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進山
金家大廳里,除了安氏還姿態矜持以外,其他人都腆着個大肚子四仰八叉的半靠在椅子上,一臉的意猶未盡。
尤其是金成,直接半邊身子都癱倒在椅背上了“爹啊!娘啊!我長這麼大從來就沒吃的這麼滿足過,這會子就是讓我上斷頭台我都心甘情願,絕不皺眉。”
“呸呸呸,混玩意兒說的什麼混賬話,你老子我好好端端的活着呢,你死了誰給老子養老?”金老三一聽這話,一個猛子站了起來,作勢就要往金成身上招呼。
“你也給我坐下,兒子用詞不當,你這個當老子的就能獨善其身了?養不教父之過,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誰允你說起話來如此粗鄙不堪的。”老爺子一拍桌子,看着自己兒子那副不成器的樣子就氣的吹鬍子瞪眼兒的。
幾十載夫妻,王氏一看老頭子的樣子,就知道老頭子是又氣老三的不長進了,趕忙和稀泥“好了好了,老三也不是故意的,再說了本來就是個鄉下泥腿子,說話哪能都跟秀才老爺一樣咬文嚼字的。”
老爺子看着王氏又出來護短,更是氣的沒邊,背着手就往房裏去了“慈母多敗兒!慣吧,可着勁兒的慣,遲早有一天我得被他個不肖子孫氣死。”
金老爺子沒想到的是,他隨口的一句話,就扼制住了他的命。
金大福作為老大,不忍心看着家裏人為了這麼一點子小事兒起爭端,又不知道怎麼相勸,只能硬着頭皮扯開了話題“寶丫頭啊!這個怪蟲子這麼好吃,咱們明天再去抓些子回來,不然等村裡人知道了,估計就吃不了幾頓了。”
金寶珠並不在乎他三叔以後有沒有人養老,她早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有些人,可以改過自新,重新做人,可是有的人,撞了南牆也不會回頭。
聽見她爹問自己,就正襟危坐“爹你忘了,我們不是答應牛嬸子明天去她家田裏幫忙嗎?咱們明天起早些,先把自家田裏的漏網之魚抓抓,然後吃過晌飯再去她們家田裏抓。”
想了想又道“至於村裡人抓不抓的咱也不管他,到時候再說。”
“二哥明天是要去山上採藥草是吧?”金大喜看着金大祿,眼裏濃濃的疼惜與愧疚。
當年要不是自己調皮胡鬧,非要吃柿子,二哥也不會從樹上掉下來摔壞了腿。
金老二知道弟弟在想什麼,咧嘴一笑“是啊!家裏的藥草用的差不多了,我明天再去山上轉轉去。”
知道自己變成跛子之後,金老二不是沒有消極埋怨過,只是慢慢的也就想開了,再加上家裏人出錢給他買了個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媳婦兒,還送他去鎮上學醫。
雖說,這麼些年他聽了不少閑話,又受過不少白眼,更是被一些不懷好意的人當成茶餘飯後的笑話。
但是,家裏人從來就沒有看不起他過,他也從來就沒有在親人眼裏看見過鄙夷和同情,更何況他還能自力更生,靠醫術養活媳婦兒子,對他來說,沒有比這更幸運的了。
“娘,我明日裏也想要跟着大祿一起上山去,他一個人,我終究是不放心,我不懂什麼,跟他做個伴兒,說說話也是好的。”林氏心疼金老二,站起來朝着老太太低眉順眼的說。
還不等王氏說什麼,金大喜就搶過話頭來“娘,二嫂,明日我陪二哥進山。”
頓了頓,他又說“嫂子身體也孱弱,山裡路不好走,我身為弟弟,自該為兄嫂出份力。再說了,我回來這麼久,也沒得上空出去走走,這次是個契機,就當是進山散散心。”
金大喜雖說是操着商量的語氣,可話里話外都是下定決心的意思,王氏有何嘗不明白,也就點頭應了。
一旁神遊的金寶珠聽見進山倆字兒,心思立馬活絡了起來。
眨巴眨巴亮澄澄的黑眼珠子“二叔,四叔,你們進山也帶上寶兒吧!寶兒長這麼大還不知道山裡長什麼樣子呢!”
說完又怕力度不夠,便站起來清清嗓子,擺出一副傷春悲秋,心有憾事的模樣“寶兒自出生以來,深得爺奶父母以及家中叔伯嬸子和哥哥們的呵護,也自覺遵規守矩,深諳‘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道理,更是日夜督促自己一路向著長輩們心中‘大家閨秀’的方向發展,奈何寶珠本是頭頂自由自在的鳥兒,即便是住着那金絲籠,也如同身處千斤枷鎖之中。”
一頓操作猛如虎,金寶珠累得夠嗆,隨即用小胖手掏出綉帕揩了揩並不存在的淚花。
心裏想着,本姑娘可是使出洪荒之力賣慘了,要是還不成就只能等這小身軀抽芽成條以後再說了。
感覺大廳一片死寂,金寶珠坐在地上也是一頭冷汗,想着是不是搞過頭了。
王氏:原來寶貝孫女兒一直以來這麼懂事都是為了我這個老東西啊!我怎麼還這麼不知足,那大小姐做派有什麼好,吃,吃不好,坐,坐不舒坦,還不如讓我的寶兒自在踏實玩樂呢!
老太太滿心自責愧疚,完全不記剛剛聽說自己“眼珠子”要跟着進山時的擔心害怕。
安氏:這丫頭現在越來越不像話了,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哪學的這一套,是時候好好教她規矩了。
包子爹:寶丫頭是該出去練練了,我金大福的女兒不說做個武林高手,最起碼也得像我一樣健步如飛,身強力壯才對。嗯,對,就是這樣,就得多出去爬爬山,我這身腱子肉可不就是爬山爬的嘛!想着還上手捏了捏。
金大喜:我怎麼沒看出來自己這肉乎乎小侄女兒還有這麼一面呢?難不成看人的本事退化了,看來以後還是得多出去練練眼珠子才是。
金老二:平時沒注意,這女娃娃都這麼好玩的嗎?看來他晚上得努努力了,爭取跟自家媳婦兒也造個性別女的小包子出來。
林氏:寶丫頭真有意思!只是自家相公這眼神怎麼回事,像是要“吃”了她似的。
小王氏倒是看懂了金老二眼裏的深意,心裏不屑:死瘸子,腿都不頂用了還想着那事兒,褲襠里的那條腿遲早也得廢。
金老三:這怪蟲子真不錯,剛剛沒好意思跟那群小東西搶,下次老子自己搞了吃。
眾包子:妹妹出馬,一個頂倆,妹妹雄起!加把勁兒,要是能帶我們一起進山就更好了!
金寶珠偷偷的瞟了一眼,發現大家雖然沒說話,但是臉上表情好像都還成,心裏偷喜:這事兒成了。
好吧!確實是成了,只是進山人數又多了個金老大和金恩,倆人主職:保鏢,兼職:採藥。
第二日第一遍雞叫,金家大院兒就響起了鍋碗瓢盆的敲擊樂。
金寶珠因為想到要進山,所以一晚上都沒怎麼睡,一直都在回去前世的事情,期盼着進山以後有所收穫。
前世的時候,金寶珠父母是經營這一家私人中醫院,雖然她從小跟着爺爺奶奶生活,但是生活中也免不了耳濡目染,也是知道不少中醫藥知識的,尤其是在父母去世以後,她更是時常翻出父親的那本《中草藥圖文大全》回憶父女情,還有一些她父親親手書寫的手札,她也是看了個遍。
簡單吃過早飯,幾人輕裝上陣,只帶了些烙餅跟水,就出發了。
金寶珠除外,她帶的是私人專享的蜂蜜水,不過挎着水壺的卻是他老爹。
“噗呲,哈哈,哈哈……”金寶珠回頭一看,莫名其妙的就笑出了聲。
“小妹你笑啥?”走在她後面的金恩很是不解,自家妹妹不知道又發現什麼好玩的了。
“莫要調皮,保存體力!”金老大板著臉,一本正經的呵斥。
這下子金寶珠更是笑的腿軟,還一邊笑一邊指着金老大胸口“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爹你可別了,你這嚴陣以待的模樣,再配上你胸口粉嘟嘟的水壺兒,真真是太可愛了,哈哈哈……”
幾人聽見這話,同時望向金老大,金老大自己也低頭看着自己,霎時漲紅了一張老臉“你娘也真是的,好好的水壺,非要搞個套子套住,套就套好了,還作妖一般的弄些子女娃家家用的色兒。”
金寶珠憋笑,假意咳嗽,而後一本正經的說“爹你說錯了,這水壺套子不是娘給縫的,是奶,奶說小公主就要有小公主的樣子,寶兒最最喜歡粉紅色,當然就要用寶兒最最喜歡的顏色了。”
金老大更氣了,一張臉紅了綠,綠了紅的,索性把那粉壺兒拿了下來,往大兒子手裏一扔“你拿着,哪有大老爺們兒身上用那紅哇哇布料的。”
金恩滿天黑線“爹,我也是大老爺們兒,但是為小妹背水壺,別說是這粉色,就是那花被面兒的顏色,我亦是樂意至極的。”
金大喜看看大侄子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大笑出聲“哈哈哈……大哥,你這話可就錯了,當初你娶大嫂的時候,穿的可不就是你口中那女人才用的紅哇哇大袍子嗎?”
一直傻樂沒說話的金老二聽金大喜這麼說,回頭看着金老大“我聽娘說,大哥剛出生的時候,一家子喜不自勝,也是拿大紅布包的。”
金老大腸子都要悔青了,好端端的地里活不幹,跑這群人跟前找罪受。
乾脆學着自家閨女平時的做派,哼了一聲就跑到一行人最後面去走着了。
不過心裏卻是高興的,畢竟這些年朝夕相處,他已經很久沒見過二弟笑的那般洒脫肆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