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一家老店
天上飛過一隻只白鶴,白鶴眉心有一抹紅色,展開翅膀,遮天蔽日。
白鶴背上站立着數位衣袖飄飄的男女。
領隊的那隻白鶴上站着一位魁梧老人,老人雙手負后,臉上有數道疤痕,腰上懸挂着一把無鞘大刀,刀柄處鑲嵌着一顆黑色寶石,其身後還站着一位面容冷漠的少年。
少年老神在在的注視着前方,絲毫不在意地面上的讚歎目光,看着比老人還要更顯老態。
老人自是知道自己這位徒弟的性格秉性,當下苦笑道,“大衍啊,不要總是繃著一張臉,多笑笑才好看。”
大衍抬起一隻手,遮住陽光,眯眼問道,“怎麼還沒到啊?”
白鶴後面,緊跟着一隻馱着三位年輕人的小鶴。
年輕人中,瞅着歲數最大的那位名為杖國,是伏羲幫的二長老。
杖國一身青衫,手中握着一把木劍,溫煦含笑,是伏羲幫最好說話的一位長老。
二長老身後跟着的兩位年輕人,一位是他的徒弟,一位是他師弟的徒弟,二人分別名為不惑與而立。
二長老的徒弟不惑蹲下身,伸出手,手掌穿過彩雲,涼颼颼的。
不惑笑道,“這位五和國的國主真好面子,竟然提出讓我們騎着白鶴繞着五和國飛一圈,咱們的副幫主竟然還答應了。”
而立板着一張臉,不苟言笑道,“副幫主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二長老聽着徒弟和師侄之間的對話,沒有出聲,一是沒必要,二是他也不知道這位副幫主的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葯。
只是幫主讓他做什麼,他聽着就是。
在最後面的白鶴上,騎乘者都是伏羲幫的一干幫眾,其中有一位穿紫衣,配竹劍的少年最是扎眼。
伏羲幫的副幫主和自己的徒弟大衍騎乘着白鶴穿過稻香縣,徑直向水鄉縣的國殿飛去,身後的白鶴緊隨其後。
酆小都趴在窗戶上,手裏拿着酒壺,小喝一口,說道,“伏羲幫的副幫主都來了,這次的招親大會,場面會不會有點太大了。”
周天申扶着胳膊,站在酆小都身旁,問道,“那些白鶴為什麼要經過稻香縣,伏羲幫不是在白龍地界嗎?”
酆小都將酒壺遞給周天申,笑道,“還能為了什麼,顯擺唄,邨州雖有六大派,但他們都聚集在白龍和安惠地界,跟咱們先陽地界一點關係都沒有。這次五和國舉辦招親大會,雖說是為百遮公主挑選良君,其實說白了就是一場聯姻。通過五和國駙馬這一身份來拉攏那些名門望族與各大門派,進而擴大五和國的影響力。”
周天申捧着酒壺,酒壺有些冰涼,放在受傷的那條胳膊上很舒服。
酆小都雙手捧着臉,自言自語道,“從國殿接手押解任務的那一刻,就表示要與其餘四國對着干,只是那時有人看着,四國才沒有搞出什麼大動作。現在那些人走了,雖說有接替者,可是剛來的那人顯然不夠有震懾力,四國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酆小都突然衝著周天申眯眼笑着,周天申感到一絲不妙,急忙將酒壺扔給眯眯眼青年,擺手道,“你可不要打我的主意,我才剛剛進階人才境,你看看,我連一個比我境界低的人都打不過,更別說其他人了,尤其是剛才騎白鶴的那個少年,看他的樣子就知道要比我厲害得多,我看你還是找其他人吧。”
看着急忙向後退去的少年,酆小都忍俊不禁道,“看來你還不是很笨,既然想到我要做什麼,那我也就不瞞你了,我之所以帶上你,並將你的胳膊治好,就是為了讓你參加招親大會。不過別多想,你想迎娶百遮公主,就算國主答應,我都不會答應,更別提那位小祖宗了。我要你做的事情其實很簡單,淘汰那些不懷好意,而且還沒有什麼大本事,只知道仰仗家族聲望,作威作福的世俗公子哥們。”
少年有些聽不明白了,酆小都解釋道,“雖然我和國主之間的關係還沒有好到穿一條褲子,但是百遮公主畢竟是我看着長大的。它的滿月酒還是我釀造的,這點感情還是有的,我可不想將來他的夫君是一個只會說大話的無能之輩,同樣的,我也不希望那些只知道修道,不懂任何人情世故的天才們,辜負她的心意。”
眯眯眼青年說到此處,仰頭看向天空,竟然有些惆悵。
周天申不知道該作何回答,他是真的不想摻和這些事情,可是酆小都對自己畢竟有救命之恩,恩人的要求又不能厲聲拒絕。
這還真是應了那位喜好看書的公子哥的說的話,真是費腦子。
好在酆小都並沒有讓他為難太久,他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玉佩,玉佩上刻着蓬萊二字,酆小都舉着玉佩說道,“這是一件寸守物,是我的貼身物,就當是給你的酬勞,放心,事成之後,我還有謝禮。”
周天申接過玉佩,怔怔出神,半天才回答道,“好吧,不過我能力有限,要是第一輪就被人刷下來,你可不要怪我。”
酆小都笑了笑,喝了一大口酒,說道,“你的胳膊經過我的治療,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就是這幾天還有些使不上力氣。等你胳膊好了,我再領你出去轉轉,看看能不能找一些人練練手,你一直待在村子裏,沒有經歷過什麼像樣的生死大戰,對於使用靈力和法術還不夠嫻熟,頭腦中沒有一套迎敵之法,容易陷入慌張,趁着招親大會還有一些時間,爭取將你這些毛病全都改正過來。”
周天申苦着一張臉,默默的收起玉佩。
二人居住的這家客棧名為再喝,屬於稻香縣的三流客棧,只有兩層,一樓中只有寥寥數位客人,吃着簡單的肉食,還都是居住在樓上,無法支付其他客棧的高額住宿費而輾轉於此的客人,至於門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從來不會有人多看這家客棧一眼。
客棧老闆姓黃,單字一個眠,再喝客棧是他從自己的父親手中繼承過來的,當時也算是門庭若市,當屬二流客棧中間之位,不上不下。
只是到了自己手裏,還不到半年,就從那個高不成低不就,但至少還算風光的位置上退了下來。
那些跟着自己父親的老夥計,也都紛紛辭退,現如今就只剩下一個不要工錢,只要管吃管住就行的白臉少年。
少年名為白翠,是一個孤兒,據他所說,家中鄉村被一夥不知來路的強盜洗劫一空,村中老幼都已經四處逃亡,他在逃跑的過程中與父母走丟了,最後一路逃荒,來到了稻香縣。
黃眠看他可憐,就收留了他。
白翠飯量很大,應該是逃荒時落下的毛病,少年說只有吃飽了,心裏才踏實,才不會害怕。
不過好在幹活時肯賣力氣,一個人可以頂三個人的份量,黃眠也就沒有計較太多。
周天申和酆小都二人從樓上走下來時,白翠正捧着一隻大瓷碗,使勁扒拉着裏面的米飯,就着幾塊干鹹菜,偶爾吃一頓紅燒肉,這就是白臉少年辛苦工作一天的動力。
再喝客棧的樓梯有些老舊,踩上去會發出‘嘰嘰嘰’的聲音,白翠抬起頭,嘴角上還沾着一粒米飯,看到有客人下來,白臉少年放下碗筷,拿起一旁的毛巾搭在肩膀上,小跑着來到剛走下樓梯的二人身前,殷勤道,“二位客官是吃飯還是喝酒,今天我們后廚作了稻香縣的名吃稻香雞和稻酒,客官要不要來點?”
周天申搖搖頭,表示不用,白臉少年看向手裏拿着酒壺的眯眯眼青年,眼神迫切,臉上堆滿了笑容,“客官真的不要嘗嘗?”
酆小都打開酒壺,晃了晃,說道,“真不巧,我這酒壺裏剛裝滿了酒,還是改天吧。”
兩人與白臉少年擦肩,向店外走去。
白臉少年不甘心道,“客官要是餓了,就回到客棧,我們隨時都有熱飯和熱酒。”
可惜,人已經走遠,白臉少年的心意落在了空處。
一張愁容滿面的臉從櫃枱後面露出來,衝著站在原地,向外張望的少年喊道,“白翠,別忙活了,趕緊把飯吃了,陪我去一個地方。”
白臉少年一臉頹相的回到座椅上,端起大瓷碗,小口吃着,黃眠躺在櫃枱後面的一張躺椅上,抽着旱煙,煙霧繚繞,嗆得白翠眼淚都流了出來。
黃眠吧唧吧唧嘴道,“唉,等再過幾天,恐怕連煙都抽不上了。”
白翠放下大瓷碗,手掌在臉上胡亂抹着,說道,“掌柜的,明天我去城西的渡口那裏問問他們還收不收學徒,等學會了捕魚,我就可以用賣魚的錢補貼客棧了。”
黃眠輕輕磕着煙桿,聽到少年的想法,一巴掌輕輕的落在少年的頭上,嗡聲說道,“趕緊吃你的飯。”
再過兩個月就是百遮公主的招親大會,與水鄉縣臨近的稻香縣已經有了熱鬧的氛圍,大街上隨處可見唱戲擂台和雜耍,街道兩邊也都已經畫好位置,擺滿了攤位。
周天申跟在酆小都身後,經過那些賣着廉價商品的地攤和雜耍攤位,想起了在天香縣的耍猴老人和他那隻年邁的猴子。
要想讓自己的東西賣得出去,就要有人過來瞧一瞧,要想讓自己的東西足夠吸引人,首先就要有一副好嗓子,能夠吆喝。
只要吆喝夠好聽,買賣自然找上門來,這是那些有門面的生意人不願意做,窮苦人又不得不做的一件事。
走過一段路,吆喝聲四起,有賣瓜果蔬菜,不甜不要錢的;有賣廉價首飾,誰帶上都美若天仙的;有賣油餅鹹湯,獨此一家的;還有賣自身學問,代筆寫信,詞不達意分文不取的。
琳琅滿目,應接不暇。
在擁擠的攤位之間,有一張桌子顯得極為的與眾不同。
因為那裏只有一位戴着草帽的中年人,桌子上擺了幾個瓷碗和幾壺酒,中年人有一張長臉,稜角分明,眼窩下一道兩指長的傷疤。
鮮有人光臨他的攤位,因為沒有人知道他要賣什麼,每當有人向他詢問時,他總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本就無人問津的小攤,就跟沒有人來了。
周天申走到他的桌子前時,中年人的眼睛一亮,伸手攔路,說道,“這位年輕人,要不要買醉?”
周天申停下腳步,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買賣。
他扭頭看到中年人身後豎著一桿白色大旗,旗子上面沒有任何修飾和字詞,更無介紹。
涼風刮過,白色大旗獵獵作響。
走在前面的酆小都看着周天申沒有跟過來,也轉身來到了中年人的桌子前,手拿酒壺放在腹前,冷眼看着白色大旗,一抹紅光在他眼中閃過,白色大旗瞬間換了模樣,還是那桿大旗,只是四個角上分別綉着一隻動物。
蛇,蜥蜴,豺狗和狸貓。
旗子最中間有一隻蛇。
收起神通,酆小都不動聲色的向前邁出一步,將周天申護在身後,中年人抬頭看他一眼,又將頭低下,撕開酒封,一陣酒香飄出,惹人心醉。
酆小都裝作打哈氣,將酒香就着酒壺中的酒水,一股腦的全吸進了肚子裏。
揉了揉肚子,眯眯眼青年打了一個酒嗝,意猶未盡道,“這酒可真香啊,就是不知道味道怎麼樣?”
中年人已經倒滿了三杯酒,依次擺在身前,輕聲說道,“一人一杯,如果我醉了,今天的酒我請,如果客人醉了,就要把酒錢結一下。”
酆小都滿不在乎,醉醺醺道,“好啊,誰先喝?”
中年人將左右兩個酒碗向前推動,說道,“客人先請。”
酆小都拿起其中一個酒碗,一仰脖,酒水盡數進了他的肚子裏,周天申正在猶豫要不要喝的時候,酆小都又端起了另一碗酒,解釋道,“我朋友身體有傷,就讓我替他喝。”
兩碗酒下肚,酆小都已經有些暈的找不着北,扶着周天申,又喝了一口自己釀的酒,腦子才算有些清明,凝視着中年人,用力捏着酒壺,手骨發白。
那位聲稱賣醉的中年人,隸屬四戶蛇家,是一位擅長用毒,從來沒有失過手的一位頂級殺手,專門被四戶當家從家中請來,在此截殺一位名叫周天申的少年。
有情報說,周天申手中有四戶參與暗殺稔鶴鏢局和崑崙馬坊的證據,而且還手握崑崙馬坊與國殿的信物,如果讓少年將信物交到國主手中,那麼對整個四戶都將會是一場滅頂之災。
他的任務就是讓少年消失在稻香縣,對於常年執行暗殺任務,無數次死裏逃生的頂級殺手來講,這個任務簡單的猶如身前的這碗酒,唾手可得。
現在目標就在自己面前,中年人有自信能夠將少年一擊斃命,從而全身而退。
只是眼前的這位青年讓他有些摸不着頭腦。
他剛才隱秘的用靈力勘測一番,竟然無法準確得知青年的境界,難不成這位青年是哪一位返老還童的修道大能,特意來此護送少年前去水鄉縣。
中年人第一次感到有些棘手。
中年人端起酒碗,隱蔽的對着酒水吹了一口氣,巧妙地化解了酒中的劇毒。
喝盡碗中酒。
中年人起身正要再倒三杯酒,一隻手掌突然出現在他的肩頭,酆小都笑眯眯的看着他,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你家的蛇毒還是不夠味,難怪比不上蜥蜴。”
提着酒壺的手微微顫抖,中年人後背瞬間濕透,整個身體瞬間綳直,壓制住內心的驚恐,強裝鎮靜道,“客人說的什麼,我聽不懂。”
酆小都每拍打一下中年人的肩膀,中年人的身軀就向下矮一分,使勁拍着中年人的肩膀,直至中年人的身影消失在稻香縣這片大地上。
酆小都沒有再言語,抓着桌子上的酒壺,向天空某一處投擲而去。
不竭山的某一座山頂,站立着四個人。
三男一女。
水蛇腰,高個子,表情陰冷的女人手握一把短刀,短刀上刻着嚴甸二字,此時短刀中間出現一道裂痕,裂痕由小見大,最後遍佈短刀全身,最終短刀變成了一堆碎屑。
女人握着掌中碎屑,將其灑在不竭山的每一個角落,咬牙切齒道,“各位當家,我蛇家已經損失了一名頂級殺手,你們還算滿意?”
三個男人中,個子最矮的的那一個,留着八字鬍,穿着一身不合時宜的厚棉襖,寬慰道,“尤當家說的哪裏話,我們四戶同脈相承,共處一室,損失任何一家的任何一名殺手,對於我們四戶來說都是一件難過的事情,尤當家可千萬不要再說如此見外的話。”
女人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八字鬍男人揉了揉頭髮,憨厚一笑,“柴當家,方當家,你們有何見解?”
柴回冷聲說道,“奚當家言之有理。”
奚力看向方流。
四戶當家中,繼任當家時間最短,歲數也最小的方流掌管着四戶中的狸貓,生性冷漠,不善言辭的他,抬頭望向天空,猛然遞出一拳,打碎了從天而降裝滿酒的酒壺,酒水灑了一地,附帶蛇毒的酒香味久散不去。
方流冷聲道,“這裏呆不下去了。”
周天申還沒從中年人憑空消失的震驚中反應過來,就被酆小都拉着走向別處。
周天申能夠忍住不問,酆小都卻不能忍住不說,喝過兩口酒,酆小都的話匣子就算是打開了,對剛才所發生的事,一一的娓娓道來,“剛才那個人名叫嚴甸,來自四戶中的蛇家。四戶是一個殺手組織,與之前在花香縣外截殺你的老黑妖以及在九溝橋相遇的紅山老大還有在馬車中出手的紫霞老姐姐都是邨州有名的殺手組織。想來他們已經知道了你的秘密,眼瞅着你到稻香縣,按耐不住想要殺你了。以後你的日子可就難辦了。”
“我剛才使用的是地境中的縮身成寸,是一種可以讓你瞬間移動的法術,但是用在別人身上,就是一種很有用的殺人手段。而扔出那隻酒壺是因為我察覺到有人在窺探咱們,便對他們小小的警告了一下,畢竟接下來帶你去的這個地方,可不是一般人有資格知道的。”
周天申忍住罵娘的衝動,奪過眯眯眼青年手中的酒壺,喝到咳嗽不能停為之,問道,“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掌握了什麼秘密,他們為什麼要一直揪住我不放呢?”
酆小都收起酒壺,很罕見的開始整理儀容,輕聲道,“有些時候,我們手握重寶卻不可知,真是一件悲哀事。好了,這件事就此打住,以後不許再提,現在我要帶你去見一位大人物,記住我之前在馬車給你說的話,不許說話,不許提問。”
“等你回到了老槐村,獨自一人闖蕩大陸的時候,就該明白我這麼做的意義何在了。”
周天申終於沒有忍住,翻了一個白眼。
眯眯眼青年視而不見。
兩人在酆小都的帶領下,來到稻香縣中最熱鬧繁華的一家店鋪前,店鋪門口站着兩個男童,皆是唇紅齒白,彬彬有禮,面如冠玉。
店鋪門前沒有掛着匾額,只有一個繡球,上面掛滿了珠寶,五彩斑斕。
酆小都手伸向袖口時,突然想起那件寸守物已經送給了周天申,苦笑一聲,又從另一隻袖口中拿出兩個錢袋,分別拋向店門口的那兩位男童,男童伸手抓住錢袋,收進自己的口袋裏,全程一氣呵成。
酆小都施施然的走進店鋪,店中清冷素凈,空氣中有一絲淡淡的桂花香。店鋪中間的牆壁上掛着一個牌匾,牌匾上所寫之字就是店鋪的名字--一家老店。
店鋪大堂中擺滿了古董字畫,一張老舊的八仙桌放在大堂正中間,上面有一些果盤和點心,桌子旁邊沒有座椅,只有一位打瞌睡的老先生。
老先生閉目養神,氣息綿長,印堂似有紅氣縈繞,久散不去,想必也是一位不低於地境的強者。至於是地心還是地藏境,就無從得知了。
聽到有客人上門,老先生身體搖晃兩下,睜開眼,看清來人,拿起茶壺,倒了兩杯涼茶笑道,“酆老闆,您可有好長一段時間沒來店裏坐坐了。”
將茶杯端到二人面前,老先生打趣道,“是不是又在釀酒,不知道我這個老頭子有沒有資格嘗一嘗?”
酆小都沒有接過茶杯,而是從袖口中拿出兩個紫色酒壺,酒壺上繪着祥雲圖,祥雲中還有一隻藏頭露尾的紅毛獅子。
老先生接過酒壺,酆小都才接過茶杯,老先生看着酒壺上的紅毛獅子感慨道,“真是難為酆老闆了,這麼用心,掌柜正在後院等着您,我就不耽誤你們的事情了。”
老先生走回原位,將酒壺放在旁邊的桌子上,閉上眼,印堂上的紅氣凝聚成紅雲,擴散到店中的每一個角落,形成一道結界屏障,化為無形。
周天申被老先生這一手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只能一個勁的喝茶壓壓驚。
酆小都笑着走進店鋪後面的院子裏,周天申將茶杯放在桌子上,跟着走進了院子裏。
掀開門帘,一個不大的院子映入眼帘,院子中有一顆桂花樹,桂花樹下面有一個小水缸,水缸中養着兩天錦鯉魚,穿過院子是一扇紅彤彤的大門,大門兩側是青磚牆,牆上長滿了爬山虎,門檻上坐着一男一女,兩個小童。
男童皮膚黝黑,扎着羊角辮,手裏拿着一隻大雞腿,女童皮膚紅潤,披散着頭髮,手裏拎着一個酒葫蘆。
酆小都跨過門檻,並沒有掏過路費,周天申準備進去時,卻被男童伸手攔住,女童好奇的抬頭看着周天申的胳膊說道,“花姐說了,你胳膊有傷不能進去。”
周天申沒有說話,看着酆小都,酆小都聳肩說道,“這是人家的地盤,他們不讓你進去,我也沒辦法,你就先在這裏等着我吧。”
緊接着,酆小都大搖大擺的走進了紅門後面的另一個院子裏。
周天申撇撇嘴,坐在兩人中間,男童始終啃着雞腿,沒有理會他,女童則是熱情的拿出自己的酒葫蘆,讓周天申嘗嘗,周天申聞過葫蘆口,酒味並不是很重,嘗了一小口,竟是桂花味。
女童睜大眼睛,炫耀道,“我家的酒好喝吧。”
周天申說道,“好甜。”
女童慫恿道,“再喝一口,再喝一口我就讓你進去。”
周天申也不客氣,又喝了一小口道,“不行了,再喝就沒了。”
女童晃着酒葫蘆,不在乎道,“沒事,我房間裏還有,好了,你可以進去了。”
“真的?”
“嗯。”
看到女童認真的點點頭,周天申也不懷疑女童話中的真假,起身正準備離開,卻又被男童一把抓住腳腕,男童抬起拿着雞腿的那隻手,雞腿上沾滿了口水,男童問道,“要不要嘗一口雞腿?”
周天申笑着搖搖頭,跨過門檻,走進酆小都所在的那個院子裏。
等到周天申的身影消失在兩人視線時,女童抱着酒葫蘆,嘲笑道,“真是枉費了你一片好心,人家根本就不給你這個面子。”
男童默不作聲,只是低着頭啃着那隻永遠都啃不完的雞腿。
紅門後面的院子遠比之前的那個院子大,只是裏面的陳設也很簡單,院中心一顆桂花樹,樹下有一片水池,水池中漂浮着兩隻十丈長的錦鯉魚,圍繞着桂花樹,旋轉遊盪。
酆小都和一位穿着粉色長裙的女子並排坐在桂花樹下,不知二人在聊些什麼,女子低着頭,掩嘴輕笑,酆小都時不時的喝上兩口酒,竟喝的臉頰緋紅。
周天申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酆小都扭頭看到周天申站在院中,起身和女子告別,走到周天申身邊,聞到他身上有一股枯萎的味道,轉身凝視着女子的眼睛,女子微笑的眼睛像兩枚月牙鑲嵌在臉上,很是可愛。
女子也察覺到了周天申的不對勁,氣呼呼的從桂花樹下走來,雙手叉腰喊道,“詠梅,洪官,你們兩個小傢伙給我過來。”
周天申身後,一個低頭啃雞腿的男童,一個抱着酒葫蘆的女童風風火火的跑到女子身邊,仰頭看着她。
女子一隻手擰着一個人的耳朵,興師問罪道,“詠梅,是不是你搞得鬼?洪官,快去把客人身上的毒解開。”
聽到客人身上有毒,再看着酆小都憋笑的臉,活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菊花,周天申指了指自己,嘴型像是在問,中毒的那個人是我嗎?
酆小都別過頭,身體抖動,像是在抽噎。
周天申心裏清楚,他那是在偷笑。
男童走上前,舉起雞腿,問道,“要不要嘗嘗雞腿?”
周天申幾近含淚的吃了一口雞腿肉。
酆小都將手中的金色酒壺扔到周天申的懷裏,沒好氣道,“以後,這個酒壺就歸你了。”
女子讓兩位小童面壁思過,自己滿懷歉意道,“抱歉,詠梅有些淘氣。”
周天申咽下雞腿肉,喝了一口金色酒壺裏面的清酒,擺擺手說道,“沒關係。”
酆小都拉着周天申的胳膊向外走去,向女子告別道,“阿桂,我們先走了,改天再來看你。”
女子笑着看酆小都離開院子。
回到店鋪中,老先生已經醒來,正在獨自品嘗着酆小都送給他的酒。
老先生咂咂嘴道,“剛才準時詠梅那個小傢伙又調皮了,沒嚇到你吧。”
周天申搖搖頭,他現在只想離開這裏。
酆小都問道,“老先生,這酒怎麼樣?”
老先生樂的合不攏嘴,豎起大拇指,大加讚賞道,“酆老闆釀的酒,那絕對是大陸第一啊,就是,有點少。”
酆小都大氣道,“老先生放心,只要您能把我們護送到水鄉縣,我再多送給您一些紫色酒壺怎樣?”
聽到紫色酒壺,老先生立馬來了精神,喊道,“我們現在就走!”
酆小都哈哈大笑,“老先生真是快人快語,雷厲風行啊。不過,現在還不能走,等離開的時候,我會再來找您的。”
兩人走出店鋪,天色漸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