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救人
兩個“長輩”在一起討論做出的決定,肖家宜都不知道,她仍然過着她想要的普通日子,閑來無事到處走走,偶爾看着田地里下農活的村民,感受着農家燈火的幸福。
景傾日日來為肖萍把脈,從京城裏帶些小吃食,與她品茗聊天。
荷塘里悄然冒出一個小巧精緻的花苞時,岸邊小亭子已經建好,景傾帶着昨日新得的茶葉,在小亭中與肖家宜共品。
紫砂茶杯中,茶水色澤翠綠誘人,香氣悠然鮮爽,肖家宜端起優雅的品着。
“如何。”景傾看着她,茶杯里升起裊裊青霧,公子含笑,溫潤如玉。
“極好。”肖家宜放下茶杯,她其實不太懂茶,偏偏今日與景傾應景,可還是說不出了一二三來。“我這人粗鄙,對這等高雅的東西着實是品嘗不出味兒來,更說不出其中妙處,景大哥一番苦心可是要被我糟蹋了。”
她本來就不愛好這些,小時候偷偷喝過大哥哥房間裏的苦丁茶,一不小心泡的極濃,一口下去苦的說不出話,後來就不喜歡喝茶再名貴的茶都只覺得苦澀。現在她也只是能大概喝出個茶葉不同的味兒來,真要讓她說個什麼水泡合適,泡幾泡出味那真是難為死她了。
“無妨,這東西本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能得你一句誇獎已經值了。”景傾為肖家宜倒茶,小巧的紫砂茶杯煞是可愛。“本來我也是沒有的,這茶葉是今年新茶前些日子才進貢入京,皇上賞了幾兩給葉丞相,昨日遇着葉丞相知我愛好這口,便贈與我。”葉丞相年邁,整日公務纏身,時日一久落了些舊疾,他曾為葉丞相醫治,一來二往竟有些忘年之交的意味來。
“那到我口中不就成了牛嚼牡丹?”肖家宜又牛飲了一杯,捏着杯子感嘆道:“真是糟蹋了。”
景傾搖頭:“也不全是,你喜歡就好。”
本來就是拿來討她歡心的,糟不糟蹋只要她開心就好。
“好喝。”
看着眼前女子漸漸有當年未嫁時的開朗,景傾滿心滿足,他知他和她的事急不來,也不打算逼她太緊,左右心上人已經在他眼前,他有一生的時間陪她忘記。
再也不會離開她,再也不讓她受任何委屈。
肖家宜卻沒看出景傾那些心思,拿起桌上精緻的糕點放進嘴裏,嫩綠的色澤做成一個個小葉子的模樣,中間點着一片小小的嫩葉子,看着十分喜人。入口軟糯,一股茶香伴隨着甘甜充斥口中,比起喝茶她更喜歡這種茶做出的糕點,肖家宜滿意的感嘆:“還是這個和我心意,清新怡人,好吃。”
“你喜歡,我每日帶些來。”景傾品了品茶水,心下滿意。“但這糕點是個沉的,不能多吃,否則一會兒午飯就吃不下去了。”
“哦。”肖家宜聽他這麼說,連忙放下手裏的第三塊糕點,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指上的糕點碎屑,絲毫沒發覺景傾語氣里的寵溺。
“家宜。”景傾叫她:“現在的日子,是你一直想要的嗎?”
平淡的,溫馨的,一塘花,一座小宅。
“嗯?”肖家宜反應過來,望着亭子外的荷塘。“是的,一直想要的。”
言語裏頗為安慰,又有些懷念,這就是她想要的日子,一直想要與謝如錦過得日子。
“這別院就是我想要的生活。”謝如錦愛好喝酒,她卻不會喝,她曾經想等孩子們大了,她可以在這裏和他對弈喝酒,被他笑棋品太差,喝醉了靠着他看日落。
莊子還沒建好,就只剩了她一個。
“那麼……”景傾眼中迷離。“家宜……”
肖家宜看他。
“那麼,在你覺得合適的時候……”景傾目光灼灼:“那時候……考慮一下我和你。”
肖家宜別過眼,不看他,她現在不能觸碰這些問題,岔開話題。“亭子的名字我想好了。”
“叫什麼?”
“……”
天知道,她跟本沒想。
“……”
“家宜,不要擔心。”景傾目光如水:“這個合適的時候,可以是很久以後。”
“景大哥……”
“也可以是永遠……”
荷葉田田,眼前如玉的公子,許下誓言。
“你也可以永遠不考慮……”
只要你還在我眼前,只要我還愛你,這就夠了。
這一晚,肖家宜整夜失眠,第二日景傾來她躲在屋子裏並未見他,景傾也不強求。為肖萍看了傷勢,叮囑李媽媽照顧肖家宜,傍晚才離去。
又入了夜,肖家宜反倒睡不着,滿腦子是景傾滿含情意的眸子和他嘴裏所說的誓言,她愛過人,卻從沒有人對她訴說情意許過誓言,她只見過謝如錦對柳詩婷許過,她聽着肝腸寸斷痛不欲生。
她不知如何是好,沒人告訴過她應該怎麼辦。她從沒有想過在這樣的畫面里把謝如錦換做別人,可現在,她是不是該把他換成別人,想起早上那杯茶,那塊透着香的糕點。
他笑着說,你開心就好。
正想着,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隱約夾雜着呼救聲。
村裡夜晚沒什麼活動,入了夜大家就早早各回各家,因此夜晚格外的安靜,這一陣陣敲門聲也顯得格外刺耳,聽着叫門聲卻是村長的聲音。
福伯連忙穿好衣裳前去開門,見肖家宜也開了房門,連忙讓肖家宜關門,夜裏不安全不見外客。
肖家宜在房裏等了一會,聽見福伯開門,讓村長小聲些說話,莫要打擾了小姐休息。肖家宜聽村長嘀咕了幾句,福伯過來敲門,稟告她有外客。
肖家宜穿戴整齊去前廳見村長,前廳椅子上斜斜躺着一名中年男子,身上青色衣袍讓血浸染了大半,看起來觸目驚心,有一名年輕女子哭啼着按着男子流血的傷口。
村張見肖家宜到來連忙說清這兩人是外來人,夫妻倆來京做工,半路遇到劫匪丈夫身受重傷,連夜逃到此處求救,可村中家家戶戶都是按人建房,根本沒有多餘地方安置他們,並且男子受傷很重小村莊裏誰家都沒有多餘的葯來醫治,肖家宜這裏因為肖萍手上的緣故,景傾留下大量傷葯以備不時之需。村長無法,只能帶着兩人來肖家宜這裏求救。
男子已經接近昏迷,女子見狀急的連忙跪下祈求肖家宜施救,承諾為奴為婢報答肖家宜的救命之恩。
看着妻子情深,肖家宜點頭答應。
李媽媽聽到響動,安撫好肖萍才前來。看到大廳里這血粼粼的人嚇了一跳,肖家宜吩咐李媽媽帶這夫妻倆到肖萍隔壁住下,拿上好的傷葯給這夫妻倆,一切等明日景傾來了再說。
村長和福伯合力將兩人安頓好,福伯送村長出門,回了肖家宜,讓她安心歇下。
第二日,景傾前來看過這兩人,男子只是皮外傷,失血過多上了傷葯安心修養沒有大礙。
肖家宜還是躲着他,早早出門,跑去荷塘待着。
“家宜。”肖家宜回頭,景傾站在她身後,一臉輕笑。“你這樣每天數着,那花也不會一下子就開。”
話里的調笑味道太濃,讓肖家宜想忽略都不行。
“……”
肖家宜本就不知如何面對他,此刻驀然看見他,又被他調笑了一番,被他說得不知該不如對他。
“景大哥……”她只是慌亂,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景傾把手裏拿着的油紙包放在桌上打開,一股甜糯米香飄散開來,起身在荷塘里摘了一片嫩葉,花朵形狀的小糯米糕點整齊的擺放在嫩綠的荷葉中心,伴着荷葉香更是誘人。
“這是翠屏樓的張師傅最拿手的糕點,來嘗嘗。”景傾自顧自的笑着,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那對夫婦已經沒什麼大礙,家宜放心吧。”
“那就好。”肖家宜放下心:“可……景大哥……”肖家宜為難,無從開口。
“莫要想那麼多。”如玉的公子盯着看荷塘里一朵小小的花骨朵,思緒已經飄往遠方。“家宜,莫要有那些負擔,謝如錦的孩子出生后,我就來這裏日日陪着你,與你朝數花蕾幕聽荷。”
“你……”
“我只是要你知道而已,並不需要你回應什麼。”她太過脆弱,這幾日對他的逃避景傾也瞭然於心,而他有一輩子時間治好她的傷痛。“家宜,你只要記得我會在你身邊,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
“可……如今的肖家宜是謝府的下堂妻,已經配不上你……”她是下堂妻,就該這樣沉寂的過完一生。
“不。”景傾的笑里有春風拂過。“現在不要想這個,只要你心裏對我有一絲迷茫,那就不拒絕我。”
桌上的荷葉舒展着最完美的輪廓,肖家宜躲不了景傾的眼睛,那夜踏出謝府後門時,謝夫人的一切已經與她無關,但那不代表她可以這麼快的接受另一個人。
“家宜,這麼多年你心裏是知道的,而我對你,比你想的更加堅定。”
她有太多顧慮,太多害怕,她承受不了。
“別拒絕我,讓我在這裏陪你,等你覺得過膩了這樣平靜的生活,我就陪你四處走走,你想去哪裏我就陪你去哪裏。”他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的覆在她手背上,可卻有着說不出的堅定傳遞給她。
力道輕的肖家宜根本沒有發覺,只覺得自己莫名心的平靜下來,他似乎有莫名的魔力讓她突然可以安心對他。
正要說什麼時,李媽媽跑過來稟報那男子剛剛醒來,求見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