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6章 311,兩副面孔
在和塔列朗親王私下密切交流之後,艾格隆這才放下了政事,返回到自己的寢宮,而這時候,他的妻子特蕾莎早已等在這裏了。
在差不多一個月之前,在聽到了貝里公爵夫人舉兵叛亂的消息之後,倉促之下,艾格隆只能和過去自己離京時一樣,把攝政大權交給了特蕾莎,自己帶領近衛軍前去平叛。
而現在,隨着叛賊被打敗,“罪魁”被活捉,近衛軍也被艾格隆帶回到了駐地,一切都已經順利結束。
這一段短暫的時光,正是特蕾莎代替丈夫,支撐起了楓丹白露宮廷和巴黎政府,維持了國內的基本秩序,可以稱得上是功不可沒。
對這一點,艾格隆心裏還是非常感激的。
自從兩個人結合之後,他們不僅僅是夫妻,也是最緊密的合作夥伴,雖然艾格隆是自己團隊當中的絕對主宰,但特蕾莎,也在多年的歷練當中,成為了重臣們眼中的第二個“核心”,就算艾格隆暫時消失於最高舞台,她也可以支撐起這個帝國。
皇位不僅僅是他們的“財產”,更是夫妻兩人共同的事業所在。
艾格隆雖然屢屢背叛,欺負得特蕾莎幾次氣得跳腳,但是對這個局面,他卻不想改變——倒不如說,出於內心中對妻子的愧疚,他反而更加願意用權柄來補償特蕾莎,這樣可以讓他僅剩不多的幾滴良心,好受一點。
話說回來,在這個群狼環伺、幾年十幾年就要換個最高統治者的國度里,不相信妻子他又能夠去相信誰呢?
而對特蕾莎來說,她的心情就要簡單得多了。
儘管因為之前的那些事,她心中對艾格隆積累有太多的怨憤,但是在內心深處,她卻依舊還是熱愛着自己從小定情的殿下。
生氣的時候,恨不得打爛他的臉,但是當和丈夫分別一個多月之後,她卻又難以抑制對丈夫的思念——畢竟,夫妻兩個自從結婚之後,很少會分別這麼久。
所以,當此刻再度見到殿下時,之前的種種怨憤,都被特蕾莎暫時都被拋到了腦後,甚至連皇后應有的儀態她都不再顧忌,就在女官們的注視下,她快步走到了艾格隆的面前,然後一把抱住了丈夫。
“殿下,你可算回來了……”她如釋重負地說。
兩個人分別之前的劇烈爭吵,艾格隆現在還記憶猶新(或者說心有餘悸),但是當看到以如此毫不掩飾的態度流露出對自己的眷戀和思念時,他的心也不禁稍許為此感動了起來。
“是啊,我回來了。”艾格隆溫柔地親吻了一下妻子的臉頰,然後再問她,“這段時間,讓你受累了。”
“我在保護你,保護我們的孩子,所以無論怎樣,我都不會累的。”特蕾莎脫口而出。
但是很快,她又終於重新回想起了自己和丈夫之間的爭吵,於是對自己如此感情外露,感到略微有點後悔——因為這就顯得好像是她在跟丈夫服軟一樣。
於是她又重新端正了臉,認真地回復了艾格隆,“在國家有需要的時候,我責無旁貸,這是我身為皇后的義務。”
看到特蕾莎的表情變化,艾格隆大致也猜出了特蕾莎的情緒變化。
看來這個坎兒還沒過去啊……他在心裏嘆了口氣。
不過,倒也難怪她會這樣生氣,實在是已經被逼得到了底線。
她在等我道歉服軟。艾格隆明白這一點。
如果只是口頭上道歉服軟,那麼艾格隆當然不介意,再好聽的話他都可以說出口,但是,現在的情況卻非常複雜。
特蕾莎想要的是他拿出實際行動,罷黜瑪麗亞,把她趕得越遠越好;可是自己怎麼可能這麼做?因為瑪麗亞實際上是他“召喚”蘇菲的唯一寶具,真趕走了那所有計劃都完蛋了,所有的心血全部白費。
所以他不可能滿足特蕾莎的心愿,非但不能滿足,而且更加不能讓特蕾莎知道更絕望的真相——否則她可能真的會心碎的。
所以這一切說到底還不是你太貪心了?
這麼好的妻子在身邊,一步步退讓,容忍你招蜂引蝶,結果你卻還不滿足,非要“重溫舊夢”,擊穿她的心理底線,難道這一切不就是你造成的嗎?
對此艾格隆倒是可以爽快承認,自己就是個人渣。
可哪怕承認這一點,他也不願意改變,因為“貪婪”正是他無法擯棄的根性,如果沒有這種貪得無厭的氣魄,他也不至於能夠爬到如今這個地位了。
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傷她的心了,只要能讓我挺過這次,以後就沒事了……他心想。
所以,他有意裝作沒有察覺到妻子鬧的小情緒,而是繼續用溫柔地笑容看着懷中的她。“好了,現在我回來了,你可以卸下重擔,好好休息了。而且,我會送你最貴重的禮物,來感謝你這段時間為我、為國家所做的一切。”
丈夫的躲閃,並沒有讓特蕾莎感到意外,但卻也讓她心裏微微失望,只不過,她這一次並沒有再發脾氣,而是認真地看着艾格隆,“禮物什麼的倒是其次,你可千萬別忘了答應過我什麼呀!”
艾格隆當然記得,自己在離京之前,曾經和特蕾莎在大吵之後“約法三章”,而這三條,他當然都會一一履行——說白了,只要不觸及核心,他很樂意補償特蕾莎的。
“嗯,我都記得呢。”他點了點頭。
特蕾莎這才稍稍滿意,然後鬆開了艾格隆的懷抱,“殿下今天旅途勞頓,那就好好休息一下吧,等明天開始我們就努力去完成約定……要到我的心愿實現為止哦。”
雖然她說得隱晦,但艾格隆知道,約法三章裏面,有一條是特蕾莎想要“第三個”了,而這自然就得勞煩皇帝陛下“辛苦耕耘”,而且特蕾莎是現在是含怒出擊(甚至有點報復欲),可沒有以前那麼好對付,想要讓她滿意可不容易。
對於這種要求,艾格隆也只能苦笑以對,但丈夫的義務自然不容他推辭,只能硬着頭皮答應。
為了打破現在尷尬的氣氛,艾格隆只能轉移了話題,“那位王妃已經被我一起帶過來了,她接下來將會被關押在巴黎。另外,她現在應該是懷孕了。”
“什麼?”特蕾莎露出了和剛才塔列朗一樣不可思議的表情。
接着,她下意識地瞪了一眼自己“前科累累”的丈夫,不過很快自己又腦子轉過彎來了——按時間推算,丈夫就算真的獸性大發把那位夫人給強暴了,也不可能這麼快就確定夫人懷孕,更不可能當面這樣告訴自己。
“那她……她是懷上了誰的孩子?”接着,特蕾莎小聲問。
“不知道,她不肯說。”艾格隆聳了聳肩,“但我認為,應該是某位追隨她的貴族吧。”
“她可真是……真是不小心。”特蕾莎猶豫了片刻之後,最終只能給出這樣的評價。
她知道,自己正在接觸一樁巨大的醜聞——而且是對己方非常有利的醜聞。
不過,內心當中,她卻也沒有太多的震撼——其一,在歐洲各國的宮廷當中,這種事多得是,還沒到讓她震碎三觀的地步;其二,夫人落到現在這個下場,再加上醜聞的打擊,估計會身敗名裂失去一切,所以她本能地產生了些許的同情。
對一個已經孀居十年的寡婦來說,要她“恪守婦道”,確實有點太殘忍了,唯一可以指責的,大概也只能是“不謹慎”,以至於讓人抓到了把柄吧。
“豈止是不小心?連自己的身體狀況都沒有搞明白,居然就有膽量跑回國造反,落到這麼個一敗塗地的下場,豈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她不是那塊料,強行意氣用事,最後只能害人害己。”艾格隆冷冷地評價。
“話雖如此……但她終究有這個膽量,已經難能可貴了。一位為了兒子的王冠拚命的夫人,再怎麼樣都可以讓人保留一絲尊重。”特蕾莎嘆了口氣,然後又問艾格隆,“殿下,那麼你打算怎麼處理她呢?”
“我和她已經達成交易了。”艾格隆又拋出了一個震撼彈。
接着,他把自己和夫人的約定,告訴給了特蕾莎。
特蕾莎聽完之後,只覺得哭笑不得,但是反過來說,她也又有點如釋重負。
在聽聞夫人被捕的消息之後,她還在頭疼到底應該怎樣處置她。
畢竟,作為哈布斯堡家族的公主,出於同理心,她實在不願意去“虐待”另外一位波旁家族的公主和王妃。
而現在,她的意外懷孕,反而給了自己夫婦一個脫身的契機——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麼,就讓波旁王家自己內部頭疼去吧……
一想到這裏,她也贊同了艾格隆的處理。“殿下,那就這麼辦吧,等她生下腹中孩子的時候,我們就把母親和孩子一起都送走,出於人道,我個人還可以再給他們一筆私人的捐助款,希望他們今後能夠順利度過坎坷的人生……”
接着,她又問,“那你打算在什麼時候把這件事公之於眾?”
這倒是特蕾莎和艾格妮絲之間的不同了,她們都同情夫人,但艾格妮絲從感性出發請求艾格隆幫忙瞞下去;而特蕾莎卻能夠越過同情心,從政治的需要出發,要把夫人打入到萬劫不復的境地。
感性和理性,身為公主和皇后的她,天生就是能夠分得清的——只有對艾格隆,才有小小的例外。
“現在還不着急,我和塔列朗親王已經商量好了,我們先以慶祝和審判為名義,拖延一點時間。等再過一兩周,她身上懷孕的痕迹已經明顯到無法遮掩了,我們再把她懷孕的消息公佈出去,然後再召集幾位外國使節和國內重要人士前去探望……到那時候,沒有人再可以因此來責難我了,而波旁王家,則註定要為此蒙受巨大的恥辱。當然,為了保留她僅剩的尊嚴,被允許探望的人,只有有限的一些人士,她不會被當成展覽品一樣在民眾面前示眾,這也是她堅持要求的。”
“嗯,就按這麼辦吧。”特蕾莎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又發出了一聲嘆息,“但願她的教訓,鞥能夠讓潛伏在國內外的反對者們一個警醒,別再造成更多無謂的犧牲了。”
“無疑,他們肯定是不會死心的,但是經此一役,至少幾年之內,保王黨是絕對不成氣候了,下一次他們作亂,至少要等到亨利長大、重燃保王黨信心之後。而到那時候,我早已經讓帝國的根基牢牢地扎在這片土地上了,他就算再想要搞什麼陰謀,也不過是蚍蜉撼樹而已。”艾格隆自信滿滿地回答。
因為夫人一事,所以夫妻兩個人剛才小小的不愉快也被避開了,一下子又變得融洽了許多。
不過,艾格隆知道,這只是暫時的。
因為接下來,他又要惹特蕾莎不高興了。
“好了,特蕾莎,你先去自己的房間等我吧,我忙我的事再來找你。”他裝作若無其事地說。
然而,對於已經在艾格隆身邊相處了這麼久的特蕾莎而言,他的潛台詞,卻又是如此清晰。
“也對,殿下得勝歸來,是時候跟那個女人好好炫耀一番了,想必她很吃這一套——”她沉着臉,然後冷冷地說。“想必,她也是在翹首以盼了吧?”
艾格隆也只能用尷尬的笑容回應,裝作沒有聽出特蕾莎話中的譏諷。
不過,特蕾莎也只是酸了一句而已,並沒有再多說什麼。
自從夫妻兩個人“約法三章”之後,她一方面不再有興趣和丈夫大吵大鬧,另一方面,得到了自己的‘補償’之後,她也失去了繼續約束他的理由。
所以她只能把自己的不悅深埋在心,讓自己心中厚厚的淤泥又添上一團。
“既然你想要去,那就去吧。”片刻之後,她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不過,到晚上一定要回來,不然我可視作殿下在毀約了啊。”
“一定的!”艾格隆如蒙大赦,先是滿口答應,然後大踏步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