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五毒靈子
“大哥”！馬嫣眼中淚水不斷轉動，她二人從小就失去了父母，一直是哥哥將自己養大。就算後來多了一個嫂子，大哥對她的寵愛依舊不減。如今看到自己敬愛的大哥即將離去，她又怎能不傷心。
“哭什麼”？鴛鴦刀的眼睛雖然有些死灰色，但說話的口氣卻依然那麼沉靜。“江湖的人，總有這一天的，與其說是死亡倒不如說是解脫”。
解脫，好一個解脫！
聽到鴛鴦刀的訓斥，馬嫣的眼神依舊痛苦，閉上眼睛，默默的現在哥哥身旁。雲翔彷彿也是受了垂死之人的渲染，一句話也沒有說，他的仇恨在這個時候也沒有提起。
“這位兄弟，你叫什麼名字”？鴛鴦刀的目光忽然落在燕楓的身上。
燕楓也沒想到他這時候會突然問起自己的名字，但看到他的樣子，卻也是下意識的回答：“在下燕楓。燕子的燕，楓葉的楓”。
“燕楓，好名字”，鴛鴦刀眼睛轉到一旁，神色有些迷離口中喃喃的說道：“燕子，楓葉，皆是追求自由之物。殊不知，世上有多少人在追求自由卻都無法脫離世俗的枷鎖。若再讓我選擇一次，我就算丟了這鴛鴦刀的名頭也不會答應十年前的決鬥”。
忽然，鴛鴦刀猛地從地上坐起，嚇了周圍三人一跳。他本是將死之人，只是憑着一股衝勁坐起，根本沒有力氣持航。雖是一股衝勁坐起，卻沒有了後勁僅僅一瞬間便又倒下。
馬嫣急忙伸手去扶住他，鴛鴦刀卻是手一甩，拍來了馬嫣的手。然後雙腿一收縮，雙手用力駐在地上，竟也能勉強坐起。
馬嫣看着曾經意氣風發的大哥居然變成這副樣子，強忍着沒有哭出聲來，但淚水也是不斷的向外湧出。
鴛鴦刀此刻才沒有精力去觀察他妹妹的狀況，只見他奮力從地上坐起，目光卻是盯在一旁雲翔的身上。被他這死灰色的眼睛一看，縱然是雲翔，冷酷的臉也是稍微聳動一下。
“看到你這柄劍倒是想我想起了故人”，鴛鴦刀盯在雲翔的臉上，緩慢的說道：“鴛鴦刀，傾雪劍的恩怨源於我和你父母。本來我還因為愛人的死去而怨恨你父母，但當後來我知道你母親也因為那次決鬥而死去，卻是同情”！
“同情”？他這麼說，雲翔倒是愣住了。
鴛鴦刀絲毫沒有感到如何怪異，只是說道：“同情你父親，我和他其實是同病相憐，縱是得到了高手榜的排名，卻失去了最愛之人。”
雲翔聽了鴛鴦刀的話，不由得死死地握住劍柄。
“來，我坐在這裏。用你手中的劍了結這十年的恩怨，我們的恩怨不該連累你們後人。這次恩怨結束，你自由了我妹妹也自由了”！
“哥”！馬嫣叫喊一聲，一下午撲倒在鴛鴦刀的身上，目光惡狠狠的看着雲翔，說道：“我不會讓他動你一下的。”
“不”，鴛鴦刀搖了搖頭，說道：“我之前無數次的想了結這件事，卻總是放不下你。現在我命不久矣，走之前把這件事解決，萬萬不能再給你增添煩惱。”
“哥”！馬嫣痛哭着，緊摟着鴛鴦刀。
“妹妹聽話，讓開吧”，鴛鴦刀溫和的說著，但馬嫣卻只顧哭泣，絲毫不動彈。
“起~來”！鴛鴦刀赫然一喊，因為這一用力，又是咳嗽幾聲，臉色變得更差。馬嫣聽到鴛鴦刀的叫喊，委屈的哭了幾聲起身站到一旁。
鴛鴦刀臉色很平靜，絲毫沒有波動，淡然的衝著雲翔說道：“來吧”。
雲翔手中握着傾雪劍，目光直勾勾的盯下鴛鴦刀的臉上，彷彿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些什麼。但是他失望，鴛鴦刀臉色絲毫沒有變化，根本看不出什麼。
本來還以為他是故意這麼說的，只為博取同情而已。但現在看來，他確實一心準備赴死。
雲翔看着鴛鴦刀，而鴛鴦刀卻也看着雲翔，二人就那麼看着對方。
鋒利的劍就在手中，只要輕輕把劍尖往前一遞，就可以報了自己生母十幾年的仇恨。可是，他卻發現自己無法下手。殺了這般模樣的鴛鴦刀，真的算是報仇嗎？
許久，雲翔口中才冷冷的吐出幾個字。“你剛剛說過的話我父親也說過，如果再選擇一次，十年前就算受到天下英雄的嘲笑他也不會去赴約”。
說完，“嘡啷”一聲，傾雪劍已經收回劍鞘之內。不說二話，轉身離開。
看着雲翔離開的身影，三人沉默不語。雲翔的選擇，是最好的，他也沒有了束縛。就像燕楓看到他的第一印象一樣，這是一個無拘無束的人。
“雲翔”！燕楓忽然衝著雲翔的背影喊了一聲。
雲翔停下腳步，卻沒有說話，只是背對着燕楓。
“我們……”，燕楓微微一笑，雖然雲翔看不到，但依然能感覺到。“還是朋友對嗎”？
朋……友，聽到這兩個字，雲翔的身體一顫。猛地一用力向外奔跑，轉眼就消失在三人的視線之內。
看着雲翔突然間跑了，燕楓也是一愣，有些自言自語的說道：“他這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啊”。
“他並不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人”，鴛鴦刀的聲音在燕楓背後響起，燕楓很贊同的點頭。回過身，卻嚇了一跳。鴛鴦刀的眼睛死灰的嚇人，整個身體都已經灘軟在地上。
他剛剛畢竟是一口氣支撐，如今心愿已了，還有什麼力氣支撐下去呢。
“哥”，看到鴛鴦刀的樣子，馬嫣哭喊起來。
鴛鴦刀躺在地上，靜靜的說道：“妹妹，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別傷心，哥哥只是去找你的嫂子了，她等了我十年。”又向燕楓笑了一下。只是他現在的樣子笑起來，卻是那麼恐怖。
“燕楓謝謝你剛剛出手救了嫣兒，我要走了，只希望你以後能多多幫助我妹妹”。
燕楓看着鴛鴦刀的笑容，根本無法拒絕他臨死前的要求：“若有需要，萬死不辭”。
鴛鴦刀笑意更濃，只是越發吃力。“很好，謝謝。告訴你，其實我的名字裏也有一個風字，只不過是風雨的風。我一生只想要自由，這回……這回終於……可以完成了，哈……哈……哈”！
笑聲中，這位鴛鴦刀閉上了眼睛離開了這個世界。他的心愿已了，終於可以離開。用他的話說，他是解脫了。而什麼也沒有留下，留給馬嫣的，也只有那柄鴛鴦刀而已。
江湖人，豈非都是如此。來的匆忙，去的慌亂！
“大哥”！馬嫣叫喊一聲，一把摟住馬風的身體痛哭起來。她記得自己生下來的時候自己的父母就死了。大哥自己二十歲了，在江湖闖蕩，卻依然對自己無微不至的關心。後來，五歲時大嫂去了。大哥雖然沒有在她面前表露什麼，但言語中無時不刻流露出對大嫂的思念。
“是我武功太差”！
自從那時起自己就用心練武，發誓要保護大哥。但是，還是因為自己的實力太差，連大哥也沒有保護好。
看着馬嫣傷心的樣子，燕楓也是一陣感嘆。走到馬嫣身旁，說道：”姑娘莫要傷了自己的身子，就讓你哥哥安心的走吧，他看到你如此傷心，走也不會高興的”。
彷彿是聽進了燕楓的話，馬嫣的哭泣的聲音竟然漸漸平息。低頭看着懷中的哥哥，喃喃道：”我一定會照顧自己，一定會好好練武的。哥，你放心的去找大嫂吧”。
……
虞城的中午，一陣悲哀的吹號聲響起，燕楓，馬嫣現在一支隊伍中。馬嫣身穿孝服，而她哥哥則安靜的躺在一個棺材之中。終其一生的努力，就算達到武林的巔峰又如何，最後依然在黃土中安家。
能有個葬身之處，已是萬幸！
“大哥”，馬嫣撫摸着哥哥冰冷臉龐，說道：”大哥，你安心的去吧。嫣兒長大了，會照顧自己的”。
她臉上以往的純真已然消失的無影無蹤，人總有一天會成長，但她才十幾歲，終歸來的太早。
馬嫣話說完，又是十分不舍的看了一眼哥哥。一咬牙，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揮了揮手，棺材已蓋上。這支哀喪隊，便向著城外緩緩走去。
而在這支隊伍走後，一個有些肥胖的人在他們身後看着，臉上露出狠毒之色。狠狠的說道：”得罪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侄兒，叔叔要為你報仇了”。
……
城外，馬嫣跪在哥哥的墳前，她沒有哭，也沒有喊，只是那樣安靜的跪着，什麼話都不說。她不會讓哥哥再為她擔心了，她一定不能再哭了。
而鴛鴦刀本來的名字也刻在了上面，馬風！
燕楓看着馬嫣這個樣子，心中卻有幾分不忍。如此純真的姑娘，卻要遭受這等痛苦，要她如何接受。
“姑娘，千萬不要傷了自己的身子”，燕楓說話居然些吃力，因為他很理解馬嫣的心情，他其實也經歷過同樣的事情。
馬嫣看了一眼身旁的燕楓，緩緩起身，衝著鴛鴦刀的墳墓，說道：”我會為你報仇的，五毒靈子死了兩個，還剩三個。這三個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轉身衝著燕楓說道：“謝謝你陪我完成哥哥的葬禮，現在我要去找五毒靈子了，我們就此分別吧”。
燕楓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心中思緒萬分，看她的樣子，恐怕再也回不到從前了。他忽然覺得有些愧對馬嫣，如果當時自己跟着她一起去了，也許會是另一種結果。
但燕楓思緒這一會兒，馬嫣卻已經走出很遠。燕楓又是嘆了口氣，轉身要回城。
“想要報仇，恐怕你是沒機會了”！忽然，一陣呼和聲引起了燕楓的注意，急忙向馬嫣出看去。
只見不遠處的馬嫣被七八個中年男子圍住，每一個人都目光兇狠的盯着馬嫣。
馬嫣目光卻是一片冰冷，冷笑道：“是五毒靈子派你們來的”？
“五毒靈子？不對哦，我們只是殺手，不屬於江湖也不屬於官府”！為首的一個男人回答一句。
“那又是誰”？馬嫣又問了一句，除了五毒靈子，她想不出自己還有什麼仇人。
為首的男子冷冷的說道：“殺手，第一件事就是不能出賣自己的僱主”！
燕楓這時已經來到了馬嫣身旁，馬嫣看了他一眼，雖然沒有說什麼，但冰冷得心中還是一暖。
“我一直覺得氣氛不對，原來是你們一直躲在後面”！燕楓看着幾個男人說道。
為首的中年男子陰笑一聲，道：“來了個幫手，但也沒關係。我們雖然一直摻在隊伍中。並不是我們怕那些，只是不想驚動普通人，能少惹些麻煩總是好的”！
馬嫣冷冷道：“只怕憑你們幾個還不是我的對手”。
“是嗎？”中年男子冷笑一聲，緊接着手一抖，而他身後的幾個人也是同樣的動作。
唰”！的一下，數道亮光向二人襲來。
馬嫣早就知道這幾個人不會毫無準備的來找自己，所以一開始就在防範。看到這幾道亮光，絲毫不慌亂。鴛鴦刀握在在手中。“噹噹””，兩聲，亮光落在地上。
再向燕楓看去，只見他抬起手掌有些驚訝的說道：“竟是毒龍針！”
仔細一看，原來他五個手指的縫隙都夾着一個東西，原來是幾根毒針。
中年男子瞳孔一陣收縮，他雖然早就知道對手不好對付，卻沒想到他這麼輕鬆的就接下了自己的暗器。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他們了。
“你既然認識毒龍針，就應該知道他的厲害。勸你別再掙扎，免受痛苦”，儘管驚於燕楓的本事，但他還是有所倚仗的。他不相信二人能逃過去。
馬嫣冷笑一聲：”辦不到”。
燕楓卻是淡淡的說道：”毒龍針，令江湖人士聞風喪膽的暗器。原出於蜀中唐門，後為本門弟子所盜流失江湖，繼而成為武林忌憚的暗器。雖然那名弟子已被唐門處死，但毒龍針卻留在了世俗，且沒有解藥。”
在場的人都看着燕楓，連馬嫣也看着，他們都不知道燕楓是什麼意思。
中年男子冷哼一聲，道：”既然知道，就不要掙扎了”。
燕楓卻像沒有聽到他的話一樣，又自言自語的說道：”毒龍針又稱七日斷命針，中了毒龍針，七日內必定會死去。而且十分痛苦，每過一日，身體便潰爛一分。七日後死時只剩一堆黑骨”。
中年男子早已經不耐煩，冷笑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燕楓微笑道：“我說了這麼多，只想告訴你一件事。這毒龍針的毒其實是可以解的”！
“哦”？中年男子也驚訝了，他也想到毒龍針還有解毒之法，於是問道：“你有解藥”？他忽然緊張起來。
燕楓微笑回答：“所有人都有解藥”，說完，就忽然做了一個令所有人都驚訝的事情。用雙指夾着一枚毒龍針居然把它伸入口中，還吸吮的幾下。
“燕楓”，馬嫣驚叫一聲，她也聽過毒龍針，當然也明白毒龍針的毒性。她不明白燕楓為什麼這麼做，這樣和自殺有什麼區別。旁邊的幾個人也是驚訝的看着燕楓，都以為這傢伙瘋了。
燕楓緩緩將毒龍針從口中拿出，燕楓衝著眾人說道：“這就是毒龍針的另一種解藥”。
”什麼”？看着他還安然無恙，那些人隱隱有些不安。
“水！水就是毒龍針的剋星，所以我將它含在嘴中才會沒事”。
眾人聽了燕楓的話臉色皆變，馬嫣也沒想到，毒龍針的剋星竟然是最普通的水。如果傳出去，恐怕毒龍針根本就不算什麼了吧。
他們都不敢相信，但燕楓的舉動已經告訴了他們事實，誰沒事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呢？
中年男子和他的手下已握緊了拳頭，自己本來就是倚仗着毒龍針的毒性。無論對方的武功多麼高強，只要稍微被毒龍針刮到，必死無疑！但現在這致命的暗器竟然被如此輕易的解開。自己這些人真的是她們的對手嗎？
而在這是這時，燕楓卻突然說話了，”你們走吧”。
此話一出，馬嫣驚了一下，道：”你為什麼放他們走，他們明明要殺我們。”
馬嫣相信，沒了毒龍針的威脅，自己就可以對付他們，但不知道為什麼燕楓放他們走。
那些人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知道鴛鴦刀的厲害，更明白面前這個人深不可測，可是他為什麼會放自己走呢？
燕楓嘆了口氣道：”我們就算是捉住他們，也不可能知道五毒靈子的下落，他們只是被雇傭的殺手而已。“
中年男子看着燕楓，眼神不斷轉換，最終定格再尊敬上。忽然鞠了一躬，道：“多謝少俠”！
在毒龍針毒性被破解的那一瞬間，他便覺得自己這幾個人今天是要死在這裏了，卻沒想到面前這個人居然會放過自己。
燕楓嘆道：“不必謝我，我只希望你們能退出這一行列，它太危險了”。
中年男子聽罷一愣，不由得目露幾分惆悵嘆道：“如不是生活所迫，誰願意刀尖舔血的生活呢？”
說完，他帶着幾個人離開。
燕楓看着眾人離開，微微一笑。轉身卻發現馬嫣正目不轉盯的看着他。
燕楓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問道：“怎麼了”？
馬嫣看着他的眼睛，說道：“我不喜歡你這樣的人，就像那個虛偽的和尚一樣慈悲。我哥哥說過，不殺掉壞人他們就會去害別人。你今日放過他們，明天又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他們手裏了”。
燕楓嘆了口氣，說道：“我當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只是我師傅曾經說過，事情沒有絕對，任何人都有改過的機會”。
馬嫣皺了皺眉頭，道：“能說出這樣的話看來也和你一樣，你師父是……”
馬嫣剛要問下去，卻忽然聽到不遠處的慘叫，二人急忙向慘叫聲出跑去。
只見一個個的屍體，七個。燕楓驚訝的發現，竟然正是之前來刺殺二人的中年男子們。而七個屍體中還坐着一個人，是個女人，美麗而且妖嬈的女人。她正笑嘻嘻的看着燕楓與馬嫣，彷彿料到他們會來似的。
而之前那個領頭的中年大漢扭曲着臉，忽然慘笑一聲對燕楓說：“這一次……我們也算是脫離了這一行”，說完，便斷氣死去了。
燕楓不由得嘆息一聲。
“是你？你居然沒死”！馬嫣怒視着那個女子，眼睛裏像要噴出火來了。
“你認得她”？聽到馬嫣的話，燕楓有些驚訝的問道。
“認得，當然認得。他就是五毒靈子之一，也是害死我大哥的人其中一個”。
燕楓打量幾眼，也認出來在客棧屋頂處的三個人就有這個女人。
“小妹妹，你哥哥好嗎”？那女人嫵媚的笑了一聲。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可揭開的傷疤，馬嫣的傷疤，就是他的哥哥。而一聽到她提自己的哥哥，馬嫣心中怒火更勝，鴛鴦刀早已經握在手中，”嗖”的一下沖向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