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出島（上）
“呼……”，悠悠的笛聲在東南沿海的某座島嶼中響起。沒有絲毫徵兆，也沒有絲毫定律。
笛聲細聲綿長，貫徹天地，彷彿在天地間彈跳。天地是被它當做彈跳的工具，人心是被它當做調戲妙女。笛聲跳動的規律愈漸劇烈，彷彿要跳出天地。
跟隨着笛聲望去，便看到在島嶼的岸邊坐着一個大約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只見他雙手間扶着一支玉笛，表情略帶一絲柔和的笑容，嘴角有一絲微微的抖動。
這個年輕人穿着一身白袍，好似一副書生打扮，平靜、和諧，但若是仔細觀察的話，從他的臉上卻找不到一絲書生的獃氣。反而從吹笛子的時候，神情中顯現出幾分秀氣，倒像是富貴人家的孩子。
不過他並不是別人家的孩子，就像是野生的一樣。他一直生活在這座島上，二十年來從未離開！
“呼……”笛聲、浪花聲交雜的慘在一起。而那浪花彷彿也像受到了笛聲的渲染，不斷向年輕人的的腳邊襲來，一邊對他打死攻勢，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又像是與他共舞。他的腳、鞋子已經完全濕透了，他卻像什麼事情都不知道一樣，繼續手中的動作。他想在心中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兩手中的笛子吹好！
“嘸...“，笛聲不斷在變，而浪花似乎也因為笛聲的變化而變化。忽聽“啪”的一聲，在笛聲與浪花交響的時候，就在那陣悠長的笛聲即將跳出天地，一條黑色鯉魚飛上岸，正好落在年輕人腳邊。就是這樣微妙的變化，令而這個年輕人手中的笛子停住聲音！
“你也捨不得我走嗎”？年輕人彎下腰拾起地上鯉魚，喃喃的說道。那條鯉魚更乖巧的躺在他的手中，沒有異樣。
“我也捨不得你們，但這是師父的交代。放心。放心吧，總有一天我會回來陪你們的，才三年而已”！說罷手輕輕一盪，那條鯉魚又飛回海中，歡快的遊動起來。
年輕人緩緩站了起來，眼中，臉上儘是不舍的的神情，衝著小島深處喊了一句“師父，我走了”！
寂靜，一片寂靜，他喊出了一句師傅，但沒有人回答他，能夠回答他的只有風聲和浪花！年輕人又是一聲嘆息，默默的說了一句：“楓兒去了”！說完，便推動自己事先準備好的小船，離開了這個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小島！
燕楓在島上生活二十年從未離開，現在他要到外面的世界去了。有些不舍，有些害怕同時還帶一些渴望。
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的，究竟會遇到什麼人？師父說外面會有很多壞人，但我不招惹他們是不是就沒事了？
虞城，這是一座沿海城市。它並不算很富裕，但卻是燕楓從海島來到大陸的第一站。
站在市集的街道上，他被來往的人籠罩着。他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麼多人，只覺得一股牢籠中的氣息充斥着自己的口鼻，有些不舒服。有些慌張的看向四方，卻發現無論從哪一個角度看過去，這個地方都沒有變化。
來到這裏的第一天，他就有些退縮。
小島上只有自己和師父，卻快樂無比。哪像這裏，到處都是未知的陌生人。
“饅頭，新鮮熱乎的饅頭。小兄弟，來一個吧，不好吃不要錢”！茫然的儲在原地，正當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好的時候，一個聲音傳入了他的耳中。
雖說街上有很多人與燕楓年紀相仿的人，這個聲音也聽不清是從哪個方向傳過來的，但是他能聽得出來這聲呼喚是在叫自己。
轉過身，第一眼正好看到白花花、圓圓滾滾的東西躺在籠屜中冒着熱氣。燕楓的目光被吸引了，走的近些，就看到一個瘦弱的中年大叔站在籠屜的後面，正滿臉笑容的看着燕楓。
燕楓見過這個東西，師父偶爾會出島到外面的世界，有幾次就帶了這樣的東西回來。師父說這個叫饅頭，味道一般卻管飽。
中年大叔見燕楓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蒸籠之前，心下暗喜。於是開口說道：“我家的饅頭最好吃了，小兄弟，嘗一個吧”。
說著，他拿着一個饅頭緩緩遞給燕楓。燕楓也就順手接了過來，放到口中咀嚼起來。
也許是因為對於外面世界有些恐慌的原因，燕楓急需要一點安慰。這個饅頭吃下肚，他對於外面的恐慌居然就漸漸消散了。
見燕楓吃完，那個中年大樹更是開心，問道：“好吃嗎，好吃再吃一個吧”！
燕楓卻搖了搖頭，一個饅頭對他來說已經飽了，“謝謝大叔，我吃飽了”！說完，轉身離開。
“哎，小夥子等一等”。那個大叔見燕楓要走，急忙叫住他。
”怎麼了，大叔“！燕楓有些不解問道。
“小夥子，你還沒給錢呢，怎麼走了”？大叔有幾分驚異的看着這個年輕人，吃人家東西自然是要付錢的。他在心中暗暗祈禱，今天賣出第一個饅頭可別遇到一個腦子不好的人。
『難道他不想給錢』？
中年大叔心中不由得一顫，這樣的人他見多了，吃完就說自己沒錢，地痞無賴一般。就算拉去見官也拿不出錢，頂多挨一頓板子，來回幾次虧了不少，每天出門都要祈求老天爺別遇上這樣的人。
不過這一次他顯然是多慮了，燕楓是對於錢這個東西根本沒有什麼概念，不是不想給。但他倒是想起來，自己出島之前師父倒是囑咐過，外面的世界不像在島上那樣隨便，用什麼東西都是要花錢的。
“多少錢啊，大叔”！燕楓若無其事的問了一句，沒有注意到那個大叔用異樣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雖然對錢沒有什麼概念，但是他師父為了他能在外面的世界生活，在他出來之前倒是給了他銀兩。
那個大叔似乎鬆了口氣，回答道：“一個饅頭兩個銅錢”！
”哦“燕楓微笑着應了一聲，然後伸到懷中摸索着什麼。只是眨眼之間，就看到一個沉甸甸的東西就到了那個大叔的手中。
”這個……小夥子，你給的錢太多了，我找不開啊“！中年大叔苦笑一聲，看着燕楓給自己的錢眼睛都直了。因為燕楓給的錢是一錠十兩重的銀子，買下整個饅頭鋪都綽綽有餘了，這個大叔怎麼可能找的來呢？
“這錢很多嗎，既然找不開就不用找了”！燕楓笑着說了一聲，對於金錢沒有概念的他很瀟洒的就要轉身離開。
“這位公子，你給的錢的確是太多了”，忽然，一個輕巧的聲音在燕楓耳邊響起。聲音很柔和，似乎是個女人。雖說從小沒出過小島，但對於男女有別，燕楓還是分的清的。
一回頭看到一男一女兩個人站在自己的身邊，剛剛自己遞給那個中年大叔的銀兩也不知為何竟到了那個女人的手中。
女子長的很漂亮，年紀不大，與燕楓差不多。而她身邊的男人年紀看上去就要很大了。臉上是未凈的鬍鬚，看上去有些邋遢，眼神更是十分獃滯。燕楓估計這個人好像比自己師父年齡都大。
說話的是那個女人，手握着燕楓給大叔的金子，衝著燕楓笑着。只是她的笑容有些古怪，因為在她的心目中，已將燕楓認作一個富家公子。
也難怪她會這麼想，燕楓的衣着和舉止確實有些像不通江湖經驗的富家公子。
而一個能夠隨便跟陌生人打招呼的姑娘，在外人的眼中看來也一定不簡單。
為了他在外面的世界少吃點苦，他師父連續給他講了兩年的“課”，將自己這些年的江湖經驗都傳授給了燕楓。所以這點淺顯的道理，燕楓還是能思量明白的。
一旁的那個中年大叔已經從愣神之中反應過來，看到自己本該屬於自己的銀兩落在別人手中。不禁暗罵一聲自己糊塗和這兩個多管閑事的傢伙。
當然，他是不敢明面上說出來的。因為這個女人身邊的男人，一看就不好惹。
“多嗎，我也不知道這些錢到底有多少，如果多的話，就當是給這個大叔的獎勵吧”。燕楓小的時候就喜歡獎勵這個詞，那代表着師父會給自己帶回來很有趣的東西。
“獎勵”？女子愣了一下，然後嘴角忽然上揚了幾分。她忽然覺得燕楓很有趣，說話有趣、做事也有趣，更加認為燕楓就是富家子弟。因為只有在那種地方，才能會如此的揮霍錢財。
她笑得讓燕楓有些發愣，在燕楓之前的意識中，笑是一種表達人們開心的方法，笑應該是很令人舒服的。只是，這個女人笑出來卻讓燕楓總有那麼一絲尷尬。
“就算是獎勵的話也太多的，我看你的身上也沒有比較零散的銀兩了。這樣吧這個饅頭算我請你的，這個你就拿回去吧”，手一抬，銀兩回到燕楓手中。
而她則是從懷中拿出了一個碎銀子交給大叔，本來大叔臉色還有也陰沉，不過這個碎銀子雖然比不上剛剛那錠銀兩值錢，但也要夠買上幾十個饅頭了，他的表情很快就開朗起來。
然後就笑着對那女人和男人獻媚，讓他們買一些自己的饅頭。當然，這兩個人都沒有理會他。他也很識趣，知道這兩個人也並不簡單，獻媚了幾句就很識趣的住嘴了。
“記住，你如果吃飯的話不要隨便在街邊逛，而是要去一些大的酒樓才可以。你是一個富家公子，要記住外面的生活可沒那麼簡單”，女人笑了一下，然後轉身離開。
真是一個奇怪的女人，出現的時候沒有經過任何人同意，走的時候也是那麼自如。
握着她還給自己的銀兩，燕楓忽然邁開腿趕了上去，卻猛地感覺到一股風勁湧上他的臉龐。剛剛那個一直沒有說話和任何動作的男人居然一下子攔在了他的面前，獃滯的目光竟變得冷茫與謹慎。
一股氣勢逼迫着燕楓，令他不自覺的退後，愣在原地。接着就聽到那個姑娘在一旁說話：“退下”。
男人身子一顫，之後就恭敬的退下。燕楓十分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這兩個人是怎麼回事。他發現這個男人的武功不低，卻對這個女子如此敬重，這兩個人身份倒令他有些好奇。
“這位公子很抱歉，他是我的僕人，平日裏外人一旦近接我他都會如此，不知公子你還有什麼事”，姑娘十分有禮貌的問着燕楓。
“無妨，在下只是想說，那個饅頭不該讓姑娘你出錢”。
那位姑娘像是無時不刻不在笑，毫不在意的說：“舉手之勞，公子不必掛在心上”。
燕楓忽然面色變得堅定，一口回絕：“不，我師傅說過在外面不要隨便受別人的恩惠。姑娘有什麼事要做，我一定幫忙”。
那位姑娘看着燕楓，愣了好一會兒。像燕楓這樣的人不是沒有，但她似乎見到這樣的人。感覺很新奇，臉上依舊帶着笑容，臉燕楓這麼說，她就回答：“既然公子如此執着的話小女也就恭敬不如從命，既然吃饅頭是我替公子付的錢，現在我餓了，就請公子也請我吃一頓飯吧”。
旁邊的男人一聽那位姑娘這麼說，臉上露出幾分緊張之色，在那位姑娘耳邊低聲提醒道：“小姐……”。
那位姑娘輕輕的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
而一旁燕楓像是沒有聽到一樣，聽到這位姑娘得要求他倒是覺得這個女人提出的要求很自然。別人請自己吃飯，自己也應該請她吃飯，於是他就很爽快的答應了。
這個女人給燕楓的感覺很奇妙、輕飄。或許是在島上從未見過女人的原因，燕楓對她感到很好奇。本不是多話的他一路上問了這個女人很多事情，而這個女人也很自然的為他解答外面的事情。
這樣一來，一些新奇的東西燕楓倒是認得不少，也不似一個完全沒見過世面的人了。
解答的時候，這位姑娘在心中忍不住暗嘆一聲：這樣子不通外面世界的人，行走於外面是多麼危險，也不知道他的父母為什麼如此放心他外面行走。
有了這位姑娘的陪伴，燕楓對於外面世界的恐懼就得到了緩解，一路上有說有笑的。
就是那個男人讓燕楓很好奇，一句話也不說，跟他說話也不理睬。但是自己只要一靠近這位姑娘，他的眼中就閃過一絲冷茫。
多虧身邊這位姑娘屢次呵斥他，不然燕楓還真有點后怕。
之後他又問了一個問題，就是該怎麼稱呼這位姑娘。
只見她忽然停住腳步，低頭居然思考起來。燕楓也知道她是有什麼不想提的東西，就打算不再詢問。
“蕭若雨”！她這樣回答，又笑了一下，卻將燕楓的心都勾了出來。
旁邊的男人臉色駑地一變，剛要提醒說什麼，蕭若雨就冷冷的等了他一眼，嚇得他連話都不敢說了。
這個時候燕楓才好奇，為什麼這個讓自己覺得可怕的男人會如此害怕這個溫柔的女人。難道，男人都會害怕女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