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拜見
既然她和謝如錦的事情昭陵那邊已經知道了,肖家宜也沒再隱瞞些什麼,肖世宜派人上謝家拿取當初肖家宜陪嫁的東西,據說費了一番周折只拿回了貴重物件,而肖家位於京城的商鋪謝如錦說什麼也不放手。
想想也知道其中緣由,當初二夫人進門謝如錦一心在她身上,又生怕肖家宜拿當家主母的范找她麻煩,因此把商鋪的事務交給肖家宜打理,讓她無暇顧及家中的二夫人。而他也可以藉此空閑和二夫人濃情蜜意,這三年下來肖家商鋪和謝家商鋪早已經融為一體,硬是要割捨出來恐怕會傷及謝家的元氣,因此謝如錦寧願拿些貴重物品來折價給肖世宜也不能給他商鋪。
肖世宜是如何凶神惡煞,如何嚇得二夫人不敢動彈,這些肖家宜都不在乎,她出謝家門時沒有要這些東西,現在更不會在乎這些東西。
肖世宜派了一個小車隊命人將肖萍和李媽媽接回昭陵去修養,讓肖家宜輕鬆些,並告訴肖家宜這幾日就和母親講,等母親平息些就來接她回去。
送走兩人,肖家宜走去“紅情綠意”,本來以為能在這裏等到滿池塘荷花開盡,現在看來是等不到了,再過幾日,她也將離開這裏。
青扇坐在亭子裏手裏拿着綉綳低頭繡花,一旁的連柒站着看荷花,兩人嘴都微動,似乎在交流着什麼,青扇也時不時的看着荷塘裏面的花骨朵。看見肖家宜到來,青扇連忙放下綉綳起身為肖家宜倒茶,連柒識相的走到亭子外,他是男子又是練武的人受了傷也比一般人好的快些,現在已經好了八成。
青扇正綉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肖家宜拿起來仔細看了看,針腳細密,繡的不錯。
“過兩日,我會回昭陵家中去,你倆是跟着我回還是就在此處?”他倆雖然自願為奴伺候她,但並未賣身給她,是去是留自然由他們說了算。“如果你倆不願,也可在此處幫福伯打理別院。”
青扇連忙道:“小姐對青扇夫婦有救命之恩,青扇願意一生跟隨在小姐左右侍候。”一旁的連柒也一同跪下看着她,傳達着同樣的意思。
“好吧。”拿起青扇綉好的花樣細細端詳。“這幾日就開始準備,我們隨時啟程。”
青扇連忙稱是。
微微的風吹動池塘荷葉說不出的舒服,一朵荷花藏在大片的荷葉中間已然悄悄開放,那一抹嬌紅讓肖家宜想起景傾,那個醫術無雙的男子此刻正在謝府,柳詩婷隨時可能會生產,他這幾日都會在謝府,暫時沒什麼時間過來看她。
連柒見肖家宜一直看那朵花,以為她心中喜歡,飛身將那朵荷花摘下來呈給肖家宜。荷花的花瓣嬌嫩,連柒未傷害分毫。這清新的味道讓肖家宜想起前幾日在集市買的香料,那香料的味兒她着實聞不慣,現在有這朵花就不用愁香料怎麼來了。
沒過兩天昭陵來人,急急接肖家宜回府,說平南大將軍夫人前去萬安寺禮佛,要夫人帶着小姐前去作陪,肖家宜無法,連夜帶着青扇和連柒回昭陵去。
肖家雖然是商賈,但在昭陵也是影響一方的大家族,平時大家族裏的夫人若要上萬安寺上香也偶爾會請肖家婦人前去作陪。
當朝國土與南疆接壤,南疆地處邊疆物產貧瘠,這些年一直虎視眈眈,兩國為領土問題來來往往近二十年,平南大將軍也帥兵鎮守南疆邊城,將軍夫人也是巾幗不讓鬚眉與將軍一同上戰場,五年前平南大將軍負傷含恨而終,將軍夫人才回京城安養,皇上念其勞苦功高特封平南大將軍一等公爵位以慰藉未亡人。
戰場上廝殺人命無數,將軍夫人每年春暖花開日都會來萬安寺念經禮佛,為遠在邊疆的戰士們祈福以求減輕殺生罪孽。
說起來,這位巾幗女英雄還是肖家宜的心中榜樣,三年前她特地與母親上山遺憾未能見將軍夫人一面,三年後,將軍夫人點名要見她。
肖家宜百思不得其解,將軍夫人所謂何意。
一路顛簸,回家只來得及洗漱一番,母親就帶着她往萬安寺去。路上又是少不了的叮囑,肖家宜只聽得頭混腦脹,心不在焉。
這是她第二次上萬安寺,不知後山懸崖上的迎春花是否還開得正艷。不知還有沒有人在那裏相遇,她成親后謝老夫人也曾要帶她來萬安寺祈福,她都以謝府事務繁忙或身子不適推拒了,怕再見到熟悉的景色,怕自己承受不了。
母親緊緊握着她的手。
上到萬安寺,將軍夫人還在禮佛,母親隨方丈進了內堂,肖家宜則在外等候。等了一個時辰,母親派人來讓她隨小沙彌在齋堂用齋,不必再候她。
大概將軍夫人已經忘記她了吧,肖家宜無事,到處走走只當散心。
雖然平南大將軍夫人身份尊貴,但今日並未清場,寺廟裏也有些來往的婦人上香,並不顯得冷清。
肖家宜走到佛堂,觀音菩薩悲憫萬物的看着世間眾人,桌上香蠟裊裊,老舊的簽筒放在一旁,年邁的廟祝坐在椅子上閉眼,嘴中無聲的念動着經文。她還記得三年前她在這裏虔誠上香許願,一心求着一隻姻緣簽找廟祝解簽,解完趁母親不注意就跑去了後山,遇見了謝如錦。
如今佛堂還是這個佛堂,廟祝還是這個廟祝,而她……還是孤身一人的肖家宜。
後來她就沒在拜過佛,謝家佛堂起先她還幫着謝老夫人打理,在柳詩婷進門之後她就不再過問過。
只因當年廟祝為她解出姻緣簽文“地生連理枝,水中並頭蓮。”她滿心歡喜,在後山遇到謝如錦,然後嫁給謝如錦,她再沒有信過佛。
現在,她孑然一身,迫使自己生出最後的虔誠,為菩薩上香。
許久,肖家宜嘆息,拿起簽筒,求得一隻簽。
原來,在她心中還是有一些期望的,期望菩薩不要再騙她,不要再讓她經受曲折。
廟祝滿臉皺褶看了肖家宜一眼又閉上,嘆了句阿彌陀佛,問:“敢問施主,想求何事?”
“姻緣。”
她想知道這一次她又能求得什麼簽,關於她和景傾,景傾的情意她從未懷疑過,她在景傾眼中看到的情感比謝如錦看柳詩婷還要濃烈幾分,這一次她想再相信一次,至少這一次她知道他心繫於她,是愛着她的。
從佛堂里出來,肖家宜向後山走去,春日裏的陽光溫暖,故地重遊懸崖上的迎春花已經開過了時候乾枯的花瓣蔫蔫掛在花枝上,沒有她夢中的嫩黃和朝氣,肖家宜突然輕鬆了許多。
世上之事,沒有對錯,只是時光捉弄。
不知道,當年如果她沒有遇見謝如錦,或者沒有違背家人的意思嫁給了他們為自己選中的夫婿,現在的自己會是什麼樣的生活?
或者生活平淡,對方終於覺得自己無趣妻妾滿堂,又或者夫妻和睦,偶爾想起她曾在這裏遇到過讓她心動的人,慶幸自己沒有爭取,讓謝如錦如願娶了他的“最愛”。
沒有她,沒有三夫人。
兩種,都是不圓滿的。
天色不早,肖家宜回到寺內她等母親的地方,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靜靜等待着自己的母親。此時,屋內走出一位老婦人,肖家宜連忙起身整理衣襟,才看清是她曾經的婆婆,謝老夫人。
老夫人看着眼前的媳婦身形有些不穩,眼眶微紅,看肖家宜的眼中多出許多說不清的疼愛,緩緩走過來,叫她。
“家宜。”
肖家宜連忙上去扶着她的手臂走過來坐在石凳上,見謝老夫人衣着單薄,便進屋裏拿了她來時穿着的披風,順便將佛堂上的蒲團帶出來放在石凳上,才扶着老夫人坐下。
“家宜拜見老夫人。”這一切做妥當之後,肖家宜跪下對謝老夫人行禮。
“好孩子,地上潮濕快起來。”謝老夫人連忙握着肖家宜的手,蒼老的了臉龐說不出的悲痛,聲音竟有些哽咽。
“這些天你受苦了。”
“謝謝老夫人掛心,家宜一切都很好。”不同於上一次,這一次見到謝老夫人肖家宜莫名的平靜,彷彿她是隔壁對她多加照顧的慈祥的老人一般。“天氣還有些寒冷,老夫人以後要多注意身子。”
“家宜,你與如錦走至今日這地步,婆婆我也有不可推拒的責任。”謝老夫人眼淚婆娑。“家宜,你可怪我?”
她不應該撒手不管家中瑣事,把所有的責任重擔全部都放在她身上,明知道如錦這般冷落她,做母親的也沒有為她做主,還理所應當的享受着媳婦的賢惠。
她不是個好婆婆,她應該反對二夫人那麼早進門,她應該在媳婦和兒子有些感情之後再讓兒子考慮這件事。
“不,這一切與您無關。”肖家宜笑道,她僅有的不甘心剛剛已經在懸崖邊消失殆盡,肖家宜現在是真的放下了。“您年事已高,以後沒有媳婦在府里為您分憂,可要多多照顧自己。”
謝老夫人出現在這裏,只能說明謝如錦對她沒有半分悔意。又或者,謝老夫人是被氣的來到這裏,這就說明他倆夫妻情分已斷的乾淨。“也請母親原諒家宜不懂事。”
謝老夫人更是心疼她了,飽經風霜的手握住肖家宜的,將手腕上的佛珠渡給她,卻被肖家宜拒絕。“這是公公留給婆婆最後的念想,如今家宜實在不敢再將它奪去,就讓它替家宜和公公陪在婆婆身邊吧。”
當她解開心結平靜的面對她和謝如錦之見的事,眼前只是一個對她很好的老太太,她只有盡所能的讓她舒坦些。
“別恨如錦。”
肖家宜搖頭沒在多說,起身向謝老夫人行禮道別向大堂走去,路上遇到張媽媽說母親已經在大堂等着,尋她一起回府。
這時候已經黃昏,院子裏濕潤的泥土讓空氣變得濕寒起來,謝老夫人一直坐在石凳上,身上還披着肖家宜給她的披風,謝老夫人握緊了佛珠念着經文許久才能平靜下來,想起肖家宜離去的背影,雙手合十閉上眼道:“阿彌陀佛。”
願菩薩保佑這個苦命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