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過往,是一道陰霾
那似乎是夏日裏最尋常的一個夜,記憶中耳邊還能夠聽見外面池塘的蛙叫蟲鳴,那個身形修長的男人一身黑色燕尾服,手裏捧着一束鮮艷的玫瑰花,一枝給她,再一枝給書萱,對了當時書萱還不叫現在的這個名字,她是小筆蓋,她也不是什麼姜暮辭。
那個男人把手裏的玫瑰花逐次的分給她們倆個人,然後眼光慈愛的看着她們,說要做一個小遊戲,他做什麼她們就要做什麼,她只記得他當時把他身上那件筆挺的西裝外套給脫了,然後等到她再恢復意識的時候,她身上總是青一塊紫一塊,而小筆蓋的狀況似乎更加的嚴重,有時候還能看到後背有一道道的鞭痕。
往往她清醒的時候,她們總是和其他金髮碧眼的小朋友一起被關在籠子裏,小筆蓋會可憐兮兮的望着她,“姐姐,我好疼,你為什麼要拿鞭子打我?”
可是她卻全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她總是會緊緊地上前去抱着她,一聲聲說著“對不起,都是姐姐沒有保護好你!”
那個時候,她八歲,小筆蓋也就是現在美麗動人的蔣書萱也才七歲,而那個男人平時總是穿着醫生的白衣,只有晚上的時候才會換上高級定製的燕尾服,然後將他嘴裏那兩個漂亮的不得了的“東方瓷娃娃”,單獨領到他的書房。
那間堆滿了書籍的房間下面有一個地牢,裏面有一座時鐘,時針和分針比她們的身子都要長,午夜十二點的時候,耳邊總是會響起渾厚的鐘聲,往往她都會在那之後失去意識。
那個男人總是在那間有些昏暗的地下室里,給她們分發玫瑰,然後做各種奇奇怪怪的遊戲,後來小筆蓋被人領養之後,每當夜晚降臨的時候就只有她一個人和他在那裏面。
“姐姐會保護你!”她是叫着這句話在浴缸里醒過來的,然後才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臨川。
原本她是想收拾行李回姜家大宅,暫時和爺爺奶奶住到一起的,但是後來失去了意識,卻不知道是誰出來的。
環顧四周不由得扶額,住在別墅那另外的五個人格,除了暉被壓制一直在沉睡之外,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泡在浴缸里的,只剩下雪落了。
她的身體內包括主人格一共有六個人格,其中最奇特的要數雪落,從她確診DID的那一天開始,她也見過很多存在非人人格的系統,但是美人魚的人格,不僅是她自己,就連她的心理醫生邵雲旌都從未見過。
雪落不僅是奇特的美人魚人格,而且她是年齡不定者,和唯一直是23歲,瑞亞是7歲不一樣,就連雪落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多少歲,她只記得自己最初的記憶是一個陰沉下雪的午後,她被厚厚的積雪凍麻了剛剛變化好的一雙腿,自此她為了自己紀念自己出現的日子,就給自己起名字叫雪落。
雪落掌控身體的時候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泡熱水澡,而且她是最體貼暮辭的人格,當暮辭不想或者沒有能力處理眼前狀況的時候,雪落總是會體貼的出來幫着她處理瑣事,而且她極其善於偽裝,就連邵雲旌有時候都分不清楚眼前出現的到底是暮辭,還是雪落,但是雪落會控制不住自己。
可能是因為童話故事太深入人心,雪落總覺得自己的雙腿超過一個小時沒有沾水,便會重新變化成魚尾,所以她出現的時候有一半的時間都是在浴缸里度過的。
姜暮辭看到收拾了一半的行李,只覺得無比的頭疼,卻還是選擇半夜三更離開了這個熟悉的地方,回到了姜家的大宅,當年是二表哥把她強行塞給了賀韶庭,似乎四年前她也是這樣拖着行李箱,然後黯然失色的離開了盛世華苑。
出租車剛剛駛出了臨川的市中心,他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比意料的時間早了很多。
接起來的時候,能夠聽出他的聲音很焦急,“你現在在哪裏?”
姜暮辭是知道他的本事的,所以直接說實話:“我回姜家了,已經快到了……”
“就不能等到天亮再走嗎?”
“韶庭哥,我白天已經挨了一巴掌了,而且我臉皮薄得很,不想再挨一巴掌。”更何況書萱現在已經是當紅的流量女星了,介入他們之間,除非她是徹底的瘋了才會想招惹各路八卦狗仔隊,而且爺爺一心想要讓她認祖歸宗,上娛樂八卦的頭條估計會被他手裏那根拐杖給打斷腿。
賀韶庭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小心的試探道:“白天的事情,你在怪我嗎?”
她的聲音淡淡的:“沒有……”深吸了一口氣,轉而道:“韶庭哥,如果你真的要娶小筆蓋,請一定要對她好一點。”然後她就掛掉了電話,努力的讓自己忍住眼淚。
體貼的出租車司機扯了一塊紙巾,遞給坐在後座的她,“女士,你沒事吧?”半夜看到這種拖着行李箱出來的,基本上不是剛吵架的,就是鬧分手的。
她接過來,沾了沾眼角,“謝謝,我沒事~”
其實她喜歡賀韶庭這件事情,他也許到現在都不知道,也許永遠都不知道,多年以前她還是個初中生的時候,既懵懂又莽撞的寫了一封信,放到了他的課桌里,那是謹小慎微又安靜的她長到那麼大,做過的最出格也是最膽大的一件事情,幾乎是花費了當時她所有的勇氣。
但是那一封用粉紅色信紙寫就的情書,和他收到的那一堆情書摻雜在一起,被他親手倒在了教室後面的垃圾桶里,她親眼看見的。
第二天天明的時候,她在校工還沒打掃開始之前,翻遍了垃圾桶才找到那封已經皺皺巴巴的信,然後把這封信拿漂流瓶封了,埋在了他座位正對着的那棵法國梧桐的樹下。
如今它已經成了她心裏,除了雲朵和她病情之外最大的秘密。
她愛上賀韶庭,本來就是個秘密,但是書萱卻是最先知道的,但是無論書萱在賀韶庭那裏如何的吃醋和肆鬧,賀韶庭都把這件事當成一個笑話在聽。
是啊,他親口說過他只是把她當成妹妹,妹妹喜歡哥哥可不就是一個笑話嗎?
她這次回國不僅是為了臨川大學不久之後的開學,更是爺爺想要她認祖歸宗,之後那一些系列的家祭,老人家似乎都沒有打算簡辦,所以屈從於年長者的權威和孝順,她只能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