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問心
沈毅一步走出，來到了靈雲派上空，盤膝坐在天上，手托着腮幫，低頭看着這腳下的靈雲派，心中在思考。
到底要不要把這裏一掌給拍沒了？
悟道百年，雖然最後從那種忘情的境界中退了出來，可是對他終究還是有了影響，讓他的心境發生了一些變化。
總之，如今的沈毅，感覺自己有些不近於常人，喜怒哀樂遠沒有先前那般強烈，平靜的如一汪秋水，泛不起絲毫的漣漪。
他想要來靈雲派復仇，可復仇這件事情本身，已經讓他沒多少興趣。
聶尹夏當年便已經被他打死，只剩下一個陳玉婷，如今百年過去，一切已經物是人非，他心中的怨恨，也被時間消磨的一乾二淨。
來靈雲派，更多是出於好奇，好奇當年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再看看自己的這仇家如今過得好不好，若是過得很好，那便讓他們過得差些。
但是今天這一天走下來，沈毅莫名的感覺有些無趣，他在思考自己這樣做是否有意義，是不是在浪費時間。
換作以往，他定然不會思考這樣無聊的問題，但如今復仇只是一念之間的事情之後，復仇這件事彷彿本身就失去了一些意義，只能逼得他胡思亂想。
沈毅就這樣在這裏枯坐了一夜，看着身下靈雲派的人在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身形一動，忽地消失不見。
下一刻，沈毅出現在一名長老的房間內，那名長老正在打坐，忽地瞧見沈毅，除了震驚之外，便是恐懼。
這名長老姓馮，那聶尹夏當年便是他名下的弟子，離州之事，也是他一手指使的。
今日沈毅在靈雲派大鬧，不少長老都遭了殃，偏巧沈毅沒來找他，這馮長老還以為自己躲過了一劫，此刻看見沈毅忽地出現，一顆心頓時涼了半截。
一瞬間，馮長老腦中閃過千百個念頭，是上去打，還是逃，但是這些念頭一個個都被他否決了，若是今晨還有人心存不甘，那麼沈毅折騰了這靈雲派一日之後，已經所有人都見識過他的手段了。
深不可測。
沈毅自顧自坐下，端起茶水給自己倒了一杯，看了這馮長老一眼，道：“說吧。”
“上仙想要在下說什麼？”馮長老仍舊心存僥倖。
“你知道我想聽什麼。”沈毅笑着看着他，道：“這杯茶喝完，我若是聽不到想聽得，我便直接搜魂了。”
馮長老看見沈毅端起茶盞，一瞬間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全招了，哆哆嗦嗦道：“當年真的不關我的事啊，我也是聽上面的人吩咐的，真的，全是掌門吩咐下來的，要不然我一個長老，怎麼可能帶着那麼多弟子去離州，上仙……”
“你們當年為什麼要去離州。”
“因為……”馮長老猶豫了一瞬間。
沈毅笑了笑，端起茶盞了一口喝光茶水，道：“忒費勁了。”
“不，不……”
馮長老話還沒說完，沈毅朝着他一指，他整個人立時愣住了，眼神變得獃滯，沈毅心念一動，立時出現在了這馮長老的神海之上。
馮長老無知無覺，恍若死去一般。
神海藏着一個人所有的秘密，不論是見得光的，還是見不得光的，沈毅一眼看過去，直接將所有都看了個透徹。
跟他在時光長河上看見的，差不了太多。
當年林歸雲將他奪走，被他父親沈萬三追殺至青洲，之後林歸雲逃到了離州，離州脫離於九洲之外，再不見其蹤跡。
當時林歸雲身受重傷，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也沒人想到林歸雲居然會手軟，沒有直接殺死沈毅。
林府不放心，也同樣差人追尋林歸雲的下落，靈雲派畢竟在青洲經營多年，幾年之後，還真順着那點兒蛛絲馬跡給找到了。
林家對於天師府的那個名額，可謂是志在必得，得知消息之後，當即便下令讓靈雲派去離州找到沈毅，最好是直接做掉，不過為了防止秦家發現，這事兒他們也不敢鬧得太過張揚。
於是乎，一層層傳下來，到了這馮長老這裏，他便帶着手下十餘名弟子去了離州，先是找人，為防意外，最後索性直接殺人，將整個離州附和年歲的孩子全給殺了。
沈毅活下來算是意外，卻又不是意外。
說穿了，這一切都是老頭算計好了的，若真要追溯，恐怕要追溯到上百年前。
說來這林歸雲也是個可憐人。
這人原本是當年的狀元，也算是個人才，結果卻被林家挑中之後入贅，一時間成了玉京城中的笑柄。
誰人都想不通他為何要做這樣的選擇，要知道，以他當時的天資，選什麼都比這個強。
沈毅知道，因為這是張繼聖的手段。
讓其年幼養尊處優，成年後家破人亡，摧毀了其心智，除了林家與少數的一些人，沒人知道林歸雲入贅，是為了救其家人。
入贅之後，可想而知林歸雲在林家沒什麼待遇，也就是比個僕人強點，還有件不為之人知的事情，便是新婚當夜，林歸雲並沒有去入洞房，他的妻子跟瘋了一樣將他攆出去了。
之後雖然二人正常生活，但是沒過多久，他妻子便懷孕了。
林歸雲以為孩子是自己的，實際上並不是。
分娩那日，林家讓他去殺了沈毅，林歸雲思慮良多，還是去了，他自然知曉這一去便是不歸路，可他沒得選。
他本該在當日一掌劈死沈毅，可惜他心軟了。
因為看見沈毅的那一刻，他也想起了自己的孩子，那個同沈毅一起來到人世的林玄。
整件事情說起來簡單，其實個中複雜至極，牽扯深廣，沈毅從其神海中退出來，嘆一口氣，看向了這馮長老，略一猶豫，打了個指響。
馮長老的一身修為，散了。
以他的年歲，雖然還有幾年好活，但是重修是不可能了。
靈雲派在這整件事情中幹了很多，說無辜是個笑話，但門派上上下下近萬人，許多弟子根本就不知曉當年之事，沈毅還是下不去手。