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夜，還很漫長
就在那個槍口徹底對準了自己的腦袋的時候，修終於看清了這個東西的真身。
那是從之前那把規格過於超過的黑色砍刀上端彈起的槍口！
他藉助這個身體失衡的機會引自己上鉤，然後趁勢將刀刃反握，依靠自己的手臂擋住了刀刃，最後再是在這個近乎零距離，幾乎不可能躲掉那種攻擊的距離下釋放炮擊！
“再見了！”
紅色的光芒一下子湧出，直奔修的面孔而來，那種隱藏不住的威力讓修意識到局面已經在瞬間顛倒過來！
但是，“不可能”這個詞只是對於一般人來說，因為他們沒有打破常理的力量，但是對於神武者來說，常理根本不足以成為束縛住他們的理由，尤其是前面還加了個“幾乎”之後！
黑色的物質從修的腿部瞬間湧出，這一次他沒有讓這些東西附在自己的身上，而是讓它們直接狠狠地砸擊地面，依靠這反過來的作用力讓自己強行升空，可是這個距離始終是太近了，而且這還不是尋常武器能造成的威力，就算修的反應速度再怎麼異於常人也沒法完全躲開這一擊，巨大的爆風直接震飛了還在半空中的修，直到完全砸進一面牆裏才算是終於停了下。
“明明是第一次見到居然就能躲過去！有意思！有意思！！”
已經調整好態勢的漢斯重新切回了自己的大砍刀模式，故作輕鬆地看着那個大洞。說實話，他的底牌，作為【武裝系】專屬武器的能力實在是有些普通，
他的武裝【崩牙】其實是由兩部分組成，表面上看起來過於龐大的刀刃只是為了掩護這隱藏在刀刃里的炮口，對於那些第一次見到的敵人來說往往會因為外表的迷惑性而大意。事實上，漢斯有很多次就是依靠這個特性險中翻盤，成功幹掉了自己的敵人才坐上了如今的位置。但反過來說，一旦這個“第一次”沒有成功，那麼這個特性的優勢便瞬間蕩然無存，因為就算是個傻瓜也會注意個一個隨時可能放出炮擊的大刀！
所以，他才會表現出剛才那種不應該有的失誤，就是為了儘可能地在第一次就解決掉修，但是可惜的是，他誤估了修的反應速度和行動力，更沒想到居然會有這樣的逃脫方式，所以才沒能在修飛出去時徹底幹掉他。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這傢伙就算勉強躲開了直擊，【崩牙】的威力所造成的餘波也不是好受的，就算是神武者也一樣。
“居然能用那種逃脫方式！你簡直……”
“吵死了……”
從那個破洞裏徐徐冒出的煙霧裏，一支爪子突然探出來卡住了殘破的突起，
只是跟之前那奇怪的指刃不一樣的是，修長得有些異樣的手指暫且不論，最古怪的是這隻爪子多了些色彩，或者說原本有些暗淡的紅色紋路就好像燃燒起來了一樣發出淡淡的紅光。
“這次我，絕對不會……再讓你……”
黑色的身影逐漸從那個散去的煙霧中清晰起來，只是看起來似乎比起剛剛似乎還大了不少，
尤其是手臂和肩膀部分，似乎還多出了些什麼東西，
看起來很像是荊棘一樣的尖刺從手背一直蔓延到了肩膀上，而在肩頭，那原本棱形的肩甲的形狀也有些扭曲，並且類似樹枝根須一樣的東西從中向外延伸開去。
“喂！你在說什麼啊？！腦子被打壞了嗎？”
但是修似乎沒有聽見，暴露在外的左眼的色彩正在逐漸變得渾濁，連神采都有那麼一些暗淡，而相對的那被面具遮蓋起來的右眼處，那遍佈面具的黑色紋路之源，一抹紅光卻正在悄悄地浮現。
也就是這個時候，漢斯的身體突然輕微地震了一下，面前那個幾分鐘前剛被自己打飛的黑衣人身上的氣息突然變得不對勁起來，詭異、危險，令人恐懼，僅僅是身上流露出的氣息都讓他不自覺地戰慄起來，
這才是他的能力嗎？！
漢斯不禁想到這個可能性，雖然之前洛森特的情報里提到這傢伙自稱是武裝系，並且擁有不俗的身體能力，但是並沒有提到這傢伙的特殊能力，是被那個傢伙故意隱藏了嗎？
漢斯不禁再次看向了修，雖然【神跡】大致上被分類成了三類，但如果真的要仔細研究的話，這其實是很不嚴謹的分類，很多被定性為某一種類別的能力往往只是因為某項性質特別突出而已，所以這傢伙萬一是個什麼“特殊”的話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這個能力，難道是狂化一類的嗎？
這個能力在【異能系】里並不少見，甚至都可以說是到了“不是秘密的秘密武器”的程度，
可是眼前這個黑衣人似乎不僅僅是狂化這麼簡單的事情……
漢斯之前也遇到過幾個擁有這類能力的傢伙，但是沒有一個能夠像眼前這個傢伙這樣散發出如此恐怖而又不安定的氣息的，就好像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跟他爭奪着自己的身體一樣！
但是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
漢斯雙手握住了自己的大刀握柄，以踏碎地板的氣勢直接衝著修去，因為用力過度而暴起青筋的雙臂揮舞着大砍刀直接修向修腦袋砍去。
要幹掉這傢伙，就趁現在！
無論最後那個佔據身體的是什麼東西，反正都是自己的敵人！既然是敵人，那麼就只有幹掉這個選擇！
自己的【崩牙】雖然沒有什麼特彆強大的能力，但是其本身的特殊規格在某種意義上也成為了一種特殊能力。
而現在，這樣一把足以直接敲碎一些B級異獸腦袋的大刀直接砍向一個人類，或者說一個毫無防備的神武者的腦袋，雖然在旁人看來有些大材小用，但是漢斯卻完全不這麼想。
越是靠近修，漢斯越是能感覺到那股不尋常的氣息，冰冷、肅殺，連最冷的冬天裏刮過的刺骨寒風都比不上這氣息的一星半點！
這個怪物！！
越是這樣，就越不能讓這個傢伙完成“狂化”！
所以漢斯這一擊是完全沒有保留的，完全就是為了徹底殺掉眼前這個傢伙！
幸運的是，這個傢伙陷入那個狀態之後就再沒注意過這邊，即便漢斯這邊發出了如此大的動靜之後也是。
“去死吧！！！”
黑色的巨刃在空中劃過一條曲線，掀起一陣狂風呼向修的面孔，
與這高速的刀刃相比，周圍的景象似乎變得有些過於緩慢甚至停滯，
而也就是因為這樣，漢斯才能注意到這個，
一直未曾注意過這邊的修這個時候突然動了，以和這個世界完全不符的速度動了起來。
左手的爪子直接對上那自上而下的大刀，只是這樣的防禦在漢斯看來完全就是形同虛設。自己這一刀，就算是跟自己同類型的神武者也難以抵擋，更別說是這區區幾根爪子罷了！
但是，事實顯然和漢斯想的截然相反，
自己這全力一擊被擋住了，就靠眼前這幾根看起來跟筷子一樣的爪子就擋住了自己這一擊！
這怎麼可能？？！！！
雖然他很不想相信眼前這一切，但是從刀柄上傳來的反彈的力道震的自己手掌生疼，讓人不得不信。
“黑色……是你……奪走了……她嗎……”
乾澀的嗓音就好像是從聲帶被人扯掉的喉嚨里擠出來的一樣，一種比起生理更像是心理上的難受和噁心感直擊漢斯的脊髓，然而比起眼前這個傢伙為什麼能擋下自己這一擊或者是這個噁心的聲音，漢斯的大腦思考的更多的則是，
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這一刻，他已經可以確定這絕不是什麼狂化之類的技能，硬要找個相近的東西來形容眼前這個這個怪物的話，那麼恐怕沒有什麼能比“出賣自己靈魂的愚者”這個更為貼切！
這個怪物！
“黑色……黑色……黑色……”
看着面前被一隻手夾得死死地黑色大刀，近乎痴獃的修反覆念叨着“黑色”這一個詞，
而越是這樣，右眼那詭異大的紅光就越是盛大了幾分，身上的氣息也在不斷變得躁動起來，就好像有一頭野獸即將掙脫束縛，發泄自己那積壓已久的怒火一樣！
漢斯立刻試圖後撤拉開和修的距離，但是自己的砍刀卻似乎被卡住了，被那幾根看起來微不足道的黑色爪子卡的死死的！根本拔不出來！
“你他|媽……”
就在漢斯還在拚死着想把自己的武器搶回來的時候，一股難以形容的痛苦突然在腦海里震蕩起來，就好像有一窩螞蟻在大腦里橫衝直撞，蠶食着自己的大腦一樣，
“咔啦咔啦咔啦咔啦……”
這個細小的聲音在漢斯的耳邊越發的清晰起來，漢斯循着這個聲音看去，幾道類似蛛網一樣的碎裂痕迹正在不斷地在刀面上蔓延開來，從那個被黑色爪子摁住的地方，一直延伸到刀柄，
“黑色……掠奪……破壞！”
重複默念着，看起來已經失去自我意識的修突然咆哮了起來，雖然漢斯因此碰巧地終於逃脫出了修的束縛。
但是就在剛剛把刀拿穩在手中，勉強站穩的漢斯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黑色的身影，一張幾乎被黑色吞沒的面具，以及一抹閃爍着除了殺意之外再無別物的紅光，凜然的殺機直指漢斯。
“徹底……抹殺！！！”
被不知為何燃起的怒火充斥着拳頭撕裂空氣產生的呼嘯聲襲來，漢斯也是反應迅速，當下立即揮舞起手中的【崩牙】朝着修的拳頭砍去。
但是這一次對撞當中漢斯完全落了下風，倉促而又踉蹌的腳步直到背部貼上了牆壁才停了下來。因為用力過猛而顫抖起來的手臂上清楚地傳來了那不敢相信的力量，但是他還沒有時間感嘆，接下來如同暴風雨一般的攻擊已經再次呼嘯而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好像發了瘋的野獸一樣的修不斷地嘶吼着，異樣的四肢狂亂地飛舞着，他的拳頭，雙腿，甚至每一根手指化作的指刃都成了殺器，在空中劃過無數痕迹，正如暴風雨一般毫無章法卻又連綿不絕地砸向被漢斯當做護盾的【崩牙】。
這個怪物……
對於如此野獸般的攻擊，漢斯完全失去了對策，不僅僅是因為修這毫無規律可言的戰鬥方式，這個徹底化作了野獸的傢伙，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完全超越了他的想像，就算她曾經有過對付異獸得到經驗，可那些經驗顯然無法套用到眼前這個傢伙身上。
“咔啦咔啦咔啦咔啦……”
同樣的聲音在腦海里響起，以及同樣隨之而來的痛感，這是個很不妙的預兆，
漢斯已經察覺到了這股聲音的來源，也正因為如此才知道這是如何的不妙！
【神跡】的產生以及驅動依靠的是神武者的生命力和精神力，換句話說，【神跡】就是神武者精神的實質化象徵，而對於武裝系來說，自然就是那專屬於自己的特殊武器！既是世界上最為虛無縹緲的精神象徵，同時卻也是比起任何神兵利器還要鋒利、還要堅不可摧的東西！
但是，
“還……給我……”
徹底被異樣的憤怒完全支配的修將自己那看起來無窮無盡的怒火完全發泄在了眼前這把黑色的刀上，彷彿一台不知痛苦和疲憊，在直到徹底幹掉面前的敵人時絕對不會先停下的戰爭機器！不斷地揮舞着自己的拳頭、自己的爪子，不斷地踢出的自己的雙腿，每次的攻擊只會比前一次更加的猛烈，更加的迅速，更加的強大！
“把……伊莎……”
即便是如此的武器，似乎也有名為極限的存在，
或者說，當精神被賦予了實體后，那虛無縹緲的東西必須依附於某種實體之後，也就意味着它有了和那些事物一樣的性質，擁有了長度，擁有了質量，甚至握在手中還能感受到溫度，
同時這也就意味着它，變得能被摧毀了！
黑色的手臂突然向後收縮，彎成了一個人類完全不可能做到的姿勢，與此同時，修手臂上那些彷彿灌木一樣的尖刺開始瘋狂地生長起來，沿着手臂斜向上排成了豎直的一列，而修身上那些盔甲也在同一時間“活”了過來，不斷地吞噬着修的身體。
面前就在發生這樣的事情，
終於得以放下手中已經傷痕纍纍的【崩牙】的漢斯看着面前那個怪物扭曲的身影，雖然身體沒有受到直接的傷害，可是漢斯的狀況可以說是已經糟糕到了極點，先不論武裝破碎對於他精神上的傷害，單是那個轟擊在自己【崩牙】上的力量……
漢斯看了看自己因為連續那種強大的力量而浮現白色，甚至不自覺顫抖起來的雙手，就連那個排在【森狼】前幾的剛特全力爆發都沒法讓自己陷入如此狼狽的境地，
這個怪物……
這到底是是個什麼東西？！
我們招惹的，到底是他|媽的什麼東西！！！
精神上的損害使得漢斯幾乎失去了繼續思考的能力，不過，就算他真的還有能力，也未必真的能夠做到這點，
但是，就算這樣，漢斯也知道自己接下來還有什麼選項可以選擇，那就是……
“你他|媽啊啊啊啊！！！！！！”
就好像之前被他認為狂化了的修一樣嘶吼着，漢斯向前揮舞起自己的大砍刀砍向那個黑色的怪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緊跟着，修也一同咆哮着沖了出去，
光是遠遠看着就能感受到那蘊含在其中的可怕力量的拳頭轟出，在半空中劃出一條黑色的軌跡，
這道軌跡粉碎了迎面揮來的【黑色】，隨着四散紛飛的碎片在半空中飛舞，這道黑色的軌跡繼續向前劃去，貫穿了那個揮舞着【黑色】的傢伙的腦袋，於是空中飛舞着的東西頓時又多了些色彩和氣味……
在某種物體倒在地面上的聲音后，修右眼處的紅光巡視着四周，寂靜的大廳里遍地的紅色遮去了其他色彩。
而修，不知過了多久，這頭似乎失去了目標的野獸終於停了下來，之前那狂暴的攻擊似乎讓他的大腦稍微冷卻了一點，或者說是他的理智正在逐漸恢復並且佔據上風，詭異的紅光在消退的同時面孔上那些黑色也在緩緩消退，
回過神來，修才注意到自己到底幹了些什麼，被那個東西支配，差點在怒火和殺戮中迷失自我，
“伊莎……”
看着周圍自己所描繪出的慘象，修的手不自覺地摸上了這個她唯一留下的東西。
“我……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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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長……”
陰影之中逐漸浮現了一個人影，
“情況怎麼樣？”
沙茲半躺在自己辦公室里的皮質椅子上望着窗外的月亮，
“已經確認到森狼幹部漢斯的死亡，以及……”
“以及什麼……”
“據點內共計一百零四人……無一生還……”
彙報間，人影微微地顫抖了一下，似乎回想起了什麼不好的畫面，
“是嘛，這個修·亞特羅居然做到了這個地步，霍爾斯這次可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對於這個慘絕人寰的消息，沙茲的聲音中反倒透露出一股輕鬆，甚至愉悅的，和這張面孔完全不符的感情。
“會長，這麼做……真的好嗎……我們說不定，觸碰到了什麼不該觸碰的東西……”
人影突然這麼問道，他會這麼並非是因為同情那些十惡不赦的惡棍，相反他覺得這群傢伙簡直死有餘辜！
可是，人影腦海里不禁浮現那個漆黑的模樣，
這個如此令人恐懼，彷彿深淵底端的黑暗般不祥的存在令他感到後背一陣寒意……
他也是一名【神武者】，只不過他的能力幾乎無法用來戰鬥，是一種完全偏向於偵查、索敵的奇特類型，因此他的感覺比起一般的神武者還要敏銳許多。
也正因為是這樣，所以他才從那個將一切屠殺乾淨的，那個只能被稱之為怪物的身影上感受到了彷彿要將一切摧毀的躁動，即便最後那股不妙的氣息被壓制了下去，可他依舊能感受到那被壓抑着的野獸的不甘，以及那想要再度回到這個世界肆虐的慾望！
“連你都這麼說嗎……這個修·亞特羅究竟是什麼人物……”
若是別的部下說出這番話或許還會有些誇大的成分，但是眼前這個人就不一樣了，不要是他的工作能力了，單是他的神跡能力就足以讓沙茲重新審視自己對於修的態度，更不要說他的形容了，
居然會用到那樣誇張的形容，而且聽他的語氣，恐怕僅僅是“可怕”這樣簡單的詞彙都不足以形容了。
“會長，那我們下一步……”
“我們還有別的選項嗎……”
沙茲推了下自己的眼鏡，嘆了口氣
霍爾斯依靠着違禁藥物來增加他的勢力，並且依靠這個來逐步蠶食着冒險者公會，逐步瓦解自己的權利，而且很明顯的是對方壓根沒打算給自己留條活路，
從那個顛覆常理的一夜后，自己其實還有什麼後路嗎？
“一旦我們現在停止協助，那麼那個你所謂的怪物很可能會立馬瞄準我們……與其這樣還不如繼續配合他，將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森狼上……”
“…………我知道了，我會進行後續的情報的交接工作的……”
黑影沉默了一會，最終還是答應了這個聽起來十分正確，但卻是建立在“可能”這個詞彙上的答案，
“但是會長，這次事情解決了之後，能允許我辭職嗎？”
沙茲聞言又是嘆了一口氣，
“你，害怕了嗎？”
“呵，就算是吧，在見過那樣的東西之後……”
“是嗎，莫托斯，真是辛苦你了……只是……”
沙茲看着窗外的月亮，明明今天是滿月，是月亮最為圓滿最亮的時候，這個季節可是難得能夠看見如此美麗的滿月，但是此刻，他也沒多少心情去欣賞了，
即便這個夜晚是如此的漫長，
“拜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