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重啟之卷 第十九章 投擲命運
“命運是值得敬畏的，不是嗎？”少女緩緩鬆開了手
“確是如此，只是命運這種虛無縹緲的存在，我並不覺得能夠靠三枚錢幣決定。”子言摩挲着手頭的硬幣，感受到其中傳來的奇異觸感。
“如果命運已經註定，那麼命運，還是命運嗎？”
“能夠自己主宰的事情，有什麼窺探的必要?自己無法主宰的事情，窺探了又能如何？”
“我敬畏命運，只是我希望自己的命運能眷顧自己，可我不相信註定的命運，如果人的一生已經寫在某個劇本上，清楚到我愛誰恨誰，生於哪裏死於哪裏，那我反倒不知該怎麼辦好了。”
說這他便要再次拋出手中的硬幣，卻被少女打斷。
“同學你是否聽說過諸神黃昏，北歐的神王也曾在命運三女神的指引下窺得諸神黃昏的命運，他看到死者降臨神界，諸神的秩序被毀滅。隨之他為應對諸神黃昏開始了自己的準備。”
子言瞳孔陡然伸縮，北歐神話說不上什麼家喻戶曉，可也是隨便上網查一下就能了解的信息。真正讓他側目的，是對方直言不違地說出了“命運女神”。
而上一個和自己說出這個名字的人，是那個被稱為布倫希爾德的女武神!
“子言同學，你已經入局了。”瀚海般的眼眸再度鎖死子言
“入局?”子言反問，他並未因對方說出他的名字而感到驚訝，如果是處心積慮的詐騙，提前探測清楚對方的姓名生辰，甚至親戚六眷都理所應當。
“你們華夏在占卜算命上有句俗話——信則有，不信則無。”少女回復
“占卜分兩種，一種入局，一種在局外。可事實上真正能入局的人微乎其微，哪怕是終日求神拜佛的人，占卜對他們來說也只是餐后的娛樂，可信可不信，占出吉卦笑一笑，占出凶卦也沒關係。可子言同學你不同，你嘴裏說對占卜沒興趣，可你心中最渴望知道自己的未來。所以你入了我的局。”少女微笑，“占卜是偷窺命運、干涉天道的遊戲，不過單憑占卜者是偷不到天道的，還需要問卜者也入局。一旦入局，入了卜術的深處。這一課占出來，就是鑄鐵成山，雖然有改變命運的機會，但非得莫大的艱辛和努力。”
“可我並不信。”子言再度反駁
“是的，您反駁自己的命運，連帶着命運的眷顧也一併否定。”
“在占卜界面的真正入局，正是如此。”
“有人殫精竭慮，卻無法窺視自己的命運。有人默然一撇，卻看盡萬年山河。人們一邊告誡自己‘信則有不信則無’一邊否定對自己不利的命運。說到底他們並不是真的敬畏命運，他們只是渴望對自己有利的命運。”
“而您不同，您否定自己的厄運，連帶着其中的眷顧也一併否定。”
“你渴望窺探自己的命運，又害怕自己的命運充滿劫難，於是您將其全然否定，你不允許自己的命運無法掌握，你渴望將其牢牢握在自己手中，你抓住了我的伏羲金錢，就是抓住了命運的咽喉。然後你以自己的漫不經心對命運說。”少女頓了一頓“說，‘就這?’”
“噗嗤～”一旁的唐詩詩因為少女突如其來的俏皮，禁不住笑出了聲。
凝滯的氣氛在她的笑聲中緩和
“現在，您可以繼續投擲自己的命運了。”巫女小姐緩緩抬手，比出一個“請”的手勢。
“子言同學，你的眼神之中蘊藏着一種近乎執拗的堅持，你拒絕我的占卜，是覺得可以用自己的雙手實現未來吧？但如果已經有了這樣的覺悟，又何必畏懼占卜的結果呢？凶吉當然能改變，沒有什麼註定的未來，只看是命運握住你的手，還是你握住命運的手。”
子言握住伏羲金錢的手停在了空中，少女的話語彷彿一記重擔壓在了他的手中，令他無法擲出那枚小巧的金幣。
“怎麼啦，子言同學?”巫女小姐詢問，話語中藏着些許笑意，讓人懷疑其問候的用意。
子言擲出了手中的硬幣，金色的錢幣在空中翻滾，傳出清脆的聲響，最後墜落於桌面。
少女隨手在小本本上面劃線
“次爻，老陰化少陽。”
子言拿起桌上的金幣，再度抬手
“三爻，老陰化少陽。”
“四爻，老陰化少陽。”
“五爻，老陰化少陽。”
他投擲硬幣只是隨手拋擲，可動作於少女的記錄卻不存在絲毫停滯。
唐詩詩有一種錯覺，他拿起桌上的錢幣，就像是握住了命運，他將其投擲而出，就像是北歐神話中的神王向敵人投出命運之槍。
他看似漫不經心，因為命運之槍所銘系的誓言代表必中必穿。
可她並不知道，真正的命運之槍岡格尼爾早已洞穿子言的心臟，只是洞穿的那個“子言”，來自未來。
子言再度握緊桌上的錢幣，動作毫無停滯，唐詩詩卻彷彿感到時間在此刻凝結。
“奇異的卦象。”身前傳來巫女小姐的呢喃。
“不吉利嗎？”她問道
“不，命運不全然窺視，便不能輕易判定吉凶。”
“從初爻到五爻全是動爻，動蕩不安，我這一生從未見過這樣至陰的卦象。我此生都未曾見過如此卦象，而至於結局凶吉與否，得看第六爻。”少女說“眼下這就像下棋下到了收官，最後的幾枚子就會決定輸贏。但天道流轉，幽深微明，不到最後一枚金錢落定，我仍然什麼都看不到。”
有一件事她沒有說，因為說了對方也聽不懂。
初爻到五爻，皆是罕見的至陰卦象，那麼著最後一爻，唯剩兩種可能。
前者，龍戰於野，其血玄黃。龍在荒野之中戰鬥，流下金色的血液。
此為坤卦之中最後一爻，是極其罕見的大凶之兆。
對應還有乾卦之中的“亢龍有悔”，二者分別指極陰與極陽時會遭遇難以喻及的風險。
而另外一種可能則是，見群龍無首，上上大吉!
漫天龍現，至剛至陽，那是乾卦中最高的‘用九’爻!
哪怕是她，在真正遭遇如此卦象也是心動不以。
握住伏羲金錢的少年，便彷彿肆意擾動人間的神明，不過這個人間指的是他自己的命運。
上帝輕輕挪動手指，一個人的命運便會急轉而下。可他自己的命運會怎樣流轉?
她迫不及待地抬起頭，她迫切地想要看看。
看看這個少年要將自己的命運打磨成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