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對赴死的兄妹
耿月爬出了后牆,就感覺到了刺骨的寒風。
大風呼嘯,她手裏還拿着寒風的銀簪子,銀簪子多少能值點錢,於是她決定不扔。
脖子上的珍珠冰冰涼涼的挨在她的肉上,她卻只能忍着。
她抱着肩膀,踩在雪地上,身上穿着白色少綿的囚衣,感覺幾乎要凍死。
在雪地上才出一個一個腳印,她就這樣走到了一個破廟中。
破廟四面牆壁已經大窟窿小眼子,比死牢還透風。
可即便這樣,冬夜裏的破廟中還有着許多無家可歸的乞丐。
她尋了一個被風的地方一屁股坐下,想着找什麼東西蓋在自己的身上,可周遭除了草就是草。
抱着自己的膝蓋,她看見自己喘出的白色哈氣,心想:沒見過哪個剛穿越過來就被凍死的。
她凍的哆哆嗦嗦,伸手搓了搓自己的小腿,心想:洛陽肯定是不能待了,古代不好混,就怕明天官兵們反應過來了,將自己再次抓起來救不好了。
想到這她心痛了一下。
她細想這原主也是慘,母親是一位商戶之家的大小姐,因為皇上看中后便有了身孕,皇上承諾接她入宮便一去不返了。
留她一個人被人恥笑,好在原主的祖翁祖婆都很不錯,一直照顧着她們母女二人,母親因病去世后,祖翁祖婆被人騙了全部財產都死了。
原主今年十八歲,年紀是不小了,但她是個心氣高,敢愛敢恨又較真的烈女,所以她含着一口氣,要不是為了這口氣,她也不會去找皇上認親。
結果皇后當真讓她在宮中住了兩天,然後又將她攆了出去,原主不服不肯離開洛陽,皇后便命人將她抓進了死牢,理由還是冒充皇族後裔。
隨即她無聲的說道:“我知道你死的冤枉,但是我要是留在這,怕是還要再死一次,先等等,等這風頭過了,我肯定要回來給你討回公道。”
風雪交加的夜裏,耿月就這樣在破廟內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第二日,天還沒有亮的時候,她發現身邊的一個乞丐面呈鐵青,嘴角微笑,已經在夢中死了。
她嚇了一跳,站起身就要走,然而走到門口她又折了回來。
顫着手去扒死去乞丐的棉衣,她動作輕柔生怕吵醒別的乞丐。乞丐身上的衣服不知道穿了多久了,表面已經黑到看不出來本來樣貌,就連棉也是一塊一塊的。
她穿上了乞丐的棉衣褲子,忽然覺得暖和了不少。
深深的看着乞丐的面容她非常愧疚,乞丐身上還穿着一層薄薄的中衣,也是髒的看不出來樣子。
她站起身,低着頭快步走出了破廟。
天空是深藍色的,空氣也是乾燥冷冽,深吸一口氣,彷彿肺部都被這冷冽清理了污濁。
白雪在深藍色的天空下閃着冰晶的晶瑩,她感覺自己的腳都被冰雪凍的發疼。
她伸手將自己頭髮抓的亂七八糟,她要儘快走到城門處,以最快的速度離開洛陽城。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天逐漸亮了起來,腳上也感覺幾乎要沒有知覺。
經過大雪一夜的洗禮,古代的街上也是一片白茫茫,她昂頭看了看古代青磚綠瓦,以及木質建築,然後低下了頭雙手搓在一起,感覺好像夢一場。
她昂起頭看牌樓的時候,牌樓早起的老鴇子也看見了她。
只那麼驚鴻一瞥,老鴇就發現了這個要飯的是個賣身的好苗子,她‘蹬蹬蹬蹬蹬’的披上了衣服下了樓,攆上了耿月。
“姑娘,姑娘,你這是要去哪啊?”
耿月看着老鴇穿了一身藍紫色的棉袍,腳上穿了一雙紅底藍色牡丹花的棉鞋,還披着一個兔毛斗篷,手裏還拿着一個湯婆子。
耿月手指凍的通紅,心裏免不了想嚮往熱乎的地方,她站立住了,但是沒有說話。
老鴇子跟她說著話,眼珠子一勁的往耿月臉上看,從耿月的亂髮中,她隱約瞧見了那麼一點美色。
心中一喜,這可是天上掉餡餅的大便宜。將手中的湯婆子遞給耿月她說道:“姑娘,你怎麼穿的這麼單薄啊,趕路也不急在這一時的,走先到屋裏暖和暖和。”
耿月多年的騙子經驗不相信自己遇見了好人,古代女子地位極低,看面前這個女人大白臉,大紅唇,帶着一股子風塵氣。
但耿月實在走不動了,她怕再這樣下去,腳會凍到壞死,於是過湯婆子她感受到了一股子暖意,點頭答應道:“好。”
“好呀。”老鴇開心的說道,向前一伸手道:“姑娘請。”
老鴇子今日得了個大便宜,青樓現在這個時間正是休息的時候,所以十分安靜,請着耿月進了青樓。
在顏色明亮的紗幔中,她扭着腰,揮着大紅手帕喚來丫鬟:“快,給這位姑娘燒洗澡水,再去做一些飯食過來。”
耿月跟着老鴇子進了一間屋子裏,老鴇子這回終於伸手將耿月的亂髮扒開。
隨後她嘖嘖稱讚道:“呦,姑娘長得真好看,就跟那畫裏的人似的。”
耿月在青樓里吃過飯,洗過澡,老鴇子又給她找了一身合身的棉衣穿。
耿月有了衣服穿自然是很高興,老鴇子看她高興自己也很高興,帶來幾個壯漢圍在門前,她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姑娘這般俊俏,要不就在我這樓里做姑娘算了,你應該知道我這是作什麼的吧。”
耿月看着那幾位壯漢,知道自己雙拳難敵四手,未必打得過,笑眯眯的應道:“好呀。”
老鴇子馬上把壯漢們攆了出去,說道:“跟着媽媽,以後好吃好喝的少不了你的。”
屋子裏只有小窗戶,耿月的房間在二樓,老鴇子親切的捏了捏耿月的小臉,她對耿月的這張臉怎麼也看不夠,不過來日方長,她戀戀不捨的離開了耿月的房間。
耿月面色冷了下來,她隱約看見房門口守着四個大漢。
隨即她從窗口看了看樓上距離樓下的距離,便將屋裏但凡是布的東西,都撕成了條狀,繫上了死扣。
做騙子也要偷東西,她看着下面的街道也有些擔心,在現代她會用安全繩,然而安全繩現在沒有,只能用布條代替。
將布條系在床上和腰上,又將一些首飾揣着身上,她邁出窗子,慢慢的放了繩子。
天已經大亮,為了不引起人的注意,耿月只能快速的往下降。
直到雙腳落在了地上,她心滿意足的揚起嘴角,對着青樓一聳鼻子道:“論騙人,你能跟我比嗎。我這可是幾千年傳下來的。”
解開身上的扣子,她吃飽喝足有了力氣於是轉頭便跑。
憑着記憶走到城牆處,她看見城門前已經戒嚴,她心中一緊,想必是已經被發現了。
可是城門又是必經之路,不走這邊那就過不去。
這在這時,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
正是韓楓。
韓楓換了一身普通老百姓穿的起的棉衣,頭髮也換了樣子,他正在往城門前走。
然後耿月便聽見了噠噠的馬蹄聲,她一看,又是一個認識的人,正是那位美人尖獄卒。
美人尖獄卒手裏拿着兩張畫像,正在低頭細看。
她蹲在地上,積雪與土混合成泥,她邊走邊摸在臉上,心想:你救了我一次,那我也救你一次。一報還一報,我可不欠別人人情。
將臉擦成一個花貓,她跑上前,拉起韓楓的手臂。
韓楓一側頭便看見了一個大姑娘穿的挺好的,怎麼出門沒洗臉弄了滿臉泥。
耿月看見韓楓,覺得他長得可真是好看,尤其這雙眼睛,溫柔無辜,真是沒有白長。
對着他笑着說道:“我耿月,有獄卒你快跟我走。”
韓楓向四周看了看,果然看見了身後不遠處站着一個獄卒,獄卒看着很眼熟,真是昨晚給小桂帶路的那個。
獄卒也正看着他們兩個皺眉頭。
然後獄卒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畫像,向他們喊道:“那兩個臉上髒了吧唧人,你倆站住。”
他這一聲之後,周圍的官兵都看向他們兩個,耿月簡直要愁死,早知道這個情況,就應該直接拉着韓楓跑。
韓楓看着耿月,拉着她快步跑了起來。
耿月低着頭縮着脖子,二人跑進了一個小巷子。
小巷子七扭八拐,他們像沒頭蒼蠅似的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的亂跑。
韓楓低頭一看,耿月已經緊緊的抱緊了自己的手臂,他將自己的手臂從耿月的手中抽出來,前面就是街頭,他悄悄的走上前去看有沒有官兵。
然而他剛冒頭,一柄劍就指在了他的鼻尖,他緩緩的向後退,耿月回頭看去,也看見了官兵。
二人又被押着回了死牢。
午時三刻已過,今日耿月與韓楓是死不了了。
耿月咬牙切齒的拒絕美人尖獄卒送來的紅燒肉,上次原主很有可能就是吃死的,這回她怎麼還肯吃。
美人尖獄卒臉稍微有些方,下巴稜角分明,雙眸柔和而堅定,炯炯有神的琥珀色朗目,眉毛清晰濃俊,嘴唇有些薄,所以又讓人覺得這個人不好接觸,他身體要比韓楓健壯一些,周身的氣質讓人覺得他是個恃才曠物的逸群之才。
耿月翻了個白眼,對他沒有好態度心想:你就算再氣度不凡,也過來做獄卒了。
美人尖獄卒看她長得好看,是真有意與她親近,但他是單方面的想,因為耿月顯然是不愛搭理他。
他雖然外形瀟洒俊逸,但一說話莫名就帶了點小人得志的賤兮兮:“上次不就給你放了點蒙汗藥嗎,給你小心眼的,這回什麼都沒放,話說你們兩是怎麼跑的?你們跑也白忙活,還不是被抓回來了,浪費力氣來吃點。”
耿月看着他,她記得就是上次他給原主送的飯,飯里絕對不是蒙汗藥那麼簡單,她冷笑一聲扭過頭去,不接美人尖獄卒遞來的飯食。
一夜不見,死牢裏又多了許多新面孔,耿月翻了個白眼,昨夜凍的要死,今日差點賣身,要不是自己太過於善良,以自己的聰明智慧她絕對回不來。
她說道:“不吃,我對蒙汗藥過敏。你想知道,你放我出去啊。”
韓楓將手上的乾草系在一起,聽到耿月的話他沒有表情,自己再次做了十多年的質子,犧牲了小桂,看在是真的回不去了。
美人尖獄卒說道:“呵!脾氣還挺辣,我喜歡。你現在不是沒事嗎。而且現在放你出去,我就得死。”然後他看着韓楓忙活手上的東西,現在這倆人又換回了死囚的衣服,一人身上都寫着一個大紅色的死字。
他挑眉笑笑,心想:這倆人看起來真像是金童玉女,不,是一對赴死的可憐兄妹。
獄卒道:“我其實沒看出他來。”他手指着韓楓,看着耿月道:“但是我一眼就看見你了。”
韓楓看向耿月,耿月直接被氣樂了,心想這個獄卒真是太賤了。
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見韓楓看着自己,她側過頭捂住臉,感覺都要見不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