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陌路夫妻
淚流滿面的現在,無法言痛的未來,我只是越來越平靜的接受,我曾經的丈夫如今不是我的了。
“遲歡,我會愛你一輩子。”
異國他鄉的空氣帶着蒙蒙仿若夢盡一生的誓言,我還記得他深栗色的短髮折射着耀眼的陽光,薄薄粗糙的厚繭磨蹭着我的手心,溫潤俊雅的唇貼在我的發間。
那時,我真的相信,我們會走一輩子的。
可是如今,你又陪在哪一個女人的身旁說著曾經給過我的誓言?
其實,你沒錯,只是我把你的話當真了。
我很想問你一句:“當你決定放棄我的時候,沒有後悔過,有沒有捨不得?”已經陌路,當你功成名,懷抱佳人的時候。
我接受,我只是我,不再是誰的妻子。
——遲歡札記
====================================
暗灰色的寂靜。
煙草,薄荷,尼古丁,沉到極致的陰絕死寂。
煙霧蒙蒙的辦公空間,那一支Treasurer煙刻着獨特logo泛着亮白奢華的光澤在男人修長整潔的指尖漸漸撩着火星焚燒着,一點一點的煙灰染着紅星落在地上。
黑色光潔的地板映射着他那張陰柔又過分性感的輪廓,敞開的Versace黑色襯衫貼合著他精緻完美的身體曲線,胸膛坦露,突出的鎖骨,魅惑的肌肉紋理,唇邊還有隱隱紅色口紅的印記。
剛洗過澡,一滴水珠順着濃黑的發滴在鎖骨上,還帶着剛剛殘留的旖旎氣息,如果這個世界上性感的女人被稱為尤物,那性感的男人也是尤物,特別是眼前這個,靜靜的倚坐,冶艷性感萬千,還蘊含著渾然天成的霸氣。
“扣扣”兩聲,門被輕輕的敲了敲,來人是個中年男人,一身西服端正得體,入目眼帘的畫面連他都不由暗嘆一聲,男人性感妖媚的時候可以比女人更甚。
“舅舅。”
他望了一眼來人,輕抬眼皮,狹長的俊眼一眯,姿態慵懶頹廢,聞了聞衣間的味道,下意識蹙緊了眉梢,還是有味道留着,看來還是得再洗一次。
“……方西,剛剛瑪利亞夫人是不是來過?收購巴黎Season公司的事情你真的不再考慮考慮?你根本不缺錢也不缺名聲,何況,她畢竟是Season創始人的遺孀也是順理成章的接班人,你們倆關係……不同一般。”難道一點情意都不留嗎?你若是收購了,你置她於何地?她這個年輕的后媽要怎麼跟那些子女交代?
方正陽思忖,嘆息着放下文件,隔着辦公桌坐在顧方西面前,眼角有歲月的褶皺依稀看得出年輕時的好相貌,與夾着煙的男人有幾分相似。
聞言,顧方西嘴角冷雅的上揚,眼眸平靜淡漠:“因為不一般所以更方便,舅舅,Season我勢在必得,巴黎百年不衰的時尚奢侈品牌,這個,我想要很久了。”
掠奪,廝殺,野心,還有涼到冷漠的慾望。
方正陽心裏悲涼了許多,那種這些日子時不時的感傷又冒了出來,泛着淡淡的酸意。
這四年他覺得這個外甥越來越可怕了,看着那雙深沉墨黑的眼睛熠熠生輝,逼人的氣勢,眼裏流轉的都是冰冷的情感。
曾幾何時,他曾經看見過這雙眼眸很溫柔,很溫柔的注視着一個女人,他方正陽曾經嗤之以鼻的溫情懦弱,如今他竟開始懷念起當初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曾經的顧方西,似乎不是這樣的。
“方西,你這些年來快樂嗎?”
你快樂嗎?方正陽近乎呢喃般失神問道,眼角有些刺痛感慨。
曾經的顧方西是誰毀掉的,好像是他,是他這個做舅舅的。
金錢,名聲,地位,他都有了,他這個做舅舅的也該心安了,對死去的姐姐也有交代了,可是他有些後悔了,眼前的男人陰厲冷絕得可以瞬間毀掉一個人,一間公司,甚至扭轉一個季度時尚界的潮流風向,在顧家已經完全擁有生殺大權,可是,他為什麼覺得他的外甥一點都不快樂,除了掠奪,不停的積累財富,不擇手段,站在金字塔的頂端往上再往上……另外還有些什麼?
“……”
顧方西一怔,陰柔俊美的的臉微微一僵,慵懶的唇滯了一下。
快樂?他驟然回復神情,譏諷一笑,那是什麼?
他只知道拿下Season就意味着在巴黎這個奢侈名品彙聚的地方,他又有了更強勢可控的籌碼。
誠然,他顧方西也是空虛的,但越空虛越喜歡掠奪,越掠奪就更空虛,長此以往,好像已經走出了一步,就再也沒有消停回頭的機會。
“舅舅,你從來不問我這些沒用意義的問題。”
淡淡的,他按滅了煙,煙霧頓消,他的面容愈加清晰分明,狹長的眼眸漫不經心又透露着無形的雍容性感。
沒有意義……
方正陽抿唇訕訕的笑笑,有些苦澀有些失落,揉了揉作疼的太陽穴,感覺自己又老了幾分,垂着眼眸,他輕嘆,無聲的嘴唇蠕動近似嘆息:
“……顧方西,這個世界要是有一個人能救得了你,那就只有她了。”
呢喃自言自語,顧方西淡眸一瞥,沒有聽清也不理會,翻開文件,神情斂去冶艷的懶散,凝起眸認真起來。
深深吸一口氣,方正陽下意識的攥緊了拳,抬起眼對視着顧方西淡漠的眉眼,沉着聲道:“方西,今天我安排了財經雜誌給你做專訪,是我的請求,我了解你注重私隱,但我希望你能認真對待好嗎?”
有些訝異,顧方西淡淡抬了眼,他舅舅從來沒那麼低聲求過他一件事,第一次竟然是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專訪。
“舅舅,我記得我是個設計師。”他從來接受的都是時尚媒體的採訪,何時需要財經了?
“可你也是個市儈的商人不是嗎?”
方正陽站起身,慎重而堅決的凝視着自己外甥那雙性感魅惑到隱隱約約含着深深冷漠極致的眼眸,輕嘆一聲,然後說出了個名字,“採訪你的記者姓遲,叫遲歡。”
遲歡。
那個他曾經輕蔑冷淡對待的外甥媳婦。
他不滿意他們年紀輕輕就在異國他鄉衝動結婚,他不滿意那個女人平凡的外貌,不滿意那個女人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身份,可四年了,他看着自己的外甥一天比一天更冷酷更狠絕,任他都無法再撼動,他開始想起那個曾經的顧方西愛若至寶的女人,他開始暗中安排他們的重逢。
那個女人,曾經那個顧方西的妻子,遲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