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摺紙成鶴

第3章 摺紙成鶴

好在“老人”的鬼話沒騙人,李從言一路往東,在快要精疲力盡時,總算尋到了李家莊。

夜已深。

村子幽黑一片,寂靜無聲,沒有一絲光亮。

暗得讓人心慌。

李從言站在村外,沒有冒然進入。

而是運起“幽通”之術,瞳孔浮現隱晦的神光。

片刻后……

“都是活人氣息。”

他鬆了口氣。

接着,他循着記憶,找到了自家老宅。

推開外屋的門,摸黑找到半根蠟燭,點上。

燭光搖曳,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家徒四壁的場景,破爛的牆壁、漏光的屋頂、瘸腿斷腳的桌椅……走進裏屋,同樣連一件像樣的傢具都沒有,柜子的門歪歪斜斜隨時都會掉下來,裏面空無一物;床上用品不翼而飛,只餘下光禿禿的木板。

李從言累了一天,晚上又擔驚受怕,精神和身體早已疲憊到了極點,此刻只想好好休息一番。

條件雖然差了點,但也顧不了那麼多了,他狼狽地躺倒在梆硬的床板上,又翻了個身,抱着胳膊,整個人蜷縮成一團,渾渾噩噩地陷入了睡眠。

這一夜,他睡得並不踏實。

腦海中,一會兒是鬼村的遭遇,一會兒又是過去在李家莊的生活畫面,還時不時冒出穿越前的記憶……

自始至終,他都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

……

天微微亮。

東方剛露出魚肚白。

李從言掙扎着從床板上坐了起來,感覺自己的狀態很不好,腦子一片混沌,耳鳴不斷。

用井水胡亂抹了把臉,勉強清醒了些。

然後,他跑到了村后。地里,立着李父的墓碑。

把墳頭的雜草除乾淨,再簡單祭拜了一下。

做完這些,李從言抬頭看了看天色,紅日已經越過地平線。此時,村民們也都起床,洗漱吃飯,準備開始一天的勞作。

“早些回城吧。”

向庄外而去,一路走過。

他見到了很多隻存在於記憶里的面孔,隔壁皮膚黝黑的二伯,身材矮小、瘦不拉幾的寡婦劉氏,兒時的玩伴二狗,還有頭髮花白的村正李三爺……

一一點頭示意,算是打過招呼。

只是顯得有些生分。

……

村頭。

李三爺坐在自家門檻上,端着一桿旱煙,吧唧吧唧吞雲吐霧,目光追逐着自己看着長大的後輩李從言越走越遠。

這時,屋裏竄出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全身光溜溜的,蹦蹦跳跳,小雀雀一甩一甩。

“爺爺,那是誠哥嗎?”

小男孩撲進李三爺的懷裏。

“是他。”

“城裏可好玩了。”小男孩嚮往道,“我長大了也要像誠哥一樣,進城做上門女婿。”

“你敢做上門女婿,老頭子我打斷你的腿。”李三爺語氣威嚴,不似玩笑。

“爺爺壞。”

李三爺摟着孫子,寵溺地摸了摸他的腦袋:

“回屋把衣服穿上,忘了爺爺之前說的嗎,肚子上的黑斑不能讓人瞧見。”

小男孩聞言低頭,肚皮上有一大片黑斑,蛛網般向周圍擴散,如今已佈滿整個腹部,正向胸口蔓延,上面還長着細細的黑毛,看上去十分瘮人。

“等秋收賣了糧食,爺爺就帶你去看大夫。”

李三爺神色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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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爺一晚上沒回來。

小魚很着急。

姑爺不會是走丟了吧,小姐叮囑自己要照顧好姑爺,可……早知道,昨天該跟着一起去的。

小丫鬟急得團團轉,可又不知道去哪裏尋人,只好眼巴巴地在門口乾等着。

臨近中午。

李從言拖着疲憊的身體,出現在了街面上。

“姑爺,你跑哪去了!”

小丫鬟遠遠瞧見,立即小跑了過來。

“小魚都快急死了。”

“臨時出了點事,昨日沒來得及回來。”

李從言沒有細說,只道,“我有些累了,先回房睡一覺。”

趙家的宅子,是個二進的四合院,分前院和後院。這等規模,算是中等。比尋常百姓要強上很多,但與豪紳相比,卻大有不如,老財們多住三進院、四進院。更離譜一些的,如《紅樓夢》裏的賈母,住的乃是五進的大豪宅,奢華到了極致。

李從言的卧房在前院,與下人們的廂房緊挨着。

後院是趙家的老爺夫人、以及小姐住的,他一個上門女婿並沒有資格進去。

至於和妻子同房,那就更別想了。

如其他人家的小妾一般,沒有丈夫或正妻同意,小妾是不能和丈夫同眠的。贅婿也一樣,沒有妻子點頭,只能老老實實一個人睡。

進了房,打發走小魚,腦袋剛一沾枕頭,李從言便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過去的一天一夜,實在太折磨人了。這會兒,總算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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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

一匹矯健的白馬來到了趙府,馬背上的佳人一拉韁繩,馬兒稀溜溜的停在了門口。

“小姐,你可算回來了。”

小魚欣喜地跑出來迎接。

趙二娘翻身下馬,一臉倦容。

將韁繩遞給看門的下人,對小丫鬟說道:“吩咐后廚燒些熱水,我要沐浴。”

“小魚知道小姐要回來,早就吩咐過了呢。”

……

半個時辰后。

閨房裏,趙二娘坐在梳妝枱前,一身輕紗薄翼之下,玲瓏有致的身材若隱若現。

小丫鬟一邊給自家小姐畫眉,一邊嘰嘰喳喳說著話。

“小姐可真漂亮。”

“拜堂那天,姑爺摔了一跤,可把小魚嚇壞了,還好沒事。”

“姑爺人很好呢,不像別人說的是個書獃子。”

聽到這兒,趙二娘微微蹙眉,問道:“李……相公他和傳聞有何不同?”

小魚咬着嘴唇想了想,道:

“第一次在街上瞧見姑爺,感覺像個獃頭鵝。”

“如今,姑爺他……嗯……說話的方式變了,眼神很亮,小魚有時候都不敢看姑爺的眼睛呢……”

趙二娘見她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便出聲打斷了她:“相公他在哪?”

“姑爺在房裏休息呢。”

“先幫我換身衣服,等會兒把他叫過來。”

一刻鐘后。

“小姐,不好啦!”

小魚慌慌張張地跑了回來。

“姑爺他發燒了。”

李從言的房間裏,只見他四仰八叉地躺着,雙眼緊閉,滿臉潮紅,呼吸急促,嘴裏嘟嘟囔囔說著別人聽不懂的話。

趙二娘翻開他的眼皮看了看,又掰開下巴瞧了瞧,最後捏起他的手腕,開始把脈。

眾所周知,她是才女,有為人稱道的文學造詣。但別人不知道的是,她還會醫術、卜算、觀星等等,真可謂多才多藝。

“相公他是受了驚嚇,失了魂,才會如此。”

趙二娘診斷道,“待我開個方子,差人去抓幾副葯來,三五天便可痊癒。”

一旁,小魚聞言,也是大大鬆了口氣。

“你可知他為何會受驚嚇?”趙二娘問道。

小丫鬟想了想,便將姑爺昨日出城,徹夜未歸的事給說了。

“多半是夜裏撞見了不幹凈的東西。”

說罷,趙二娘又吩咐道:“你去打盆溫水,替他擦一下身子,好降溫退熱。”

“知道了小姐。”

“嗯,我先回房休息了。”

……

一刻鐘后。

“小姐,不好啦!”

小魚又慌慌張張地跑進了後院。

“……”

又不好啦?趙二娘有點頭大,“又如何?”

小丫鬟跑的急了,直喘粗氣:“姑爺……他……長屍斑了!”

屍斑?

趙二娘嚇了一跳,剛才還活着呢,怎麼突然長屍斑了?

主僕二人匆忙趕了過去。

只見李從言裏衣敞開着,裸出乾瘦的上半身。

“小魚正要給姑爺擦身子,剛解開衣裳,就瞧見姑爺肚皮上長了屍斑。”

小丫鬟一臉害怕地指着李從言的肚子,那裏有一片巴掌大小的斑紋,紫里透着黑,乍一看很像屍斑,着實嚇人。

趙二娘俯身觀察了一番,隨後伸手在腦後的髮髻上一抹,指間便多出了一根銀針。

捏着銀針輕輕一紮。

“咦……”

她驚訝地發現,銀針竟然刺不破斑紋處的皮膚。

稍用力些,銀針不受控制地彎曲,彷彿扎的不是人皮,而是鐵皮。

將彎成一道弧的銀針收回。

趙二娘運勁一抖,銀針瞬間綳直。

再次刺下。

“呲”一聲,宛如扎進了某種堅硬的皮革。拔出銀針,殷紅的鮮血便冒了出來。

針尖挑起一滴血珠,聞了聞——

一股淡淡的腥氣,在鼻尖縈繞。

小丫鬟在一旁看得着急,不由問道:“小姐,姑爺他怎麼了?”

趙二娘目光冷冽,搖搖頭,沒有解釋。

只道:“此事不可外傳,切記!”

“哦……小魚知道了。”

……

回了房。

趙二娘一臉凝重地坐在書桌前,不知在想些什麼。

過了片刻。

她從一疊宣紙底下抽出一張黃紙,鋪好,用鎮尺壓住,然後開始磨墨。

磨好墨,便用毛筆蘸了,在黃紙上寫字。

直到密密麻麻寫滿了一整頁,她才擱筆。

待墨跡乾涸,青蔥玉指熟練地將黃紙折成一隻紙鳥,再用毛筆點上兩隻黑眼睛。

趙二娘手持黃紙鳥,來到門口。

口中念訣。

“去!”

將紙鳥往空中一拋。

紙鳥並未落地,只聽嘭的一聲,空中炸起一團煙霧。

煙霧散盡,紙鳥已然化為一隻鮮活的白鶴。

“喔哦——”

白鶴引頸高鳴,在屋檐下盤旋兩圈,接着雙翅一展,衝天而起,向著北方遠去,一會兒便沒了影。

只餘一個窈窕的身影,立在原地,望向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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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般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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