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青白誓約 第二百六十三章：無限塔（五）
卡特羅姆·洛爾塔走下了死亡的塔……他向後面漫無目的前進着，他和所有死去的人行走的方向相反……他看着他們，讓他們通過……他們在追求死亡……就像蝴蝶追求花香一樣……此時，他遇到了一個死人世界的老人……老人沒有行走，他單單是舉着拐杖，拄着拐杖蹲在了地上……他似乎在用拐杖支撐着他的身軀……
卡特羅姆·洛爾塔詢問這位老人：“你為什麼不跟隨他們一同向前走呢？”
老人看了看卡特羅姆·洛爾塔……他儘力的使得他的身軀挺起來，他一下子看上去像是很偉岸一般！他佝僂嶙峋的身軀，渾身的肌肉已經成為包裹着骨骼的布匹褶皺一般，但他還是眼中充滿了渴望的貪婪的目光！那目光使得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巨人一般！他眼神中充滿着超過活人一般的力量！他挺着身子，像是人剛剛死的時候那樣，他又僵硬的扭過頭來，像是屍體一般凝視着卡特羅姆·洛爾塔……
“因為……我在這裏看着我的國！叛亂者殺死了我……但我還是國王！”說到這裏，老人儘力的展現了他王者的尊嚴！他幾乎快要將他那僅有骨骼支撐的身體挺得崩開、裂開！像是崩碎那樣一般！
“他們殺死了我……我要在這裏坐下，凝視着我……也看着他們！”他幾乎是每一個字每一個字說出來：“他們得不到原諒……他們殺死了我，他們將我從王位上拖下來，狠狠的用重鎚打碎了我的頭顱！他們說我是罪有應得……但我看着他們，在這裏凝視着他們……他們殺死我之後，直到現在依舊讓我的國陷入了戰火……沒有人相信我的話……我不跟隨他們走……因為我是王！即便死去……我依舊是……”
卡特羅姆·洛爾塔看着這個人，他就像是雕塑一般，他的身上散發著腐爛的味道……像是死去的枯槁一般的難聞……他死在了這裏，他成為了詛咒……陰影將他籠罩，他卻得不到救贖……
卡特羅姆·洛爾塔蹲下來，他對着死人說到：“放棄吧……你已經死去了……”
“不……我還未死！我還未看到他們每個人應有的結局……他們應該來這裏見到我！”
卡特羅姆·洛爾塔凝視着老人，老人卻對着卡特羅姆·洛爾塔說到：“你不是死人……你是一個不死人……這裏不屬於你！回到你的世界內吧……”
卡特羅姆·洛爾塔看着這個人，他感覺到他好笑……但老人卻說到：“我生前有妃子，有王國……有臣民，他們叫我不要迷戀這些……但我要詢問你……既然我不迷戀這些，為何你們為了這些，拿着刀殺死了你們的親戚，然後又被別人殺死？這裏是一個葬禮！一場永遠結束不了的葬禮……我們都應該拉着一個磨盤，不斷的去研磨……將血和肉都壓碎在這裏！因為這裏有權力……不……因為我們有身軀！即便是死了……我們的肉體，也無法離開靈魂！我依舊死在這裏……但我不想死去……你知道預言嗎？這裏沒有預言……因為希望在這裏沒有絲毫的用處……”
卡特羅姆·洛爾塔沒有回答這個人……他卻獰笑：“不……你不是死人……你不會懂的我在說什麼……”
他卡特羅姆·洛爾塔緩緩的蹲在了老人的身旁：“我明白……”
老人笑了笑：“不……你永遠不明白！我們都說我們做好準備了……但是我們始終都沒有……我們生前的時候，每日勞作……簡單的無限的重複着一個動作……那時我以為我準備好了……但我來到這裏的時候，才意識到我沒有準備好……我生前的時候，喜歡殺人，我每日重複着讓王國的侍衛在殺人，那時我意識到了，重複的這些事情……即將是我一直會重複的……於是我死後，來到這裏……重複着看着我的王國……我的國……他們無數的人死去，又有無數的人再次被其他人殺死……”
最後，老人又說到：“其實……我們每個人生前的時候，都被巨大命運所束縛！有些人不承認它的存在……但所有人都是被控制着的……直到他能發現，他便脫了着束縛……但他真的心甘情願嗎？如果他不心甘情願……那麼直到他死去的時候，他被軀體所打敗……沉入土裏面，他就住在了死了……永遠不會再活着了……”
卡特羅姆·洛爾塔點了點頭：“也許你說得對……但我要告訴你……在我受苦的時候，我想着活下去……在我無限制重複着做一件令我崩潰的事情時，我想着令我高興的事情……現在，我渴望的……是回到不死人的世界……”
老人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神凝聚了光芒：“不……你無法得到解脫！我們誰都無法離開這裏……”
卡特羅姆·洛爾塔笑了笑：“也許吧……”說完之後，他轉身離去……而那老人，則猛地怒喝到：“那麼！我難道要像那些人一樣，向前走向一個根本沒有盡頭的道路嗎？我們都是被放逐的人……”
卡特羅姆·洛爾塔轉過身來，他告訴了老人：“所以我跟你不一樣！我能找到離開的路……”
老人咆哮着：“你怎麼能知道！你怎麼能知道……你是不一樣的！我們現在都在這裏，而你……不死人，你同樣無法得到解脫！”
卡特羅姆·洛爾塔點了點頭，他抿嘴說到：“也許吧……”說完，他轉身離去……當他卡特羅姆·洛爾塔的身影走遠的時候，老人流下了淚水……“他離開了我……我卻知道了他的意思……這裏……根本沒有走向外面的路！但……我卻停下了腳步……”老人想到這裏，他將拐杖扔了……他的眼神依舊跟其他的不死人不同，他走向了前面……他現在至少知道一點：他和其他死去的國王不一樣……因為他至少見到了那個不死人少年！這正是說明了他們的不同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