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冷戰
房門輕輕關上那一刻,本來醉得不省人事的人醒來,立在陽台上,在這寂靜的夜色中點起了煙。從來沒有這樣習慣的人,平時自律到骨子裏,這時卻輕輕吐着煙霧,舉止動作熟練,但,眉眼間淡漠如常,看不出以外的任何情緒。
口袋裏手機發出急切震動,似乎也不能影響分毫,直到那根煙燃盡,才接起。
電話那頭是林言緊張的聲音,“總裁,白小姐走了。還....給您下了碗面,說是您晚上都沒怎麼吃東西,怕醒來會餓。”末了,有點試探的味道,“要不,我現在給您送上來?”
房裏燈沒有開,許如清站在黑暗裏,寬大的背影顯得有些寂寥,許久才輕輕回復了一個字,“嗯。”聲色低不可聞,即使在這寂靜的夜色中。
林言卻耳尖聽到了,鬆了口氣,掛掉電話轉身去了廚房,心裏卻百轉了千回,沒想到這次總裁居然沒有再像往常拒絕白小姐的好意。
琢磨不透許如清這會的意思,林言從十九就跟在許如清身邊,多年,心思依然摸不準。
已是晚上九點多,林言端着托盤,上面盛着一碗面,看着很有食慾,沒想,白若止那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還會下面,可見對總裁用心良苦。
“總裁?”林言盯着緊閉的房門,空出來的手叩響了兩聲,房內沒動靜傳出來,知曉許如清的脾氣,只好自己開門送進去。
房內開了燈,許如清仍在陽台站立,林言硬着頭皮放下面,鼻尖處若有似無的煙草味道,他彷彿被雷劈中了一樣,以為自己鼻子出問題了,抽動鼻子嗅了嗅,確認之後不可置信,“總...總...總裁。”
沒有人比他更清晰這種味道了。總裁平時一向潔身自好,煙酒不沾,嚴於律己,喝酒還是分場合,必要的應酬才會沾上幾分。上次韓家送來國外一盒雪茄,也被原封不動退回。這個原因多少他還是知道,有一次清眠小姐說不喜煙草的味道......今天是清眠小姐訂婚,總裁該不會是心裏太難過,所以破戒了吧?
面的香味瀰漫整個房間,飄出陽台,竄入鼻尖,記憶浮現車上一幕,就好像白若止探身靠在眼前,許如清額角突突跳了一瞬,離開陽台轉身回卧室。
對於林言的一驚一乍,沒有做任何解釋,目光凝睇在那一碗面上,眸色幽深,沒有抬頭,“你先回去睡吧。”
“總裁...“林言欲多說,看着許如清竟吃了面,想說的話蠕動了半響掛在了嘴邊沒能吐露出來,撓了撓頭:“那明天我再來收拾。”離開時一臉糾結之色。
覺得遠在國外的夫人留給他的監督任務太艱巨了。
室內回歸安靜,許如清沉默吃完面,餘光掃過床尾顯眼的白色小西服外套靜靜躺在黑色的被子上。
街上沒什麼人,有點涼,白若止走了快一個時辰,卻不覺冷,心裏還是挂念着那個人,不知道她走了之後,有沒有起來吃面,怕是看都不看一眼,讓林言吃掉或是倒掉了都說不定吧。想着嘴邊泛起苦澀,即使始終對她冷冰冰,知道他根本沒醉,還是義無反顧對他掏心掏肺。
視線盯着置於身前交握拿包的手,十指纖纖,不可置否,這雙手學會了烹飪,家裏人都不曾知道,更不用說吃到這雙手做的菜,為了這個男人,變得都快不像自己。
身邊司機開着車亦步亦趨跟着,有些擔心,“大小姐,您在外面走了快一個小時,今晚有點涼,您快回車內坐着吧,小心着涼,要是夫人跟先生知道了會擔心。”
白若止穿的有些單薄。應該還有件外套的。
從慕凌園出來,才發覺外套擱許如清卧室里了,她沒有返回去拿,只是不想剛好碰上他裝醉起來的樣子。
不想讓司機為難,上了車,“回去吧。”吹了那麼久的風,還是沒有把自己吹醒,自己知道,早已彌足深陷,無法自拔。
車子駛入濃濃夜色中,直到白家,才感覺有了些倦意,白若止讓司機早點下班回去休息,辛苦跟着她一天。
家裏阿姨似乎是聽到了車聲,開了門出來,五十多歲左右,身材瘦削,但長得很精神,臉上帶着笑,“小姐回來啦。”一邊接過白若止的包包小心拿好,站在邊上,阮姨每天都這麼貼心。白若止笑了笑,彎下腰,“阮姨,我爸媽回來了嗎?”
白起鳴夫婦一般回來晚,公司的事一直由他們倆夫婦打理,白家就一個寶貝女兒,捨不得讓她一個人就過早辛苦管理這麼大一個白氏企業。
“都回來了,老董事長也回來了,先生跟夫人一起接的回來。”阮姨滿臉笑容,這麼一笑,眼角的魚尾紋都往上翹,整個人顯得更親和。白老爺子從國外回來,最開心的莫過於大小姐,所以她一直在門內聽着外面的車聲。等着迎大小姐回來開門。
“爺爺回國了?”白若止抬頭探向客廳的方向,剛剛緩慢優雅的動作有些急切起來,脫下設計有些繁瑣的高跟鞋,才換上舒適的居家拖鞋,阮姨輕輕推了下她,把高跟鞋拿過放進鞋架上,善解人意道:“小姐快進去吧。”
“謝謝阮姨!”回來的倦意一掃而空,幾步來到客廳,白老爺子側身坐着,背對她,灰白的頭髮扎眼,身骨瞧着硬朗,白若止鼻頭酸酸的,“爺爺~”
一聲熟悉的爺爺,白老爺子眼眶一下子就濕潤了,像小時候一樣,每當放學回來,就坐在客廳里,沖她招手,“丫頭啊,回來啦。快到爺爺身邊來。”
“您可算捨得回來了。要不是爸媽去接您,我自個都要去把爺爺您接回來了。”
白起鳴夫婦在邊上眉開眼笑,他們的寶貝女兒長得都像他們,全挑最優秀的地方長了,性子卻隨了白老爺子。白若止自小在國外,跟在白老爺子身邊長大,所以爺孫倆感情深厚,也養成相似的脾性,天不怕地不怕,敢愛敢恨,認定的事十頭驢都拉不回。
“爺爺的寶貝孫女在這兒,早該回來了。”白老爺子拍拍緊緊抱着自己小丫頭,心裏感概,還是小時候嬌嬌悄悄的樣子,一點都沒有變,倒是眉眼完全張開了,更像她奶奶,明艷。
白老夫人姓朱,江南水鄉人,長相卻不像大多江南女子特有的溫柔秀美,反而明艷過人,性格潑辣,早在白若止小時候便不在人世了。在世時,跟白老爺子感情很好,白老爺子後半生為了她,也一直未再娶,去了國外,一住就是十幾年,就怕在國內睹物思人。
“小姐在家沒少念叨老董事長您什麼時候回來呢。”阮姨站在一旁笑眯眯,放了鞋隨後就跟進來了,一直站在沙發邊上。她半生未嫁,無兒無女,白家就像她的家一樣,也算看着白若止長大,心裏早已把她當成閨女一樣看待,看爺孫倆之間感情好,為他們感到高興。
白老爺子向來對小丫頭心軟,更何況這次回國,就是打算在家裏住下,哪裏也不去了,寬慰了寶貝孫女幾句,說不會再走了,這裏是他的家,在國外十幾年,無時無刻不在想家,想他的老婆子,想他的孫女,想他的老朋友們。
次日一早。許如清過來,白老爺子正在院內打拳,阮姨從他手裏接過一件外套,白老爺子看得眼熟得很,這讓他很是意外,拳也不打了,朗聲大笑道:“如清啊,一早還親自過來給止丫頭送衣服,讓人送回來就行,或者回頭讓她自個去你那拿回來就是,何必走一趟。”面上這麼說,其實心底為孫女樂開了懷。
小丫頭從小就喜歡跟在他後面跑,當時小少年又是個冷清的性子,止丫頭的滿腔熱情始終沒有得到回應,直到少年回國那天,小丫頭哭得撕心裂肺,哭着喊着要跟着回國,老爺子哪捨得讓小丫頭離開他身邊,還想多留幾年,但一邊又不忍。還是把孫女送去機場,最後少年上了飛機,小丫頭轉身投進白老爺子懷裏,卻說不走了,不哭不鬧,只是倔強地埋在爺爺的脖子上,默默抽着小鼻子。小丫頭怕是也捨不得爺爺。
小孩子小時候的喜歡懵懵懂懂,只能理解為捨不得,但長大后就不一樣了。小姑娘長成了漂亮的大姑娘,小少年也長成了成熟穩重的大男人,怕是性子更冷清。丫頭要是還喜歡,只能勸勸。
昨晚小丫頭很開心,很晚才捨得上樓洗漱睡覺,說是怕老爺子又偷偷趁她睡著了跑掉,令白老爺子跟白起鳴夫婦大笑不已,結果一早還在睡懶覺,白老爺子讓阮姨把外套送上樓,順便把人叫醒起床,以免誤了早飯的時間,招呼許如清回屋內吃早飯。
許如清說吃過早飯才過來,知道老人昨天回的國,有點事談,就過來了,送外套就是順帶的事。在客廳等了一會,白老爺子用餐很快,不耽誤時間,也知道許如清特意過來有事要談,不然不會挑這時候。
也沒什麼大事,剛好是有關那邊許濟川夫婦打算與白老爺子相談合作一事,國內更好實施,而老爺子恰巧回國,所以他是最適合的來相談人選,也更有誠意。
相談很愉快,白老爺子對許如清更是讚賞有加,不得不說小丫頭眼光從小就頂頂好,當他孫女婿綽綽有餘。
白老爺子眼神太灼熱,再冷淡的性子也招架不住,看是談妥了,許如清站起身,推託了老人想要留下吃午餐的一番好意,說是公司還有點事要處理,先走了。
“這小子不錯,就是性格太冷淡了些。”
“就是一塊鋼鐵。”白若止故意等許如清離開了,才下樓,白老爺子一臉笑眯眯,眼角的縐子堆起,孫女形容得不錯,兩人越看越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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