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83章
秦子岳的二胡聲又吸引來了不少鄰居，甚至剛才走的又返了回來看熱鬧。
看到唐敏華露面后，不由都紛紛沖她指指點點起來。
唐敏華本來還想出去跟秦子岳理論一下，一看這架勢，黑着臉又把院門給關上了。
她是個十分要面子的人，剛才說打110也就是嚇唬一下秦子岳，不然真把警察叫來了，等於是把事情又給鬧大了，而現在那些老街坊們怕是沒有一家會向著自己這邊說話，這不是擎等着又讓別人撿笑話看嗎！
唐敏華心裏這火兒蹭蹭的，只覺得今天這一晚上自己別說面子了，就連裡子也丟了個乾淨，而這一切，都是拜她那好閨女所賜。
不行，這房子得趕緊賣，等賣完她以後再也不來這破地方遭這白眼兒了！
於是重新回了院子后，唐敏華就道：“賣房子這事兒小丫兒確實沒有發言權，就算打官司也是咱們姐妹幾個打，不過既然咱們已經達成了共識，那就沒必要打這官司了，明天我去中介諮詢一下這院子的價格，然後咱們定個價，就掛網上開始賣吧。”
“那可太好了！”邵靜芬頓時一臉喜色，“那個…其實今天上午我和敏華已經去問過幾家中介了，人家說咱們這地段的院子，像咱們家這個面積，就算是一進的院子也至少是這個數咧！”說著，伸出四個手指晃了晃，不大的眼裏滿是亮光，彷彿這筆錢已經到手了似的。
唐敏華對這院子的價值心裏其實早就有數，所以看到邵靜芬叉着的那四根手指沒有一點兒驚訝的表情。
聽大姐這麼說，唐敏珍也鬆了口氣，“那大姐知道房產證在哪兒放着嗎，賣房子沒房產證可不行。”
唐敏華道：“小丫兒收着呢，應該就在她房間裏，我進去找找。”說著就推門進了唐寧的東廂房。
唐敏珍和邵靜芬對視了一眼，也跟在唐敏華身後一起走了進去。
唐寧的房間乾淨且整潔，所有東西都放得井然有序，從一些可愛的小擺件和牆飾上不難看出房間主人還有着幾分少女情懷。
唐敏華徑直走到裏屋唐寧的卧房，然後挨個兒翻她靠窗那個寫字枱的抽屜。
寫字枱的抽屜都沒有上鎖，所以唐敏華翻找起來毫無障礙，當看到其中一抽屜里裝的各式各樣或丑或精緻的手工小物件時，臉色頓時就青了。
不用問也知道，這都是誰送給閨女的，想不到她都一件件當寶貝似的收藏着，沒出息的東西！
不過此時不是生這些氣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先找房產證。
可等她把所有抽屜都翻完，卻連房產證的影子都沒看到。
“要不去衣櫃裏找找？”唐敏珍道，“我看我婆婆就把重要的證件存摺什麼的都放大衣櫃裏。”
“我家都是放床墊子底下。”邵靜芬道。
於是三人又分頭在床墊大衣櫃以及有可能藏放東西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卻都一無所獲。
唐敏華有些煩躁地往閨女床上一坐，“這死丫頭，到底把房產證給放哪兒了？”
邵靜芬道：“大姐你明天去醫院問問小丫兒不就行了。”
唐敏華白她一眼，“你覺得有你這麼一鬧騰，她現在還能告訴我嗎？”
邵靜芬：“……”
唐敏珍想了想，“不然明天我去醫院看看小丫兒吧，怎麼說她住院我這個當姨的不去看一看不合適。”
邵靜芬一聽，也忙道：“那、那我也跟着敏珍一起去看看她吧。”
唐敏華心說你們這時候想起要去看我閨女來了，剛才我回來的時候可是連問都沒問過一句。
看看時間，都快十二點了，剛才翻找得太投入，外面二胡聲什麼時候停了都沒注意。
這個時間，外面圍着的街坊們肯定早都回家睡覺去了，但唐敏華還是怕秦子岳這小子會守在她家門口乾點兒什麼出來，於是要離開時先拉開一條門縫兒往外看了看，見確實一個人都沒有后，這才放心地打開院門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不到七點秦子岳就到了醫院，同時還帶了他一早熬的小米大棗山藥粥，還有雞蛋軟餅和兩樣小菜。
他到的時候，唐寧還睡着，把保溫桶輕輕放在床頭柜上，轉頭輕聲問昨天晚上給唐寧找的陪床護工，“她昨兒晚上醒過嗎？”
護工是個四十來歲的大姐，聞言搖搖頭，“沒，睡得可踏實了。”
秦子岳沒說話，卻是有些心疼，因為昨晚唐寧是打了一針安定才睡下的，不然不會睡這麼踏實。
昨晚唐寧哭得實在是收不住，後來醫生來了看她那種哭法，擔心她情緒太過激動會導致再次昏厥，乾脆就給她打了一針安定才讓她消停下來，還特別囑咐秦子岳說千萬不能再讓病人情緒激動了。
秦子岳聽了一個勁兒地點頭，轉頭又叮囑護工和小護士，說只要是沒有經過他確認同意的，凡是來探視唐寧的一律不能放進來，不然病人出了任何問題都唯她們試問。
於是這天上午來探視唐寧的唐敏珍和邵靜芬都被攔在了外面，無論兩人怎麼跟小護士解釋說自己是病人親屬，都沒能見到唐寧。
唐寧是七點半左右醒的，醒來后只覺得渾身都疲累得不行，彷彿她不是剛睡了一夜覺，而是出去搬了一夜磚。
力氣雖然比昨天恢復了不少，但耳朵卻感覺比昨天失聰得厲害了，心也慌得厲害。
怕秦子岳知道會着急，唐寧忍着沒說，儘管還是沒什麼胃口，但還是勉強自己多吃了幾口他一大早特意為自己做的小米粥和小菜。
秦子岳見她眼睛有些紅腫，用涼水將毛巾打濕給她冷敷了好幾遍，這才看着好一些了。
這一天，唐寧的情緒看上去明顯又比昨天低落了很多，也沉默了很多。
這種事情不好勸，因為無論說什麼都顯得有些站着說話不腰疼，於是秦子岳就想辦法逗她開心，還說等她好了帶她看德雲社小劇場的相聲去，八個隊讓她都挨個兒聽遍了。
誰想他越是這樣，唐寧卻越覺得難受，後來終於開了口，“小毛兒，以後，我一個親人都沒有了。”
“誰說的，你不是還有我呢嗎！”秦子岳知道她這是昨晚被親媽給刺激着了，也不敢多說別的，只道：“以後你就把我當親弟弟，只要你不嫌棄，這輩子我都……”話沒說完，病房外響起了敲門聲，是剛子奶奶和幾個街坊探望唐寧來了。
接下來又來了好幾撥看望她的，有街坊鄰居，也有曹雙全等人，就連秦子岳的媽媽沈麗君也親自過來了一趟。
應付這一撥撥的探視者雖然讓唐寧感覺有些疲累，但心裏卻感動得不行。
想不到從親人那裏得不到的溫暖，竟是從這些街坊朋友們這裏補了回來。
但這種被關愛的溫暖與來自母親的愛畢竟還是不一樣的，不過這也讓唐寧一顆漏了風的心，被稍稍填滿了些，情緒也終於不再那麼低落了。
鑒於目前的身體狀況，唐寧知道自己怕是暫時沒有辦法去學校上課了，於是給周曉燕和黑澤分別發了請假短訊。
幸好方晴已經能回來上課了，這周她也只有黑澤的課，不然學校現在正是忙的時候，她這一請假周曉燕又得抓瞎。
周曉燕聽唐寧說她住院時，着實嚇了一跳，當天一下班就趕來了醫院，同時來的還有也知道消息的方晴蘇果果等人。
讓唐寧想不到的是，周曉燕她們前腳才走，黑澤竟然也來了。
當然，他進來得並不順利，最後是打了唐寧的電話，才被小護士放行進來。
黑澤的身份和周曉燕她們不一樣，在周曉燕她們面前，唐寧可以不用顧忌形象，怎麼舒服怎麼來，畢竟大家既是同事也是朋友，她一個病人現在不用那麼講究，但黑澤就不行了，所以掛掉黑澤的電話后，唐寧就趕忙將披散着的頭髮以手為梳攏順后簡單扎了個馬尾，同時又讓護工打濕了毛巾擦了把臉，好讓自己看上去能多些精氣神兒。
才收拾完，病房門就敲響了，然後黑澤一手拿了束鮮花，一手拎着個果籃施施然走了進來。
儘管唐寧已經把自己簡單收拾過了，但黑澤在看到唐寧的第一眼時還是感覺她憔悴了許多，臉色白的近乎都要透明了，而且一雙眼也有些微腫，看上去不像是因為生病才發腫，而是像哭腫的。
看到這樣的唐寧，黑澤心臟處立時感覺到有些微微的抽痛。
見黑澤進來，唐寧趕忙讓護工大姐把他手裏的東西接過來，有些過意不去地道：“黑澤先生工作那麼忙還來看我，實在是太感謝了！”
“這是應該的！”黑澤在唐寧床邊的椅子上坐下，關切地問道：“唐老師怎麼會突然住院了呢，身體出現了什麼樣的問題？”
因為右耳聽力出現問題，所以唐寧現在聽人說話時，得偏着頭用左耳去聽。
她這個小小的動作立即被黑澤捕捉到了，不待唐寧說話，就又問道：“唐老師的耳朵出問題了嗎？”
唐寧驚訝於他的敏銳，點點頭承認道：“是的。”說著指了指自己的右耳，“這邊耳朵有些聽聽不太清楚。”
黑澤皺了皺眉，“怎麼會突然這樣？”
唐寧搖搖頭，“現在還不清楚，正在做檢查，很抱歉，可能要耽誤你的課了。”
黑澤忙擺手，“沒關係，老師的身體要緊……是不是你的手機在響？”
唐寧這才注意到自己放在枕頭下的手機確實在響，拿起來看到屏幕上顯示的是秦小毛三個字，忙對黑澤道：“抱歉，我先接個電話。”
黑澤坐在椅子上靜靜看着病床上接電話的唐寧，因為微微低頭的動作，額前有一縷頭髮垂落了下來，她漫不經心地抬手攏到耳後，不知電話那邊說了什麼，唇邊突然溢出一絲淺淺的笑來。
當看到這個女人不經意間顯露出的這個微笑時，黑澤很不想承認自己的心跳瞬間快了半拍。
視線從唐寧飽滿光潔的額頭緩緩劃到她濃長輕顫的眉睫，再到她挺直的鼻子，最後是有些略失血色的雙唇……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身上的病號服有些過大，被罩在病號服里的唐寧看上去顯得格外嬌小，也格外惹人憐惜。
不知不覺間，黑澤的眼眸里已經不自覺盛滿了溫柔，他發現就這樣坐在這裏靜靜地看着眼前這個女人，居然產生了一種十分平靜的滿足感。
黑澤突然就不想再等下去了，他想能夠名正言順來照顧她，愛護她。
唐寧很快掛斷了與秦子岳的電話，那傢伙正在來送飯的路上，說是路上堵得厲害，讓她再等一會兒。
“抱歉，讓你久等了，黑澤先生要不要吃個蘋果？”因為護工大姐出去找能裝花的瓶子去了，唐寧自己從床頭柜上拿起一個洗好的蘋果遞過去。
“謝謝！“黑澤沒客氣，但接過蘋果卻沒有吃，拿在手裏一邊把玩着一邊沉吟了片刻，然後十分認真地開口道：“唐老師，其實有些話我一直想對你說，我很喜歡你，所以可以請你做我的女朋友嗎，是以結婚為前提的那種女朋友。”
唐寧：“！！！！！”
“我是認真的，請唐老師能夠接受我的愛意。”黑澤的表情有些嚴肅，能看出他確實是十分認真的。
冷不防被人告了白，唐寧怔住了。
眼前這個男人，無論是外形還是能力與事業，無疑都是相當出眾的。
儘管跟他相處時間不算長，但唐寧相信他應該是個會對妻子很忠誠並很愛護的男人。
有那麼一瞬，唐寧突然就想拋下這裏所有的一切，乾脆答應這個男人算了。
什麼房子，什麼感情，她統統都不管了，她真的有些累了。
但這個念頭也僅只出現了那麼一瞬間，理智就迅速歸了位。
唐寧承認，她對黑澤也是有好感的，但這種好感畢竟與愛無關。
如果她真的點了頭，那她和當年的媽媽有什麼不同？
見唐寧看着自己半天沒說話，黑澤心裏不覺升起了一點點的希望。
很很快，他看到唐寧對自己露出一個歉意的表情。
“非常抱歉，我不能接受，因為……”唐寧緩慢而認真地看着黑澤道，“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這一下輪到黑澤愣住了，這可以說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正式告白，不過短短几分鐘時間，就以失敗而告終，而且對方拒絕得還是如此乾脆。
胸口處有隱隱的痛感傳來，但男人的自尊與驕傲不允許他表露出一絲一毫的脆弱。
“原來是這樣啊，抱歉，是我唐突了！”黑澤忍着心痛道，又沉默了片刻問道：“我……可以知道唐老師喜歡的是怎樣一個男人嗎？”
就算輸，他也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輸在了一個怎樣的男人手下。
“我也說不好他究竟是怎樣一個男人，只知道他所有的樣子，我都喜歡。”唐寧笑了笑，“其實，你見過他的。”
黑澤一挑眉，“難道唐老師喜歡的……就是你家的那位房客先生？”
黑澤能猜出來，唐寧一點兒都不感到意外，“是他！我非常非常喜歡他，而且喜歡了很多年。”
終於將埋藏在心底許多年的心事吐露出來，唐寧突然有種前所未有的輕鬆。
似乎，說出這番話並不像想像中那麼難。
“真的很抱歉，我相信黑澤先生將來一定可以找到比我好的、而且十分愛你的女人。”唐寧十分誠懇地道。
黑澤凝視着唐寧，“那麼他也喜歡老師嗎？”
唐寧垂下眼，“……我不知道。”說完立即又重新抬起眼，“不過不管他喜不喜歡，我現在心裏只有他，裝不下別人。”
黑澤默默注視了唐寧片刻，才點點頭，“我明白了，我會祝福你，請你……一定要幸福！”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