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請各位老大們吃個飯
太陽趕着月亮，像是把不情願的兒子從被窩裏揪出來，蠻橫由不得反抗的老父親，一夜就這麼悄悄的沒了。
推開卷宗機要室的木窗戶，陸離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他的眼睛裏血絲遍佈。
這一夜，他一點沒睡。
案子就像一團纏在一起的麻線一樣，剪不斷理還亂，不是看點卷宗自己瞎猜測一下就行，除了實地走訪之外，想理清楚個大概不花時間不行。
一夜時間的梳理，陸離心裏也就對之後怎麼著手大致有了個譜。
吱呀，木門被推開，走進來的是蘇諒。
“大人，你不會是在這裏待了一夜吧？”
一看站在窗前的陸離，以及桌子上亂成一團的紙張，他青色的臉龐上寫滿了驚訝，問。
“嗯，案情很複雜，想早點破案不花時間不行。”陸離一邊回應着，一邊信步走到桌前將自己晚上整理的東西，捲起來拿在手上。
“你起的也挺早的嘛，這距離點卯還有小半個時辰，你就來了。”
聽到是為了破案，蘇諒再一次覺得不了解面前這位上官了，其實他算是衙門裏和陸離接觸比較多的，陸離來定遠前後安置就是他跑腿的，因為就住在懸鏡司大院，偶爾也能見到陸離問聲好什麼的。
以前陸離的給他的感覺，實力強不強不知道，什麼都不想管倒是真的，臉上永遠很嚴肅、陰鬱。
現在，大人真的變了呢。
心裏想着，他嘴上也沒慢半點回：“屬下就住大院，早上醒的早，就來了。”
“哦，不錯。”陸離誇讚了一聲，蘇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就是定遠本地人嗎？”
“是的，屬下家就住定遠，從小在縣城裏長大。”
“大人，你還沒用早飯吧？”
“這是我阿婆煮的粥，我姐姐做的燒餅，大人你要不要吃點。”
蘇諒舉了舉手裏的食盒，熱情道。
陸離看着【你收到了你的屬下蘇諒的用餐邀請，接受經驗值加一。】的提示，心中不動聲色浮現一抹警惕，笑道：“我要是吃了，你怕是就要吃不飽了吧。”
蘇諒笑着，將食盒放在桌上，他也就十八歲的年紀，爽朗的笑着，道：“大人太客氣了，做的多，不夠我再去取也沒事，我阿婆和姐姐支的攤子就在我們懸鏡司衙門不遠，很方便。”
陸離恍若沒事人的看着他，一瞬間心裏也大致浮現了原身對蘇諒此人的印象，屬於相對熟的面孔，最深刻的竟然是“早飯”還不錯。
原來由於蘇諒的緣故，他家的攤子經常給懸鏡司提供早飯。
陸離自然就下意識的想到了中毒一事，畢竟最讓人無法察覺的就是在飯食中，雖然陸離對蘇諒的印象還不錯，但也有可能。
而據原主死前的意識，當他意識到自己中毒的時候，不過片刻就死了，這顯然是一種很特殊的毒素。
一念之間，陸離笑着坐下道：
“好，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你也坐。”
蘇諒顯得有些拘謹，將粥和餅子取出來，一副讓陸離先用的意思。
陸離借口道：“別緊張，不用管我，你吃你的，我還有點事兒要想。”
看着蘇諒一口一口的吃下去，陸離不動聲色觀察了會兒，才拿起了筷子。
一口米粥，一口餅子，一夜下來微涼的胃遇上這熱食，陸離吃的也是舒心不已，一邊吃，陸離一邊也在觀察着蘇諒臉上的表情。
少年人很懂禮，拘謹的吃着自己的早飯！
陸離隨意問：“對了，你既是定遠本地人，想來對定遠本地的幫派不陌生吧。”
“給我講講。”
蘇諒抬起頭，憨憨笑道：“大人，這事你問屬下可問對人了。”
“屬下以前沒負責卷宗這邊的時候，就是跟着一位老捕快收幫派供子錢的。”
官與幫派之間，在古代社會有點勾結實屬正常，陸離也不是什麼清官海瑞，便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我們定遠縣，主要是三大幫派，青龍幫、十三少、畫舫盟。”
蘇諒說的很詳細，青龍幫的人員成分比較複雜，有本地的地痞流氓，城外的碼頭工人、也有一些武館人員，或者外地流散人員，不乏隱姓埋名的悍匪、盜寇之類的，主要業務就是收保護費之類的，其他隱形業務很廣，難以統計。
十三少早期是由定遠十三個紈絝子弟組成的小幫派，據說他們一個以前的成員，也就是曾經的頭兒，現在在外面一個大宗門混。
這夥人不多，但行事心狠手辣，肆無忌憚，畢竟都是家裏有背景的衙內，出了事外面有人撈。
畫舫盟，則是掌控煙花之地的最大勢力，其背景比較複雜，控制者不單單是一個人，而是臨河三縣很多鄉紳名流在後面，台前推出一個負責任的人罷了。
定遠臨着“青芝河”，是天河的一個萬千支系河流之一，所以除了河上貿易較多，另一個也十分流行河上“畫舫，”與之相比，陸上的青樓完全沒有競爭性。
簡單說，就是有人覺得在地上乾的不過癮了，給它裝修粉飾下，在花前月下，美女美酒美景的舒心氛圍下，來一場身心健康的船震。
聽完，陸離心中大致有數，回過味來卻不由驚訝“蘇諒”的了解之深，後者說的太詳細了，詳細到幫派的勢力負責任的姓名、家世以及個別得力手下。
陸離笑問道：“這些即便你是做過類似事務，恐怕也未必能了解這麼詳細吧！”
蘇諒憨憨的笑着，摸了摸頭，道：“屬下其實有一個特殊能力，從小過目不忘，不論是看過的文字還是見過的人，或是聽別人說的話，都能牢記在心。”
“這也是我能進懸鏡司的原因。”
這麼說陸離頓時明白了，原來是被招進來的特長生。
過目不忘，真是讓人羨慕啊！
作為一個穿越客，居然沒人給我也弄一個這樣的能力！
陸離對這小子的印象還不錯，對自己恭敬、說啥辦啥，說話辦事都很利索，還有過目不忘這種天賦。
目前在這定遠懸鏡司，他還沒什麼心腹，如果人確定沒問題，倒是可以嘗試培養下，以後辦事方便。
這般想，陸離也沒忘自己問這麼多，要做的正事。
他笑了笑，神秘道：“蘇諒，本官給你安排個任務。”
“大人儘管吩咐。”蘇諒放下筷子，恭敬道。
“你就不用點卯了，待會兒你先去醉仙樓，訂一桌晚上酉時的宴席。”
“然後，去定遠三大幫派給我遞個話，讓他們主事人酉時前來醉仙樓，就說我找他們有事。”
話蘇諒聽明白了，卻有些雲裏霧裏，好端端的大人找三大幫派的人幹什麼？
昨天不是吃飯的時候不是還說今天要好好辦案嘛！
“大人，您這是？”
陸離隨意的笑了笑，道：“沒事，我就是想單純請定遠縣的各位老大們吃個飯。”
“遵命。”蘇諒領命離開。
陸離則來到了點卯的議事廳，人來的很齊，三十四人包括兩片臉頰腫的像豬頭一樣的“許山河。”
“見過大人。”看到他來，齊聲聲的一陣，倒是嚇了許山河一跳。
這才一夜的功夫，姓陸的居然就這麼得人心了？
“不用多禮。”陸離穩穩的坐在上首的官座上，看着烏泱泱的下屬們。
難怪很多人說萬般皆下品，唯有當官高，這個古代的官已經不是高出一個階級了，上位對下位，簡直體現在方方面面。
陸離吩咐道：
“今日，你們的任務很簡單，原本負責城外的捕快，騎上馬多去跑一跑城外的鄉村，去了之後不要光走訪案情，多拉着里正、村長們喝點酒。”
“原本負責城內排查的，也不要純粹走訪。
把官服脫了，去街道、青樓、賭場，貨場之類的地方逛逛，吃吃喝喝，多和三教九流聊聊天。
所有人記得在酉時前回來，我晚上在醉仙樓訂了宴。”
“然後，第二天點卯或下值的時候給我交一份總結就行了。”
聽完，大家都愣了，這就完了？
拉着里正、村長喝酒吃飯，逛青樓賭場和三教九流聊天，這也叫任務？
大人真的不是對任務有什麼誤解嗎？
“都聽明白了吧？”陸離問。
“明白。”眾人點頭，齊聲喊。
唯獨許山河嗤笑了一聲，腫着的臉頰一鼓一鼓，嘀咕着：
“果然是不學無術的傢伙，去賭場逛青樓，這也想破案？”
陸離笑眯眯的看着許山河，笑問道：“怎麼，許山河，你又有意見？
“又想挑戰我了？”
許山河眼角抖了抖，假裝沒聽到的擺過頭，心中怒極，心說，等着，等老子傷好了，一定干你。
陸離心裏有些失望，又是二十五經驗值失之交臂，這小子，現在學聰明了。
他環顧四周，擺了擺手，“好了，都去吧。”
一時間，人散之一空。
陸離坐在椅子上，想着剛才人們的不解，他不由一笑。
這裏的人們哪裏拜讀過一句話，將敵人陷入到人民戰爭的的汪洋大海中！
幫派、升斗小民、里正村長、三教九流，看似格格不入，用好了那就是汪洋大海，足以將兇手淹的透透的。
想破案，總是要靠人的嘛！
也許兇手實力強橫、詭計多端、行事隱秘，但他只要不是隱形，總會露出蛛絲馬跡，那就很難逃過人民群眾的法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