦”，溫熱的洗澡水不斷地從科勒花灑中落下。蘇清清整個人將腦袋沉浸在水流當中，緊緊閉着眼睛，有那麼一瞬間，似乎呼吸都跟着停滯了。

她只覺得太陽穴上，青筋突突地跳着，許多過往的事情，不知不覺又一併湧進了腦海中。

“一定要將蘇清清送進監獄！她就是個大騙子！為了錢，簡直連良心都不要了！”

“這個蘇清清，就是當年的詐騙犯蘇景庵的孽障女兒呀！果然是有什麼樣的混賬爸爸，就有什麼樣的混賬女兒！”

在一片礦泉水瓶與雞蛋的不斷打砸中，蘇清清踉蹌地被保安護在中間。她實在不明白，明明是自己親手鑒定的齊白石的真跡，怎麼好端端的就成了假的？

不，這裏面一定是有什麼誤會……她花了整整十年，好不容易所建立起來的個人信譽，不能就這樣塌下了！她還沒有為父親正名！她還沒有為蘇家洗刷冤屈！她絕對不能倒下！

對了，繼愈……她可以找繼愈幫忙，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她，至少邵繼愈是站在她這一邊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好不容易才勉強走到了邵繼愈的辦公室門口。她伸出了手，卻停在了半空中，半晌都沒有推門而入。

“繼愈，你放心吧，那幅畫，我就早已經調包了。一會，大家就會見識到，所謂的頂級藝術品鑒定師蘇清清不過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報紙上、新聞上，全都會廣而告之，她蘇清清就是一個私下收受賄賂，抬高畫價，擾亂藝術品市場的賤人！這一次，她鐵定完蛋了，這輩子都翻不了身！繼愈，可苦了你了，在她身邊壓抑了這樣久……”

門是虛掩的，從門縫裏可以看到，她最好的朋友明裕馨，正輕擺着腰肢，極其自然地倚靠在她的未婚夫邵繼愈的身上，兩個人是熨帖地這樣近，這樣親密。

邵繼愈似笑非笑地撩撥着明裕馨的髮絲，靠近她的耳畔，輕輕落下一吻，而後用手指挑起她的下頜：“也多虧了你，這個女人一貫謹慎，要取得她的信任，實屬不易。如果不是你，恐怕事情也不會進展的這樣順利。”

兩人的笑聲，若像巨大的浪頭，從屋內翻卷而初，湮沒了清清。

她全身發滲，瞬間動彈不得，濕漉的背項，整個粘在陰浸的牆壁上。

蘇清清用手勉強撐住額頭，僵挺挺的立着，臉朝着前方一動也不動。她空茫失神地睜着眼睛，淚水一滴滴從她眼裏淌了出來，她沒有去揩拭，任其一滴滴掉落到胸前。

她一向是個心性高強的人，輕易不肯在人前失態，從前不管心裏多麼不如意，日子多難熬，她也不願露於形色。可是這一刻，她卻感到一股深沉而又空洞的悲哀，從心底一陣陣侵襲過來。她的兩個肩膀隔不了一會兒便猛烈的抽搐一下，接着她的喉腔便響起一陣只有她自己可以聽見的嗚咽，一切都是那麼平抑，甚至沒有起伏。

“清清，你洗澡洗好了么？”芝姐的聲音一下將清清從悲絕的過往拉回到了現實中。

她伸手捂住臉，此刻，眼淚似乎已經與水混淆成一片，唇邊但凡沾了一點，那苦鹹的滋味就慢慢散漫開來。

“好了，芝姐，你稍等啊。”清清快速整理了情緒，而後扯過浴巾往身上一裹，趿了拖鞋忙出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