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真相
說是木精，看上去和一塊木頭並沒多少差別，只是伸出的枝椏變成了宛如手腳一般的事物，但並不靈動，甚至還生着幾朵桃花。
大概人臉的位置生着一張宛如小女孩的面孔，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帶着狡詐之意。
“啊，道友好年輕，你是駐顏有術還是原本就是這個歲數？”木精面露驚色，一張只有輪廓的小嘴一張一合說道。
黃羽微微一怔，不明所以，還是神色如常說道：“怎麼，你很驚訝么？”
“大約是駐顏有術吧。”木精自顧自搖了搖頭，“道友看上去只有十幾歲，一身修為有築基大圓滿，人族修士尋常到這個境界，最少得修鍊四五十年。”
黃羽這才明白為何木精如此神情，打量對方片刻，說道：“這就是你的本體？”
“對呀！”木精點了點頭，枝椏舞動，臉上露出一絲不舍，“可惜本體被封印在這個破地方，無法離開桃林。對了，我有名字，綠靈兒，道友喚我靈兒便是，道友怎麼稱呼？”
“黃羽。”黃羽淡淡說道。
“原來是黃道友！”綠靈兒頗有些老氣橫秋道：“黃道友，我要開始施法了，你無需緊張，千萬別起反抗之心。你我的元神都很脆弱，經不起折騰。雖然道友多半知道，我還是要提醒道友。”
黃羽深深呼吸，“我明白，你開始吧。”
綠靈兒頗為乖巧地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黃羽這次睜大眼睛，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
綠靈兒雙眼緊閉，小臉滿是肅穆，從軀幹伸出的枝椏也停止了舞動。
突然，綠靈兒渾身上下開始閃動綠色的光點，隨着施法的深入，綠點漸漸向頭頂彙集。
與此同時，枝椏上的桃花開始枯萎，原本綠意盎然的軀幹慢慢顯出乾癟的跡象。黃羽能清楚地感覺到生機正在她的身上消失。
綠靈兒頭頂的綠點越聚越多，宛如新燃燈盞，越發明亮。過不多久，只見一個拳頭大小的綠色光團從她頭頂升起，霎那間本體生機盡數散去，只剩下一截枯木倒在黃羽面前。
有風在林中吹起，攪動雲霧，繁盛的桃花也隨着綠靈兒本體的枯萎而盡數凋零。從開滿桃林，到盡數敗落，只在眨眼之間。
光團緩緩升到黃羽頭頂，從中傳來綠靈兒的聲音，“黃道友，我是綠靈兒。”
黃羽微微一笑，說道：“我知道，這就是你的元神？”
“不錯，我天生木屬性，元神是綠色了，是不是很醜？”綠靈兒的聲音響起。
黃羽有些無語地搖了搖頭，沒想到她以元神狀態，第一時間關心的是自己的美醜。
綠色光團在黃羽身前上下浮動，綠靈兒的聲音繼續響起：“這種元神出竅的感覺好奇妙，像是輕輕用力，便能飛到天上去。”
黃羽神情古怪地看着綠色光團，見她忽上忽下，頗有些樂此不疲，看那樣子，似乎綠靈兒玩心大起，挺滿意這種元神狀態。
過了片刻，許是玩累了，綠靈兒說道：“我要進入道友識海了，道友準備好了么？”
黃羽點頭，“嗯！”
得到黃羽應允，綠色光團緩緩向他腦門飛去。大約是神魂感覺到某種威脅，黃羽本能想要阻止光團靠近，差點就一劍揮了過去。
他心中有些疑惑為何會生出這種念頭，將揮劍的衝動壓了下去，眼睜睜看着綠色光團慢慢沒入自己天靈蓋中。
一股陰冷的氣息從神魂中傳來，他記得前輩在施用秘術，給自己傳導法力時，也有過類似的感覺。不過卻不完全相同，至於差異在何處，一時之間卻說不上來。
他直覺頭疼欲裂，像是有人拿錐子在腦袋中鑽個不停，昂首狂嘯，轉眼又抱着腦袋半跪在地上。
但腦袋中的疼痛感未有絲毫減輕，他隱隱意識到自己低估了讓綠靈兒元神寄居自己身上可能造成的傷害。
自己肉體凡胎，做這種仙人舉動，終究太過輕率。但此時後悔已來不及，只得抱着腦袋，死死忍住痛感。
眼角餘光看到不遠處，雲霧中升起一個綠色的光團，其中一面綠瀅瀅的小旗。
黃羽嘴角露出喜意，一手扶住腦袋，另一隻手沖落到地上的逐日劍一指，赤芒如電，眨眼間飛向陣旗，劍光帶過，將陣旗一斬兩半。
做完這些，再也支持不住，抱着腦袋躺倒地上，鼻息一下重過一下。
“啊！你……你不是修仙者，你的元神如此弱小……不，你根本還沒有元神，如此強大的魂力，竟全是外來。”黃羽陡然聽到腦海中傳來綠靈兒驚恐的尖叫聲。
“綠靈兒……綠靈兒，怎麼回事，我頭疼欲裂，快受不了了。”黃羽渾身被汗水浸透，咬着牙問道。
綠靈兒輕哼一聲，說道：“道友還問我，你明明是凡人，元神未成，識海更是外力強行撐開，怎敢答應我這種要求！現在還是好的，疼痛感只會越來越強，一旦你撐不住，身死魂滅，我的元神寄居在你識海之中，也要跟着一起身死。”
說到最後，綠靈兒已經帶着哭腔，末了卻是嘆了一口氣，說道：“也罷，道友……你為了救我，也是一番好心，我又豈會不知，這都是命吧。”
黃羽急道：“那該如何是好？我年紀輕輕可不想死。”
綠靈兒責怪道：“誰讓你膽子如此大，元神識海是極其脆弱的，……我原以為你答應我的請求是因為心裏有數，沒想到你連修仙者都不是，又怎會明白其中的利害。”
腦袋裏傳來的痛感的確越來越強烈，黃羽抱着腦袋，喉嚨深處不自覺發出宛如野獸的呻吟，這是痛到極處的表現。
綠靈兒頓了頓，大聲問道：“道友老老實實告訴我，你渾身法力和魂力從何而來？”
黃羽抱着頭，斷斷續續道：“我答……答應困……困在陣中的前輩，要……要救他出去，法力……都是前輩用秘術傳給我的？”
豈料綠靈兒聞言更是驚叫連連，說道：“你怎麼如此笨，怎會答應那人用這種秘術。強行傳導修為的秘術極其霸道，多半伴隨極大的後遺症，你肉體凡胎，哪經得住秘術反噬，一旦法力褪去，這條小命定然不保。”
黃羽大驚失色，額頭的冷汗又多了一層，說道：“怎會如此……前輩答應過我，他……他……”說到這裏，疼痛難抑，幾乎說不出話來。
綠靈兒頗為不忿道：“前輩？哪有如此不厚道的前輩，那人分明比蛇蠍還毒。他沒告訴你會有後遺症么？”
黃羽搖了搖頭，“沒……沒有……”
綠靈兒語氣嚴肅道：“那人有告訴你法力能維持多長時間么？”
“三……三個時辰，已經……沒多少時間了……你……你快走。”
黃羽也明白綠靈兒不至於會在這種時候騙自己，他的腦子雖然沒法如往常一般運轉，還是立刻想起前輩在施用秘術后，面容立刻變蒼老了許多。仙人尚且有如此強烈的後遺症，自己一介凡人，要承受秘術的代價，恐怕只能是生命了。
至於說收自己為徒，帶自己踏上仙路之言，也定是穩住自己的鬼話罷了。
他心中生出一股悲涼，比起身上的痛楚，更有一種透入骨髓的寒意慢慢侵蝕他的身心，所帶來的窒息感甚至還遠勝前者。
“你……你快逃吧。”他幾乎用最後的力氣喊道。
綠靈兒嘟囔一聲，說道：“逃？逃去哪裏？就算離你而去，找不到合適的載體，我的元神最後也會消散。合適的載體又豈是隨便就能碰到。”
黃羽感覺到法力正在慢慢褪去，三個時辰的期限要到了！腦子更是一片混沌，已聽不到綠靈兒的話，心下大急，口裏只一個勁喃喃道：“快……快走，快逃！”
……
黑暗中一個綠色的光團一閃一閃，與黑暗相比，綠芒宛如螢火。忽然光團中響起幾句稚嫩的童聲，正急切呼喚某個名字。
但呼喚許久，終沒有回應，只聽她輕輕嘆了嘆氣，說道：“他原本是好意救我，如今生死只在一線，若他死了，我多半也活不了。也罷，便還他人情，拼盡全力，替他擋下秘術反噬。也不知道自己是會再次沉睡，還是死在反噬之下……又或者，和這個大笨蛋一起身死道消……唉，說起來我也夠倒霉的。”
說到最後，童聲已漸不可聞，只見原本頗為暗淡光團陡然一亮，無邊的綠色宛如蛛網一般從光團向黑暗擴散而去，不多久竟密佈了大半個黑暗空間。
黑暗深處忽地響起轟隆隆的巨響，無邊的烈焰匯成海洋，奔騰着在黑暗空間中四散而去。
綠芒如臨大敵，並不退卻，反而一往無前，迎着烈焰狂奔而去，很快雙方開始碰撞。
綠芒將烈焰吞噬，烈焰反過來又將綠芒點燃，雙方互不相讓，針鋒相對，短時間都奈何不了對方。
不知過了多久，綠芒隱隱現出頹勢，烈焰氣勢大盛，轉眼已佔據了大半個空間，看起來要不了多久，就能將綠芒徹底擊敗。
黑暗中響起童聲輕微的嘆息，只見綠色光團上僅存的綠芒陡然爆發，鋪天蓋地向四周擴散而去。
僅存的綠芒有了援軍進入，光芒大盛，在很多區域隱隱有壓制烈焰的勢頭。
只是想決出最後的勝負，恐怕還需要不短的時間。
與此同時，綠色光團已暗淡得幾不可見，只有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一浮一沉，在綠芒與烈焰交戰的上方，緩緩飄動，宛如一朵隨風漂流的蒲公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