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出行

今日岳家進閔城的人去得晚，翠琉交代了聽雲居的丫頭之後，在身上帶了一把鑲銀的小彎刀，還是當年陸氏在的時候二人一同賞玩過的，換了一身平常的衣裳，就往月婆子處。

但是沒等翠琉進門，月婆子的孫女丫丫就等在門口，手裏拿着一個包袱，對着翠琉說：“跟我來。”

丫丫將翠琉帶進了偏房，把包袱塞給翠琉說：“換上，我來給你梳頭。”說完，直勾勾地看着翠琉，翠琉轉頭想找扇屏風，但是這間屋子空空蕩蕩，連個遮蔽處都沒有，而丫丫這樣的神情顯然不打算離開。翠琉欲言又止，沒想到丫丫毫不在意，從懷中摸出一把瓜子，說：“你換你的，我看着，你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莫非還以為我是個男人？”

一個十歲的小孩子口中說出這樣的話實在是違和，但是翠琉知道自己只有這一次機會，當下咬咬牙，打開了包袱。

這一開，當真是出乎翠琉的意料，翠琉原本以為自己這樣偷渡的行為一定是要掩人耳目的，但是包袱中的卻是一件十分華麗的衣服，做工並不精緻，但是衣料絕對上乘，整件衣服綉着玫紅色的芍藥花兒，袖口處還滾着不知是什麼做的金邊。

翠琉強忍心中的驚異，閉了閉眼，告訴自己要當這個小女孩不存在，脫下身上丫鬟的服飾，就想要穿上手中這件華麗的衣服，奈何翠琉別說是沒穿過這樣花哨的衣服，這件衣服的款式也十分奇特，翠琉穿了半天，也弄不明白。

緊閉的屋中透出落日的餘暉，照在眼前女子的美好胴體上，丫丫磕了幾顆瓜子，覺得翠琉的身段真是十分好，雖說出身是十分低了些，但是這樣的容貌若是在別的大戶人家，也絕對是主母放心不下的。

“小衣也脫了。”丫丫吐掉瓜子殼，說。

聞言，翠琉連小衣也一起脫了，真正一絲不掛地站在了丫丫的面前。

丫丫走上前，踮起腳為她整理衣飾，翠琉這才發現這件衣服穿在身上當真是十分的額不妥當。顏色艷麗至極不說，也太過暴露了！前面的領口開得極低

丫丫滿意地看着翠琉的一身裝束，說：“坐下。”

翠琉十分不自在地坐下，眼看着丫丫熟練地為她綰髮梳妝，那髮髻也十分張揚，翠琉的頭髮本就多，在丫丫的巧手之下，更是烏髮堆積如雲，上面巧妙地插了幾支金釵，還有花鈿。丫丫又為翠琉抹上口脂。翠琉看着銅鏡之中無比陌生的妖艷女子，竟然傻了眼。

最後，丫丫為翠琉戴上了面紗說：“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月婆子手下最得力的姑娘了，待會在外面能多不要臉就多不要臉。”

翠琉雲裏霧裏，丫丫自己也梳妝了一番，只待亥時一過就出發。

翠琉沒想到自己是光明正大走出月婆子的院子的，甚至還從后廚一晃而過。但是她很快被領進了一個小道，翠琉從來沒有走過，一路上都是馥郁的花香，當值是越發讓她喘不過氣。

不一會，就走到了岳家的後門，翠琉隔着面紗看見了不少人馬，周圍有不少說話的聲音。都是些低沉的男聲，翠琉的心緊了緊。丫丫跟在翠琉的身後，低聲說：“那些男人你別理，上車。”

翠琉看了一眼，眼前只有一頂黑色的轎子，四角裝飾這五彩的絡子，兩個轎夫都在看着自己。翠琉點點頭，走進了轎子中。

剛剛坐穩，轎子就開始輕輕地搖晃起來。翠琉稍稍鬆了松面紗，正襟危坐。丫丫十分隨意，拿出隨身帶的小零食，邊吃邊看着翠琉，翠琉覺得丫丫的目光赤裸裸，就像是自己依舊什麼都沒穿一樣，但是強忍心中的驚異也不說話。

丫丫倒是忍不住開口說：“你倒是十分沉得住，都不好奇這是什麼陣仗嗎？”

“你若是想要告訴我，自然會告訴我。”

丫丫聞言覺得十分有趣，說：“我姆媽在府中雖然女人們不喜歡，但是男人們可不是的，你這樣的姿色，怕是外面的男人在已經垂涎欲滴，你就不擔心嗎？”

翠琉不答，背後出了微微的汗。

之前丫丫說今日她是月婆子手下的姑娘，翠琉雖然一直在深宅大院，但是對於外面的事情還是略知一二的。再結合平日裏月婆子的所為，不難猜到這個姑娘的意思。丫丫笑了笑，說：“不過你想的也是，若是沒有姆媽的允許，外頭那些臭男人們就是想上了天，也碰不到你一根手指頭。唔。”她掀開了帘子，看着外面，“感嘆了一聲說，許久沒有出來了，不知道姨媽怎麼樣了。”

到這時，翠琉越發覺得這母女二人十分神秘，但是自己只是被捎帶出來，雖然方式疑惑了一些，但這並不是她目前最關心的事。

轎子搖搖晃晃，翠琉聽見了外面嘈雜的人聲，知道這是進城了。城中的路彎彎拐拐，翠琉不知道路，卻看見丫丫全神貫注地看着外面，眼睛一眨不眨。越是走，翠琉發覺外面就越是吵了起來，不多時，轎子停下，丫丫首先走了出去。

翠琉提着裙角，盡量不讓自己低身時面紗飄起來，儘管心中一驚隱隱猜到，但是還是在看到眼前的情景是吃了一驚。

這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晚了，但是還是看得清人影兒，這條街上已經燈火通明，映着吹佛的夜風，將氣氛渲染得極度曖昧。

翠琉看見隨行的轎夫們已經迫不及待要進去，才抬頭看頭頂大大的“綠腰閣”三個字。看着進進出出尋歡作樂的男人們，放浪的女人的笑聲和嬌嗔，還有門口大大顯眼的春宮圖，翠琉的身子還是抖了抖。

“跟着我。”丫丫還是囑咐了翠琉一句，就撒開笑容邁開腿，喊：“榴花姐姐，軟香兒姐姐，可看看是誰了！”

門口兩個打扮花枝招展的兩個女子看見丫丫，迎上來，其中一個還給了丫丫一個懷抱，都笑着說：“鬼丫頭可是好久沒來了，沒想到還記得姐姐啊。你姨媽今兒在裏頭呢。”

丫丫順勢倚在那女子的懷中，嘻嘻笑說：“姐姐好就是了。今兒可是我媽媽的大姑娘來，可是要找姨媽的。姐姐們帶帶路。”

那兩個女子才將目光放在翠琉的身上，翠琉正猶豫着是不是要行一個禮的時候，其中一個就上前來說：“既是找媽媽，那你跟我來。”轉頭又對丫丫說：“待我送了她，今兒小丫頭不許跑，可要好好好好陪姐姐。個小乖乖，可想死姐姐了。”說完，在丫丫的臉上揉了一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脂粉印子。

另一個女子不待她再說，已經拉着丫丫進去，邊走邊說：“今兒你這丫頭可好不容易來，姐姐蝌蚪不接客，走，陪姐姐喝酒去。”

翠琉看着眼前女子一身風塵的氣息，那胸口的衣領比自己還低，終於明白過來自己今兒若是不穿這一身衣服過來，倒是會顯得自己格格不入了。那女子十分和善，對翠琉說：“我叫軟香兒，若是你日後再來，直接找我就是了。”

翠琉跟着軟香兒，進到了從來未曾踏足過的地方。裏面倒是不像翠琉之前相像一般烏煙瘴氣，打廳里倒是有不少人在尋歡作樂的，不過姑娘卻不過，只有幾個坐在男人們的腿上，看着桌上的賭局。大廳里十分寬敞，最顯眼的就是中間的一個舞台，正用紅幔包裹着，裏面不時有絲竹的聲音傳出來。

軟香兒見她看那個檯子，便說：“今兒你來得可是趕巧，不多會兒，姑娘們就要出來了。今兒可是要出好幾位姑娘的。”

翠琉點頭，她曾經聽說過，閔城這邊一般都是出淸倌兒或者姑娘第一次掛牌的時候，都有一個展示的機會，為自己掙個好價錢。難怪幾日大廳之中有不少人了。

軟香兒領着翠琉幾個拐彎，上了好幾道樓，沿途都是色調鮮艷，裝飾十分繁複耀眼，當真是配得上溫柔鄉的描述。

很快，兩人就來到一處十分安靜的房間，軟香兒上前問門，見半天沒有開人，就直接推門進去，才發現沒有人。將翠琉領進去，說：“你且在這等等，媽媽一向在這兒見客，我去找她，今兒她不會不在。房裏什麼都有，你也方便，別拘着。”

翠琉挑了一張椅子坐下，屋裏鋪着厚厚的地毯，燃着沉香，光線明明暗暗，桌上是一些蜜餞和水果，翠琉看了看，也沒敢吃。

正忐忑的時候，聽見外面有腳步聲，隨即咚的一聲門被打開，翠琉的心一緊，急忙抬頭看，沒想到看見的卻是一個醉醺醺的男子。那男子看她也不看，直直走進來，翠琉嚇了一跳，那男子的手中還拿着一個酒壺，一下就灑在了翠琉的身上。酒香淳烈，翠琉聞不慣，那男子卻彷彿十分陶醉。拉住翠琉的袖子，說：“果仙兒，怎麼老等都等不到你啊。”

翠琉看那男子，臉蛋是生得十分秀氣，醉酒之後面頰陀紅，鼻尖更是粉嫩可愛，當下定定心，說：“公子，你認錯了人了。我不是果仙兒。”

那男子聞言看着他，似乎努力地想要看清楚，但是意志力明顯不允許。於是嘆了一口氣說：“好罷，你說不是就不是罷。那你陪我。”

翠琉無奈，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是好，見那男子雖說醉酒，但是也還規規矩矩，指了一張椅子，說：“你且去那兒坐下，我就陪你。”

“好。。。好。。。”那男子踉踉蹌蹌，翠琉眼見他踢到之前的酒壺，正重心不穩的時候，連忙上前拉住，這一拉的功夫，眼角瞥見一抹紅色的衣角，耳邊就聽見一個尖利的聲音說：“哎喲，今兒的姑娘倒是有意思，我倒是還沒安排，自個兒就排上了。姊姊倒是越發會找人了。”

翠琉心知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正要說話。沒想到那公子身子一歪，就倒在他的胸口，呼吸都噴洒在她的皮膚之上，翠琉立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小子倒是會佔便宜。”那老鴇看了眼說，“不過你不是掛牌的姑娘，到不能給這小子甜頭。”

說完，翠琉就感覺到有人上前拉走了身上爛醉如泥的公子，翠琉終於有功夫抬頭將那一片大紅細細看時，當真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